“你不是回北郡去了么,怎到曲江来了?”赵凌雪继续问道。
“有事经过曲江,想找一家镖局帮我押镖,便到了这里。”陶颂宜道。
“噢,那你可以叫时见送你。”赵凌雪道。
“他要到北郡去。”陶颂宜道。
“对哦,我都忘了。”赵凌雪道:“他接了一趟镖,要到北郡,这两日便要启程。”
陶颂宜笑:“是以准备找别的镖师。赵医士可有推荐?”
赵医士道:“我们这里的镖师都很厉害。你随便选。”
“好。”陶颂宜笑,“那便赵医士帮我选一个,我这两日也要出发了。对了,赵医士怎会来到曲江?”
“有些事情,便来了。”赵凌雪笑道。
“我住在福来客栈,赵医士帮我选好人,可随时到福来客栈找我,商谈押镖事宜。”
“好。”赵凌雪道:“进屋坐一下,阿雪。”
“不了。”陶颂宜摇摇头,“我还有事。告辞。”
随着她出门,一身淡淡的栀子花香,也慢慢散去。
时见把玩着手中的剑,细细拂拭上面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半挽半披的头发,有几缕碎发垂下,轻轻飘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神中,暗含淡淡的默然。
他看了一眼门口,随后又收回视线,起身,朝后院走去。
“时大哥,你的玉佩。”赵凌雪拿着一块玉。玉佩通体糯白,上刻几许云纹。
时见抬手,摸了一下怀中,他的玉佩是在的。
他接过玉佩,道:“这应是朱雪姑娘的。”
“啊?”赵凌雪反应了一下。
时见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她见到过。
“那我拿去还给她。”
赵凌雪伸手来拿,时见缩回手,道:“你今日出门辛苦,我送还给她好了。”
“没事,我不累的。”赵凌雪道:“你的伤才要好。”
时见将玉佩收到怀中。
“我去好了。”说着,他便阔步走出屋去。
“颂宜。”一只女子纤柔的手拉住陶颂宜的右手。
陶颂宜猛然转身,便见到几日未见的赵氏。
从前,赵氏最是讲究。头发得梳得一丝不乱的,衣服只穿最上等的罗衣。一张脸,珍珠粉、养容膏,均需用上。
可是现下,她的头发简单挽着,挽发的是最朴素的木簪,看起来像是好几日没有梳头了。几日不见,皮肤上竟长出了丝丝的皱纹,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跟着呼吸、长大。她的衣服是最简单朴素的麻衣,脚上的鞋也是脏脏的。
“姨娘怎到这里来了?”陶颂宜道:“自屏正到这里,可是有近千里的。”
赵氏紧紧拉住陶颂宜的手,道:“我是在去屏正的路上逃出来的。”
陶颂宜皱起眉头,“姨娘这样做,岂不是让父亲母亲担心,还是快些回去吧。”
“我说完我的事情便回去。”赵氏说着,便跪了下去,“静月被老爷送到何家去了。可她与何泽既没有婚姻之盟,也没有媒妁之言。若此事闹大,那她是要被整个天下的人耻笑的。六小姐,还请您看在她是您妹妹的份上,替她去说两句情。”
“父亲心意已决,我去说又有什么用呢?”陶颂宜道:“姨娘还是想别的办法好了。”
“不不。”赵氏连连摆手,“夫人说找你有用的。近来,老爷是喜欢你的,只要你耐心哄哄老爷,说些好听的,老爷自然会心软的。”
“她叫你来的?”陶颂宜问道。
“是啊。夫人也是没有办法了,您知道老爷与夫人,向来是对着干的。夫人越要向东,老爷便越要向西。”
“哼!”
陶颂宜甩开赵氏的手,“我都躲这么远了,你们还能找来?这办法既然是她想的,她为何不来?”
赵氏道:“夫人说姑娘是向来不大喜欢她的……”
“是啊,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此事我不会帮。”
陶颂宜快步往前走,赵氏便连滚带爬,呼喊着赖上她。
“她可是你亲妹妹,你竟不救的么?你怎这么狠心?”
“她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能捞到什么好处?你难道不会受牵连,日后到夫家被人看不起?”
“你为何铁了心要害她,为何?”
“你说话呀,为何这样狠心?”
