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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冥风未解失洳山(十五)

“你们,是如何确定我就是沈砚沉的?”

沈砚沉问的有气无力,每个字都拖着间隔,似乎是刻意拖延着时间。

曲璃看出他的意图,并不着急戳穿,“记得你曾对我们说过,你有一次回寺与凶手撞见,他打伤了你。兰栖戴有祭云簪,只要与凶手接触过的人,近他身边,祭云簪就会泛热。”

“我真可笑,为了不引起你们的怀疑,装作无知,自然的与你们说话,给你们送饭,眼下看来,是起了反作用,”沈砚沉低声道,“我靠近兰栖,祭云簪没有泛热,所以你们怀疑我。可是我与寺里很多人都不曾接触,他们靠近兰栖,想必祭云簪也不会泛热。”

“嗯,但你的指尖有琴茧。”曲璃回忆玄孽刚死的时候,寂妄与他们近在咫尺,他和兰栖都瞧见了他指尖上的琴茧。

当时只是小小的疑惑了一下,后来兰栖从东方非衍口中得到沈砚沉以前是琴师的回答,还有年龄与身高,年龄可以伪装,身高却和寂妄符合,便有了确凿的定论。

“原来如此,九王爷了解我,你们很容易就能猜到。”沈砚沉摩挲着指尖上的茧。

沈砚沉心中直呼天意,他本不打算再触碰琴筝,可偏偏须弥山里那个传授他巫咒的少年络竺,爱听琴音缓解寂寞,他在那两年,便给络竺弹了两年的琴,只有带他入须弥山的那个他至今不知名讳的素衣公子来的时候,络竺才不需要他。要不然他这琴茧,早就消退了。

他不打算将这天意说穿,须弥山的很多事,是他应该守口如瓶的。

但曲璃还是敏锐的察觉了沈砚沉的心思。

沈砚沉想要替沈疏林报仇,是情理所在,但他绝不可能想到用七绝咒杀害流民,求得沈疏林安息,并且与之缔结下世羁绊,更不可能独自去须弥山,这事绝对有人提点牵引。

曲璃直接询问。

沈砚沉缄默不语。

这时候,兰栖与黑影,走了进来。黑影是自愿跟着他来的,黑面巾遮着的容颜,肉眼可见的苍老,双眸里的神色,是仿佛已经活了八百辈子的释然解脱。

沈砚沉趁机继续拖延时间:“之后你们不遮不掩,在我面前该如何就如何,不堤防我,料定我只能如现在这般找个武功高强的人来故弄玄虚,迷惑你们。可你们为何会知道,我在此地?如何找得到这里。”

“你昨日随众人去第五佛院,手上拿了根萝卜,你是想证明你一直都在膳堂帮忙?你觉得我是不会询问旁人么?不过我确实没问旁人,我只是觉得你手上的萝卜很有问题,像是浸在水中多日。我不明白,你要做掩饰,为何要拿这么一根萝卜。后来我和兰栖上膳堂巡查,膳堂后院水缸里,满是这种萝卜,那大概是为了某道菜做的准备……”

“对!”顶上与东方非衍并排趴着的扫地小和尚突然插嘴,“水腌萝卜,腌到位了,非常美味哇!”

“……”曲璃继续道,“编织发偶,需在阴冷湿地,那院子下头,是空的,也就是这里,所以就近原则,你当时闻声从这里出去,顺手拿了根萝卜做掩饰。”

“一根萝卜,竟也看出那么多。”沈砚沉后悔的要死,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表明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膳堂和尚。因为觉得曲璃不会怀疑他,便不怕他去特意询问旁人。

曲璃不再接他的话,转而问黑影,“大师同玄孽一道,维护罪恶,是为了什么。当初玄孽找上沈砚沉,大师是否知情,是否知道为何?”

“阿弥陀佛。”黑影立掌忏悔,拉下面巾,慈眉善目呈现在众人面前,正是住持玄秽!

