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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冥风未解失洳山(十三)

失洳寺除净枝院之外,共有五大佛院,从山脚建至山巅,次第而上,四五筑于同峰。另有两大寺僧禅院,前寺和后寺,前寺与第三佛院相邻,供普通寺僧居住,后寺与第四佛院相邻,供住持长老居住。

早前还有专供香客居住的观寺禅院,在祸事之后被取缔。

观寺禅院筑于山缘,第三佛院往北,禅房无窗的那一面,毗邻悬崖。

流民正是被安置在观寺禅院中,院落经打扫焕然一新,但黄墙青瓦破损太深,临时修缮难以恢复往日面貌。连排的禅房拆了内墙,填实了窗子,打成了通间,只留首位两扇门。屋檐新修了铁皮棚顶,遮去了碧阳星月。

寂赎寂妄以及先前清扫第五佛院的青年和尚,陪同兰栖三人,先后巡查了失洳寺地形,几大佛院,最后进入观寺禅院,寂化携一众棍僧守在院外。

此时日落天阴,寂赎寂妄各执一盏佛灯,带头照亮前路,青年和尚默默随在最末尾。

“往常师兄们都会守在此地,禅房里也有人守护。”寂妄推开禅房前门,不可言喻的恶臭,如恶虎掠食,迎面扑来。

采花贼无从堤防,深吸进一口,背身张手,攀住檐柱,干呕起来。

屋子里一阵骚动,十三个邋遢的流民,惊慌逃离座椅床榻地面,拥挤着逃向屋子深处,抱团掖进墙角,守护他们的十三个寺僧也显惊慌,纷纷抄起棍棒防御。

听完寂赎解释,方才镇静下来。

兰栖粗粗扫了屋内一眼,靠墙连通的石榻,正中一张大长方桌,桌上九盏佛灯青朦,桌面堆叠数不清的碗碟勺筷。尽头墙壁凸出一圈砖石围栏,内壁紧贴着四只黄漆木桶,污秽斑斑的油纸松松罩在桶上,无数油亮乌黑的虫子游窜周边。

曲璃正要往那处看去,兰栖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袖口,“有虫子。”

曲璃视线划落,凝上兰栖指尖。

兰栖松开手,尤觉多言。

曲璃找出觅山疮药交给寂妄,“给他们敷上,一滴就好。”

屋内十三个流民全部都是残疾伤患,皮肤生疮流脓,血肉生蛆,断胳膊断腿,眼瞎耳聋。

寂妄听话照做,将莲花佛灯暂时交给静立在檐柱后的青年和尚,青年和尚托住佛灯底座,接到手中。

采花贼撑着檐柱,顺平气息,“太臭了,怎么都不给他们治治,这得活生生烂成尸体。”

寂赎拉上前门,“施主说得轻巧,流民救济堂为宛烛各大善人同建,他们早就为流民医治过,陈年暗疮,难以根治。”

“凶手能随意入寺,你们这样守卫,有何意义。”兰栖观察檐顶,铁皮四角与屋瓦牢牢焊接,密不透风,“除了让屋子更为黑暗,毫无作用。”

寂赎憎恨之心未消,并不想答他。

兰栖也无所谓,望向檐柱后捧着佛灯的青年和尚。

“你是谁,为何要陪着我们。”兰栖一早便注意到他。

从第五佛院开始,这人便是一副低眉顺眼,失了精气神似的模样。

青年和尚貌相平平,神色怪异,躲避着兰栖的审视,眼皮半瞌,目光沉沉扎进灯芯。

曲璃离他较近,莫名抚上他的眉眼,青年和尚脸色一瞬煞白,急忙退避,惶恐如惊弓之鸟。

曲璃也只是即触即离,“脸上有污尘。”

兰栖刻意无视,却还是将画面刻进了心里。

寂赎看曲璃干预,便主动替青年和尚言说:“他叫寂执,住持两个月前带进寺的,孤僻自闭,平日里就跟随住持修习,或者去膳堂帮忙,或者找地方扫地,不怎么和旁人说话。住持离寺前,让他多跟我们打交道,他便常跟着我们,跟到哪个是哪个。”

兰栖思索道:“住持长老们离寺,去做什么,几时离开的。”

寂赎说服自己以大局为重,铿声道:“与庆峦寺高僧,研讨佛经,安顿好流民的那日离开。”

“住持武功如何。”曲璃问。

寂赎傲然,“非常好!”