赵氏跑过陶颂宜,站在她跟前,道:“难怪你父亲母亲都不喜欢你。你这样恶毒、算计的女子,任谁都不会喜欢的。”
陶颂宜冷笑:“刚才姨娘还说父亲近来喜欢我,我哄父亲两句便能让父亲心软的。现下怎又说他不喜欢我了?真是矛盾。”
“我不是姨娘,我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不会为了算计别人,而去哄别人。”
这么多年来,赵氏与陶静月在父亲跟前撒娇耍赖、哭哭啼啼,让她跪祠堂、抄书、被打板子、被禁足的时候,不胜枚举。
今日见到赵氏在这里,她既觉得奇怪,也很惊讶。
她们向来是习惯于将彼此当做空气的。若是赵氏开口与她说话,必然是憋着责难。总之,陶颂宜要吃亏。
她们这样的关系,赵氏竟会来求她。
她忽然想知道,母亲为何会说她去求父亲,父亲便会改变心意?
“父亲认定的事情,若是姨娘与妹妹都改变不了,想必这世上便没有人能改变了。你找我也无用。”
赵氏听了这话,很像是陶颂宜松口的征兆,于是她道:“有用的。若是姑娘拿婚事与老爷做交易,那——”
“婚事?”陶颂宜不可置信道:“她要拿我的婚事做交易?如何,让七妹妹代替我嫁么,她能么?”
“不。”赵氏道:“老爷还是希望姑娘能够从家里出嫁,而非侯爷家。”
“这样让他很没有面子么?”陶颂宜道。
“宛莲。”陶颂宜叫到。
竺宛莲从人群中走出来。
“拦住她,我不想再见到她。”
“陶——唔——”赵氏被宛莲捂住嘴。
宛莲道:“赵姨娘,小心说话,小心做事,这里可不比丹阳。”
若是被旁人知道六姑娘的身份,那会招来多少杀身之祸。就连赵氏,也会活着回不到北郡。
陶家走到如今的地位,得罪的人,岂止一位两位?
陶颂宜坐到曲江边,一块接一块丢着石头。
石头在水上渐起圈圈涟漪。
一块石头跳跃近来,在水上飞了好几下。渐起的涟漪,一圈一圈,与陶颂宜的重合。
接着,又是一块。
陶颂宜没管,自顾自丢下自己的石块。
“不开心?”时见清润的声音,像是琴弦微拨。
陶颂宜猛然转头,便见他看向水面,往后扬起的右手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后,石块脱离他的手,冲向水面。
“为什么?”时见问。
陶颂宜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下巴放在双手上,道:“不为什么。”
他收回手,垂眼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他便上手将她拉了起来。
“去哪里?”陶颂宜问着,已跟随他走出好几步。
穿过繁华的街市,便是走向了城的另一端。
出了城门,时见要去的地方还未到。
他的步子不快不慢,与她的步调一致。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一处小桥。
小桥拱着身子,踏实地站在小河之上。他带着她走上桥头,一步一步走到桥中央,便见河对岸的开阔世界。
阡陌的田地,稻谷绿在水中,偶有野鸭游过。稻田的尽头,便是一排排青瓦白墙的房子。每户都升起炊烟。
夜渐渐暗了下来。青瓦下,一排排灯笼被点亮。瓦不见了,墙看不清了,连绵的小镇,变成了一条漫长蜿蜒却灵活的游龙。
他拉着她,跨越田埂,跳过水坑,走到游龙的世界。
踏上村口的路那一刻,喧闹的人声便传来了。
待到绕过高墙,喧闹的世界便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认真看了一遍四周,确定这不是在洛阳的坊市,而是一个小小的集镇。
她仔细看着,一个一个的小摊,虽然简陋,可摆出来卖的东西却一点都不简陋。
她家做丝绸生意,也做茶叶生意,卖到西域、大食等地去,同时也会带回西域的东西。
这些小摊上,不乏从西域带回来,价值不菲的东西。
没一会儿,时见拉着她走进一幢屋子。
这幢屋子与旁的屋子没有什么不同。两层的楼,清幽雅致。只是比起街上,这里人很少。
“赤川先生,您来了。”屋里的西域女子,打着团扇迎了出来,见时见身边还有一个陶颂宜,便打着扇子上下打量了陶颂宜一番,停在二人牵着的手上,这才道:“里面请。”
“有劳焉知姑娘带路。”
“赤川先生?”陶颂宜慢下脚步扭头,定定看着时见。
时见凑近,低声道:“行走江湖么,多少会有几个化名。”
焉知姑娘带着他们走进一间屋子。进了屋子后,她一盏一盏灭掉烛火。灭了最后一盏烛火前,她轻轻掀开一块布。一颗有碗口大的珠子出现在陶颂宜眼前。
最后一盏烛火灭后,珠子亮了起来。
“好看么?”时见笑着问她。
陶颂宜点点头。
这是夜明珠她知道,可这么大的夜明珠,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夜明珠很贵,像这样大的夜明珠,若是谁得到,需得邀请亲友开宴,共赏才是。
“包起来。”时见道。
“那这个呢?”时见拿起一串如石榴一般红的珠子。
“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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