众僧惊愕失色,瞠目结舌。

寂赎率先惊问,“师父!怎会是您!”

昨夜曲璃与兰栖找上他,与他商议瓮中捉鳖一事,提及有人会作为凶手的烟雾弹提前出现,当时不知是谁,万万没想到竟会是素来仁心仁爱的住持玄秽!

他恍然想起,曲璃先前对寂执的过问,他直言不讳后,又被问起住持的武功如何,想来那时候他们已经怀疑住持了。

兰栖对玄秽道:“你内心应该并不想看到这些罪恶,所以,你带着玄问他们避走他寺,但同时你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让你亲手带进寺的寂执给你紧盯着寺中一切,一直通过寂执与沈砚沉有所沟通,能帮则帮,所以在这最后关头,你出现了。对么,大师。”

兰栖抬眼往上,寂执紧抿着嘴唇,单独的避向无人的一侧,惯常一副失去精气神似的模样。

“阿弥陀佛,”玄秽立掌闭眼,“寂执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老衲带进寺的孤儿。玄孽如何想的,老衲也不知情,老衲帮助沈砚沉,只是曾受人恩惠,那人在沈砚沉入寺当日,找到老衲,老衲只是还恩罢了。”

曲璃明白玄秽不会直接说出那人是谁,便问其他,“什么样的恩情,竟能让大师,放任那么多无辜生命在寺中惨死?”

玄秽对此也缄默不言,席地盘坐,闭眼入定。

曲璃微叹,打算揭开那石阶被褥,先结束这万恶的七绝咒,过后再想办法让玄秽开口。

“你们为何那般相信寂赎师兄!”沈砚沉忙借他言阻拦,却不动作。

他从始至终都坐在血浆里,不曾挪动半分。

曲璃洞晓沈砚沉真意,并不理他,此时与他解释这些,也并无意义。

曲璃揭开被褥,干净的席子上,是一具由黑发与黑麻绳缠结而成,尚缺一只脚掌的发偶。

“别碰它!”接近嘶吼的喊叫压着沈砚沉的身子斜斜前倾,他的双目空洞而充血,脸上的玉杳烙印,因面部嘴角的猛力牵动而撕裂,淌下血痕。

就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时间,只要他坐着不动,他就可以借用七绝咒的余势,毁去自身灵魂,换取沈疏林安息。

七绝咒是不可能成功了,他不可能再与沈疏林缔结下世羁绊,但他仍可以让沈疏林安息!

当初沈疏林在漫天飞雪中替他受罪,在沈庄小筑溪畔被流民凌虐至死,足足一个时辰,他在暗处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满地鲜血污秽越积越多,连鹅毛大雪都覆盖不住。

那是他至今难忘的,活生生的剜心之痛!

后来他苦苦哀求突然出现救下他们的素衣公子,请求他救活沈疏林。

那位素衣公子真的将沈疏林唤醒,可是却只有十日。

前五日,沈疏林尚还清醒,他主动提出,要与沈疏林成亲。

自从那日在净枝院,他们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肌肤之亲后,再加上感动加持,他对沈疏林的感情,就已经不再是友情。