“曲璃施主,请进来一下。”屋内传来寂妄的呼唤。

曲璃闻声前往,兰栖及时相拦,屋内黑虫过多,即便只是流窜在角落。

曲璃犹疑看他。

兰栖自有措词,“我不希望你又吓到抱我。”

寂妄此时唤人,不外乎与疮药有关。

兰栖转身推门,代曲璃进屋。

曲璃从背后拉住他,轻语落到他的耳畔,“给我站这别动,这屋空气污浊,尘埃飞肆,你进去过,这张脸还能看么,别丑到我。”

曲璃落眼兰栖脸颊,先前因烟尘遮面而感染的红疹,已经消淡,耳根处却有新的暧昧点点的梅花似的红晕,怕是净枝院暗室的灰尘惹起的。

若是皮相便罢,过时便会消淡,可兰栖的症状是病理性的,反复感染,对他的身体多有损害。

兰栖无所谓,但总有人在意。

屋内寂妄正半跪在最末尾的床铺上,托抬着一个幼龄流民的小腿。

幼龄流民躺坐在床侧,右脚平放,左脚架在寂妄手里,裤腿捋至腿弯,脚踝处血肉红肿,暗疮流脓,肥硕的白色蛆虫在脓液中蠕动。

“哥哥,我的腿是不是要坏了。”幼龄流民小声问寂妄。

“没事的,”寂妄安慰他,见曲璃进来,便道,“似乎严重了,以前我也给小愈敷过药。”

“爹爹,疼。”小愈声音嘶哑,抓住床旁站着的枯发老翁,将头抵进老翁怀里,哀吟哭泣。

“不疼,爹爹吹吹。”老翁龇着一口腐黄的烂牙,俯身去吹他的疮口。

“你这这这!”

曲璃还未开口,采花贼便扬着手臂闯了进来,驱赶开老翁的脑袋。

老翁举起脑袋,踉跄撞墙,撑着墙面的手掌,油腻柴瘦,指甲藏满污垢灰痂,左腿往内拐着,没有脚掌。

采花贼嚷道:“娃娃这伤,本来只是简单的擦伤吧?怪不得好不了,你满嘴烂牙,这口浊气吹出来,不得把疮口熏烂了?”

眼神依次扫过在座形形色色的流民,绕着他们,踏来跺去,“你们一个个的,平日里是不是没少用嘴吹伤口。”

众人禁声无措。

“我和你们说,”采花贼大指四方,一派正色,“等这事完了,你们都好好洗个澡,注意注意卫生,往后别一味的依赖救济堂,天天等待施舍,那不是一辈子的避难所,回头我给你们安排事做。”

采花贼说的起劲,忘了这群流民,皆是残患。

众人依旧禁声无措,他们的思想都已被惊恐占据,无法深切感知眼前人事物,更何况采花贼说得没头没尾。

采花贼煞有介事的摇摇头,虚坐床沿,摸摸小愈毛躁的头发,“你要勇敢,男子汉不能哭!”

