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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通知书到来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吹遍了杨柳村。羡慕、祝贺、以及更多的窃窃私语和意味深长的目光,纷纷投向那间村西头的小屋。

艾玛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却觉得有千斤重。她开始机械地收拾行李。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几件衣服,几本书,一个奶奶留下的旧木匣子,便是全部家当。每拿起一样东西,都像是在从自己心上剥离一块血肉。

那件她为顾良缝制的新衬衣,他终究没怎么穿,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柜子角落。艾玛的手在上面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将它放进自己的行囊。

顾良变得更加忙碌,几乎不见人影。他不再回家吃饭,艾玛做好饭,等到凉透,也只能自己默默吃掉。晚上,他回来得极晚,带着一身寒气,倒头便睡,仿佛刻意避免任何交流。

离别的日子定在三天后。艾玛去公社办好了所有的迁移手续。回来时,她在村口遇见了周晓琳。周晓琳看着她,眼神复杂,没有了往日的尖刻,反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同情和感慨。

“要走了?”周晓琳问。

艾玛点点头。

“顾良哥他……”周晓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也好,走了干净。”

这句“走了干净”,像针一样扎在艾玛心上。是啊,她走了,对顾良而言,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最后一天的夜晚,格外寒冷。艾玛把所有的行李都打好了包,放在墙角。小屋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就像她此刻的心。

顾良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这是他第二次在艾玛面前喝醉。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崩溃哭泣,只是沉默地走到炕边,和衣倒下,背对着艾玛。

艾玛坐在炕沿,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了。她鼓起毕生的勇气,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颤抖:

“顾良……对不起。”

炕上的身影僵硬了一下,没有回应。

“还有……谢谢你。”艾玛的眼泪滑落下来,“谢谢你……救过我,照顾我,还有……成全我。”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和顾良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艾玛知道,他醒着。她也知道,任何语言都无法弥补她带来的伤害。她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躺下,最后一次,睡在了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身边。两人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也隔着即将到来的、永久的别离。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艾玛就起来了。顾良破天荒地没有早起,依旧面朝里躺着,仿佛沉睡未醒。

艾玛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生活了一年多的小屋,看了一眼炕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她提起那个轻飘飘的行李包,轻轻拉开院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在她关上院门的那一刻,炕上的顾良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血红,布满了彻夜未眠的痛楚。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腥甜的血味,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村口的土路上,一辆接知青去县城的拖拉机已经在等候。艾玛爬上拖斗,找了个角落坐下。拖拉机突突地发动起来,喷着黑烟,缓缓驶离。

当村庄的轮廓在视野中渐渐模糊时,艾玛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去。风雪弥漫中,她仿佛看到村西头那个小院外,有一个模糊的黑点,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伫立在风雪中,久久未动。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拖拉机颠簸着,载着她,驶向未知的远方,也将那段充满了无奈、挣扎、细微温暖和巨大伤痛的过往,永远地留在了那个白雪覆盖的村庄里。

离歌声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却未必能各安天涯。

省城师范学院的校园,对艾玛来说是陌生的,也是熟悉的。陌生的是环境,熟悉的是那种久违的、属于知识和课堂的氛围。她像一块干涸了太久的土地,贪婪地汲取着一切能接触到的养分,拼命学习,几乎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时间。

她很少与人交往,总是独来独往。图书馆和教室是她最常待的地方。有男同学欣赏她的沉静和才气,试图接近她,都被她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她的心,仿佛被一层坚冰封存,再也无法为谁融化。夜深人静时,那个风雪中伫立的模糊身影,总会闯入她的梦境,醒来时,枕头常是湿的。

她知道顾良的消息很少,只隐约从寥寥几封与杨柳村旧识的通信中得知,在她离开后不久,顾良也离开了村子。有人说他跟着工程队去了南方,具体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时光荏苒,四年大学生活转瞬即逝。艾玛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选择留在了省城,成为一名中学语文教师。她工作认真,教学严谨,深受学生爱戴,却始终独身一人。介绍对象的人不少,她总是以“暂时不想考虑”为由婉拒。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不想,而是心里那个位置,似乎早已被黄土高原上的风沙和一个沉默的背影填满,再也容不下旁人。

改革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也吹动了无数颗不安分的心。八十年代中期,下海经商的浪潮涌动。艾玛偶尔会从报纸上看到关于南方经济特区的报道,看到那些一夜暴富的传奇。她有时会恍惚地想,顾良,他会在哪里?他那样肯吃苦、有头脑的人,在那个充满机遇的地方,会不会也闯出了一片天地?这个念头让她既期待又害怕。

而此时的顾良,正身处中国最充满活力的前沿——深圳。

当年他揣着仅有的路费和一颗破碎的心,随着南下的民工潮,来到了这个尘土飞扬、却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他从最底层的建筑小工做起,扛水泥、搬砖头,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汗水浸透衣背,烈日晒脱皮肤,但他一声不吭,只是拼命地干活,仿佛只有□□的极度疲惫,才能暂时麻痹内心的痛苦。

他肯吃苦,脑子活,又识得几个字,慢慢得到了工头的赏识,从小工做到班长,再到带着一帮老乡接些小工程。他为人讲义气,守信用,工程质量过硬,渐渐在圈子里有了点小名气。

改革开放的政策给了他更大的舞台。他敏锐地抓住机会,注册了自己的小建筑公司,从小小的包工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顾老板”。他不再需要亲自下工地干活,但那股拼劲却丝毫未减。他学习管理,钻研技术,甚至开始磕磕绊绊地学起了普通话和简单的英语,为了能和来自天南地北的客户打交道。

生意越做越大,钱也越赚越多。身边不乏投怀送抱的年轻女性,有比他小很多的打工妹,也有精明干练的女商人。但他始终孑然一身。有人劝他成个家,他只是摇摇头,说“忙,没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没心思,而是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早已荒芜,再也开不出花朵。

两个被时代洪流冲散的人,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奋力前行。一个在象牙塔内教书育人,用知识和理性构筑内心的秩序;一个在商海沉浮中摸爬滚打,用财富和事业填补情感的空白。他们相隔千里,看似再无交集,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活成了别人眼中优秀却孤独的模样。

南下的火车早已到站,但人生的旅途,似乎才刚刚经过一个岔路口,走向更广阔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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