那五日,他们很快乐,日暮晨昏,平平淡淡,从第六日开始,沈疏林便卧病不起,他的头发开始脱落,身体也逐渐溃烂。

素衣公子说他当初伤的太重,咒术只能遏压五天伤痛,换取十天寿命也已是极限,剩下的五天,他得活活承受着比大雪那日剧烈百倍的伤痛,直到死去。

沈疏林每天都痛苦不堪,每天都在吐血,有无数次,他都恳求沈砚沉,结束他的生命。

沈砚沉做不到,他只能静静地陪在沈疏林身旁,牢牢地抱住他,默默流泪,让自己早已千疮百孔难以明善的心,一点一点的在沈疏林的哀嚎中被恶魔完全蚕食。

最后一日,似乎是回光返照吧,沈疏林的疼痛渐缓了,他能够完完整整地唤出沈砚沉的名字。

沈砚沉将他抱到轮椅上,在从前,瘦小的他无论如何都抱不动沈疏林,可在那一日,他几乎单手就能抱起他,近似骷髅的身体,硌的他心疼不已。

他将他推到太阳底下,金灿的暖阳融化过寒冬的冰雪,照耀在他们身上,照清无数他们的曾经,照清沈疏林曾经的光彩。

当初的少年心高志远,将豪情壮志常挂嘴边,于是少年勤奋努力,终于带着满腔热血和一颗炽热的心,离开沈庄,投向广阔无垠的天地。

而今在这生命垂危之际,他却视豪情壮志为敝履,一心向沈砚沉忏悔,他说以前他们只看得见怀阳沈庄,望到的天,也就那么大,暴雨一场,只觉得酣畅淋漓,只觉得这天太窄太薄,装不下他的志向。一朝踏入官场,看尽了天外天,才惊觉这天太广太沉,志向被压的千疮百孔,一场绵雨便能吞噬初心。

他在忏悔无奈与罪恶同流,忏悔毁去了沈砚沉心中的善。

“你没有罪,不要忏悔,你当初说的对,贪婪的人,不值得救。”沈砚沉黯然流泪。

沈疏林抬起枯朽的胳膊,指着屋中的画纸,颤颤说道:“给我画一幅画吧,画你自己,就画五十年后的你吧。”

沈砚沉任眼泪流淌,“为何要画五十年后?”

沈疏林哽咽,“想看看,我看不到那时的你了,以前也说过,要一起到老的。”

沈砚沉泪如雨下,手抖的不行,极不容易将画完成,那时,沈疏林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将画与沈疏林,一同埋藏在了沈庄小筑河畔。

素衣公子说,沈疏林死时是不安息的。

“同样都是罪孽,为什么!”沈砚沉回归现实,愤而咆哮,满眼不甘,“他们可以屡屡成功,我却要败在这最后一刻。老天都怕恶人,呵,欺善怕恶。”

“他们最终都自食恶果,是恶人,”曲璃试图唤回沈砚沉良知,这也是银樽所看重的,“你如今和他们一样,你杀害的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包括沈厥,他也是无辜的。你却说欺善怕恶,你潜意识的将自己定性为好人,你还是希望自己是好人。

曲璃感受到他的情绪崩溃,示意兰栖劝他,这样可以更好的让银樽承善。

银樽实在严格,若非心善合一,绝不承认。

兰栖没多在意沈砚沉,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但也应了曲璃的要求,随便拣了句说道:“他们的恶是天生的,不是你的善良造成的。你不能将恶人造下的罪孽,归咎于自己。”

曲璃没听进兰栖说了什么,自顾燃了把火,焚烧发偶,对沈砚沉道,“我不知道那个引导你的人与你说了什么,你不说,随你,但我要告诉你,按照巫灵教说法,人死魂散,转世轮回,前尘尽忘,七绝咒安息一说,纯属胡扯,缔结下世羁绊,缔结的也是仇缘。咒术皆为恶,所有与善有关的都是假的,实质的迫害才是真,那人骗了你。”

“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沈砚沉从爆喝到喃喃,盯着烧成灰烬的发偶,双目充血。

曲璃旁敲侧击,“或许你可以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们找到他,当面对质。”

曲璃此刻觉得,那个人的目的,可能是有关于莳兮的更大的阴谋。他想到了曾经失洳寺祸事背后的那个,瑀国小主人。

沈砚沉喃喃道:“我不认识他,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见我的时候,全程都带着面具。他很瘦很高,听声音很年轻,手很漂亮,食指内侧有一颗红痣。”

曲璃问道:“那须弥山呢,他带你去须弥山,他找的是谁,谁教你的咒术。”