小愈抹着眼泪,哭的更凶了,“疼……”

曲璃垂眸观察蛆虫的活跃度,对寂妄道:“找块干净的布包扎。”

“好。”寂妄赶忙离开,规矩的合上了门。

曲璃俯下身子,安慰小愈,“等会就不疼了,过几日给你买糖葫芦吃。”

“糖葫芦吗?”小愈咽了咽口水,立马不哭了。

“嘿,”采花贼直盯曲璃,开始口无遮拦,“安慰小孩有一套哈。”

曲璃脱口说道:“兰栖小时候也爱吃。”

采花贼扯起嘴角,“天仙爱吃,那我回头天天给他买。”

“我看你是活腻了。”曲璃懒得理他,不多久留,玉杳花衣太容易沾味,短短一瞬,恶臭萦身。

三人与寂赎单独聊了一会,佯装回房休息。

一进屋,曲璃便拿起桌上茶壶,斟了半杯茶,将几根细小毛发置于杯中。

兰栖望眼杯中,那毛发似乎是眼睫眉毛,当即想起曲璃轻抚寂执眉眼的场景。

曲璃取下兰栖发间的祭云簪,放出未垣灵虫,浸泡到茶水中。

茶水顷刻沸腾,密集的水泡顺着杯盏边缘翻卷,灵虫踊跃其中,玩的不亦乐乎。

茶水浸发勘测发主距离,只要翻卷不休,发主便仍在百米之内。

在这件事中,需要一个武功足够高强的人存在,兰栖想自己当时既然怀疑了寂执与此事有关,理应对曲璃举动有所联想。

事实却是,紧聚的思绪,那么轻易的,就被私人情绪蒙盖了。

“但祭云簪并没有泛热。”兰栖照实说道。

他也只是将所感受到的告诉曲璃,寂执孤僻自闭,待人接物,并不触碰旁人,近他身,祭云簪不泛热,实属正常。

“我想你应该心中有数,寂赎一开始不也如此,包括他手底下那些和尚,更何况寂执。”曲璃将祭云簪戴回兰栖发间。

“你们这是怀疑寂执是凶手?又为何那么相信寂赎?不对吧,你们之前不就已经确定了?我有点晕。”采花贼靠在桌边,转着空茶杯。

余光瞟见兰栖耳下越发明显的点点梅花红晕,惊诧,“怎么又红了,太像了,之前我就想说……”

采花贼不敢口无遮拦,转眼没忍住问曲璃,“他这,不是那个吧?”

曲璃并不搭理他,紧盯茶盏,茶水翻卷时急时缓,有宁息的迹象。

“不理就不理,你们两个打哑谜似的,说话没头没尾的都能对上,倒是心有灵犀。”

采花贼收尽尾音,屋子瞬间静了下来。

沸腾的茶水也‘恰合时宜’地静了下来!

他们此时身处毗邻第三佛院的寺僧禅院,东南西三方,百米开外,皆是悬崖,唯有正北方,山路连绵,直通山门。

“他离开了。”兰栖道。

采花贼兴奋且紧张地询问,“接下来做什么!?”

曲璃引出未垣灵虫,再次取戴兰栖发间祭云簪。

兰栖站立不动,曲璃取用祭云簪频繁,每次动作都能带动他的感官。

不禁开口,“我有必要一直戴着祭云簪。”

“小魔王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采花贼插嘴,脑袋飘到兰栖的颈边,双眼蒙着质疑的纱网,罩住兰栖肌肤上的霓虹,“越看越像。”

兰栖还未出手驱打,曲璃便已拽着采花贼的衣领到一旁,近他耳侧,低声道:“少将你那些污秽的思想,过到他身上,我越发看你不顺眼。你想要跟着,就安分些。”

采花贼退开,抚平衣领,正声道:“曲璃!你这就叫做重……”

曲璃以目色威胁。

采花贼暗自消化到嘴边的话,紧紧捏住嘴巴。

窗外天色幽深如临鬼魅,寡淡的月光劈淋窗台,三人沐入月色,穿行屋瓦,最后倾落离山门最近的第一佛院北侧佛殿殿顶。

采花贼全程都被曲璃拎着,胃腹颠簸不休,脚落实地,身形一晃,差点一头撞上屋脊,索性席梁瘫睡。

兰栖目眺山门,凄白的冷月渗透山野,浮荡的黑雾穿透错落的墓碑,黯淡的天地密不透风。

但星空浩瀚,千万颗星子仿佛精巧的珠贝洒于墨海,微茫笼络屋瓦,拂过兰栖雪色白裳。

碑群有人影闪动,一路埋首往西奔去,看身形正是寂执!

莳兮各类山川湖海,觅山地理课业都有涉及。

兰栖回忆莳兮地形图,失洳山往西一带,皆是寺庙。

曲璃闲散坐于屋脊,静待结果,心思却不由自主地因目之所及的雪色身影而偏转。

一刹那便想起诸多与兰栖在觅山禁地,似临天际的星霄岭吵闹打架的场景。

他们可以为许多小事争论不休,为朝霞晨风天象奇观,为野物是否可食,为他们捡养的不明生物是男是女,为星霄岭是否适合夜宿,为兰栖喜欢朝霞却不愿早起,为被他们摧毁的奇花异草是否是山尊的心头好,为山尊几时会发现他们又闯了禁地。

为故意狎戏的肢体接触。

“兰栖。”曲璃鬼使神差地出声。

夜风萧瑟,兰栖回首望他,清澄的面容,比万星瞩目。

曲璃语塞,他并未有话要说,只好顺着说道:“过来。”

兰栖本不想理,但徒然滋生的念头,至使他走近。

俯视眼前人,冷然道:“你每次叫我过来,都像是在叫一条狗。”

“哈——”瘫睡在旁的采花贼憨笑,抓起衣角遮住双目,昔日皇城情景充脑,“怎么会,他不喜欢狗。”

兰栖甚觉这话怪异,曲璃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浅罩,趁兰栖愣神,悄悄牵上他的手。

兰栖只觉手背覆暖,身子一轻,回神已入曲璃怀抱。

想要起身,曲璃却是密密实实地缠住了他,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臂弯紧贴在他的肩背上,悄无声息地释去他凝聚的真气。

“别动,今日百甘泪可是浪费不少。”曲璃声意醇醇,倾绝的面庞压在兰栖颈窝处,鼻息里全是沁兰香气,“花衣臭味散不尽,抱着你,换换味道。”

“……”兰栖冷声道,“别再用百甘泪威胁我。”

“说来奇怪,你动辄杀意于心,我这样对你,却从不见你掌腕扶桑变黑。”曲璃探上兰栖腕脉。

扶桑染上黑雾的瞬间,炽热无比,而他此时指下所触的肌肤,温软带凉。

兰栖闻之心凛,因由覆裹的纱层,薄如蝉翼,太容易点破。

幸而曲璃的眼中,从不存在这个因由。

兰栖沉默着挣脱手腕,趁曲璃走神的空挡,脱离他的怀抱。

曲璃任他离开,也没再多言。

兰栖赶去凛动的心跳,独坐三米开外,遥望西方渐渐消失的奔跑的身影,将话题挑开,“不去跟着他么。”

“以形困咒,我不能出失洳寺。”

“那我去。”

“不用,就在这等着他回来。”

“你俩是真能拿我当空气啊,”采花贼在旁窥视,滋味涩涩,蹲挪到曲璃身边,闻了闻他的衣裳,“玉杳花衣真是神奇,变色换味,沾上啥味就是啥味,沾上天仙的香,立马就变香了!”

没人理他。

采花贼自讨没趣,往两人中间一趟,曲腿翘脚,连声长叹,继续酣睡。

曲璃收敛着心底盘绕的纠恼,临风赶尽杂想,不知过了多久,夜风送来急促的脚步声。

山脚墓碑,人影隐现。

兰栖警觉,脑海浮现莳兮地形图,依照寂执的步程与他往返时辰,他去的地方,应是庆峦寺!

两人确定心中所想,去膳堂巡查了一遍,再次单独找上寂赎,商讨布局,待明日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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