沈砚沉摇头,关于络竺的,他势必守口如瓶,他们相处两年,络竺是明透的,是单纯的,那是立在云端,可以同日月比肩的神明。他曾在曲璃面前流露出的天真,都是学他的。

还有,其实他在见到兰栖的第一眼,便觉得兰栖与络竺有些相像,仅眉眼上的一分相像,他自动将那视作错觉。

“我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以前盲目从善,自诩好人,是可悲,如今杀害无辜,清醒从恶,是毒劣,是罪无可恕。无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发偶没了,都没可能了,他会来带我走。”

沈砚沉半仰着脑袋,遥望无尽黑夜,星月照出的幽暗血影,蒙盖住他宛如君兰明釉的面容,晶莹的泪珠落下,他的双眸,恍惚披上了多层痛苦的烟瘴。

目光与顶上的东方非衍对上,挽起嘴角,“九王爷,对不起,真是白费你当初救我,让你失望了。谢谢你。”

“我……你……”向来多话的东方非衍,哑然失语。

沈砚沉最终用他所学的最后一种咒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沈砚沉很快便没了气息,如同他所咒害的那些流民一般,血尽气竭,死在血泊肉糜里。

曲璃没有阻止他,咒害那么多无辜之人,沈砚沉活不了。

曲璃低首不语,心上生出诸多感慨,善良的人,生而为善,却被现实的罪恶击垮了善良。

兰栖取下脖子上的银樽,铃兰花模样的玉珏银器顷刻幻作掌心大小,绽放出一圈盖着雪色的青幽光晕,曲璃望向他,从怀中取出百甘泪交给他。

洁净的银瓶,隐隐若现扶桑图纹,兰栖往银樽里滴落一滴清露,樽杯里干裂的银色砂砾刹见铜绿,砂砾也湿润了一分。

砂砾铜绿,银樽承善,兰栖重新戴好银樽,将百甘泪藏进怀里。

曲璃眼见着兰栖将百甘泪据为己有,直接往他怀里摸索。

兰栖拂开他,“倘若日后你不在,也方便点,你不说,东方衔夷不会知晓。”

“我不会不在。”曲璃还是拿走了百甘泪,这东西在他身上,他能安心些。

寺僧们清扫地室,寂赎轻唤依旧闭眼打坐的玄秽,玄秽身躯一抖,直直地仰倒在地,顶上响起痛苦的低泣,寂执奔入地室,抱着玄秽的尸体失声痛哭。

曲璃看玄秽僵白的面色,怕是在入定的那一刻,便已死去。

“帮凶,不用受到惩罚么。”兰栖言语冰冷,淡望一切。

曲璃读懂他眼里的冷漠,但确实,寂执包括蘅溏助纣为虐,应该受到惩罚。

“沈砚沉已死,与他一同参与过咒术的人,活不过一年,本身会咒术的人除外。”

失洳寺隔日翻砌修整,三人在失洳寺多留了几日,直到那些流民痊愈才离开。

曲璃信守承诺,给小愈买了糖葫芦,东方非衍也信守承诺,给流民安排了事做,只是……他所安排的事,有点不太靠谱。

蘅溏领走了沈砚沉的尸体,曲璃再度见到她,往日情景浮现。

人迹寥寥的大街,十三岁的他与兰栖,在一家画斋门前,为画斋几时开门而争吵。

街头有镖车缓缓驶来,最前头的马车坐着一个稚嫩的小女孩。

车上竖着蘅问镖局的旗帜,蘅问镖局与沈庄结有姻亲。

兰栖也因沈砚沉先前所说,想起了这一幕。

记得当时小女孩,似乎还与身旁的父亲说了句,“如果将来一要在沈庄选夫君,那我就要选个风骨高洁,明善憎恶的!”

后来蘅问镖局遭仇家灭门,蘅溏流离失所,这亲事,便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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