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两个大肉包。”
杏儿从关音腰间的绣囊里取出几枚铜钱，挤进山脚下拥挤的摊位前，很快捧着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回来。
“骑马骑得我都饿了。”她咬了一大口，跟着关音沿石阶向上。沿途香客络绎不绝，杏儿忍不住咋舌：“这么早就这么多人，龙泉观香火真旺。”
关音抬眼望向山巅，那座宏伟的道观半掩在苍翠与云雾之间，心下默然：确实名不虚传。
行至观前，二人却顿住了脚步。
其他香客手中皆持香烛贡品，唯独她俩两手空空。杏儿忙道：“山脚下有不少卖香烛的，我下去一趟，小姐你在这边等我。”
正要转身，一位牵着男童的妇人唤住她们：“姑娘且慢。”她从臂弯的竹篮里取出两份香烛金纸，塞到关音手中，“拿去用吧，不必客气。”
关音含笑收下，正要取银钱，妇人却摆手推拒：“一点心意，不必给钱。”她端详着关音，热络地问：“二位也是来求仙水的？”
“仙水？”杏儿好奇道，“那是什么？”
妇人略显诧异：“头一回来吧？龙泉观的仙水可灵验了！前几日观里讲经时，我亲眼见到一个瘸腿的信徒得了听松道人亲赐的仙水，当场就能走路了！”
她说得眉飞色舞，过了山门，便匆匆牵着孩子往主殿去了。关音捧着那叠金纸，与杏儿交换了个眼神，转向灵官殿前值守的小道童。
杏儿上前问道：“小师傅，你知道山**人在哪儿吗？”
道童眼珠滴溜溜一转：“师叔？你们寻他作甚？”
“我们......找他算命！”
“师叔不在，二位改日再来吧。”
“不在？那他去哪儿了？”杏儿跟在小道童身后追问。
小道童却不答，引着她们绕到僻静古树下，突然摊开手心：“给我吧。”
“什么？”杏儿一愣。
道童见状收回手：“你们不是来求药的？”
关音眸光微动，取出一块银锭放入他掌心。小道童顿时眉开眼笑，熟练地将银子塞进鞋底，从袖中摸出一黄纸包递来，转身就要溜走。
关音立即比划，杏儿会意，连忙唤住他：“小师傅，你还没说山**人在哪呢？”
小道童头也不回，挤进人流里消失不见了。
“嘿，这小滑头。”杏儿回身，见关音已打开黄纸包，露出里面黄褐色药粉。“这是什么？”杏儿凑近要闻，关音急忙拦住，将纸包重新包好塞回袖中，比划道：似是阿芙蓉。
杏儿吓得捂住嘴，左右张望后低声道：“还好小姐不会说话。”又后怕地拍拍胸口，“龙泉观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关音摇头不语，与杏儿随着人流走向内殿。只见一些衣着华贵的香客被道人引着往侧室内去，二人正要跟上，却被守门道人拦住。
“两位施主请留步。”
“怎么我们不能进去？”杏儿问。
“此处是居士聆听**之地，二位面生，还是先在观中随喜吧。”
那道人不着痕迹地打量关音，目光在她腕间红珊瑚串上停留片刻，眼角堆起笑意：“不过我看二位也是诚心，我便叫我徒弟陪二位逛逛。”
说完又朝内室唤道：“柴青，过来。”
一个道童应声而出，正是方才卖药那人。柴青见到她们，眼中闪过慌乱，转身欲逃，却被道人喝住：“好生招待贵客。”说罢施礼离去。
杏儿促狭地打量矮她一头的柴青：“小师傅，你师父可知你在卖什么？”
柴青急得摆手：“好姐姐千万别告发！要叫师父知道，我又得抄经了！”
“那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们，这药从哪来的？”
“你们跟我来。”
柴青引着她们绕到殿后丹房，确认四下无人后掩上门，低声道：“是师叔给我的。他被观主关了禁闭，托我转交此药。我不过多收你们一块银子，这就退还......”
关音闻言暗忖：原来这道童是受山**人所托转交药物，阴差阳错被我们截下。
杏儿却诧异：“你可知这是何物？”
“不是仙药么？”柴青困惑地眨着眼，“你们不是来取药的？”
关音连忙比划，杏儿会意改口：“我们自然是来取药的。这样吧，银子不必还了，你带我们去见山阴师叔如何？”
柴青闻言转忧为喜：“师叔在藏经阁关禁闭，观主严禁外人探视。他把药给我就是为此。”
“那你带我们到藏经阁附近瞧瞧？”
“你们干嘛？不会是要进去找人吧？”柴青警惕地后退，“我可不敢违抗观主！”
关音见状，又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银子，塞进柴青手里，杏儿笑道：“现在可行了？”
柴青犹豫片刻，还是收下银子。一路遮遮掩掩，左躲右躲，弯弯绕过三间殿，三人便到了藏经阁前的大青石阶下，探头望见阁内坐着位青衣老道正在写字。
“就是这里，我先走了。”
柴青撅起脚步就要回前殿去，杏儿一把揪住他后襟。
“帮我们把看守引开，再添你一块银子。”
“使不得！被观主知道要受重罚的！”柴青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关音含笑走近，掏出一块金锭。杏儿诱道：“这次可是黄金哦！”
柴青眼见金灿灿的元宝，一把抱住关音的手：“我有法子！我去引开师叔，你们趁机进去！”说罢抓过金子揣进怀里，一溜烟奔向藏经阁。
关音与杏儿猫着腰躲在台阶下的树丛后，屏息观察。
没过多久，果然看见那守门的青衣道人放下笔，起身跟着柴青往西侧偏院去了。二人抓住时机，立刻快步蹿上台阶，闪身进了藏经阁。
阁内书香与墨香混杂，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面堆满了经卷典籍。她们不敢在一楼多做停留，径直沿着木梯往上。刚到二楼，便听见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靠近。只见一个穿着半旧道袍、头发有些凌乱的中年道士，正背对着她们，正捧着一本书在看，嘴里还念念有词。
杏儿清了清嗓子，出声试探：“可是山**长？”
那道人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头，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他看清是两位陌生女子，更是紧张：“你、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观主说了不准任何人见我！”
关音不答，缓缓从袖中取出那个黄纸包，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山**人一看见那纸包，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这......这东西怎么在你们手里？柴青那小子......坏我大事！”
关音目光沉静，抬手比划。杏儿在一旁冷声翻译：“我家小姐问，这阿芙蓉，是道长你的？”
山**人浑身一颤，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喃喃道：“贫道......贫道也是被逼无奈啊......”
关音继续比划，杏儿追问：“谁逼你？是观主？还是那位能赐‘仙水’的听松道人？”
听到“听松道人”四个字，山**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恐惧：“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走！赶紧走！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们来找过我，你我都得没命！”
他边说边慌乱地爬起来，想把她们往外推。可一靠近关音，又吓得往后猛退几步。
“你是妖？不对......你是关音！”
杏儿惊讶问道：“你认识我家小姐？”
“不认识，不认识。”他连连摆头，又催促她们快走。
关音却稳稳站定，从怀中取出杨府的令牌，亮在他眼前。
山**人动作一僵，盯着那令牌，面色变了几变，几乎带着哭腔：“杨府......果然是杨府......贫道当初就不该贪那笔银子，去他们府上查妖！那都是听松师兄让我做的！他说只要我去杨府走一趟，之后就给我一大笔钱远走高飞......”
关音与杏儿心中俱是一震。杏儿立刻追问：“听松道人为何要你这么做？他针对杨府意欲何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山**人痛苦地抱住头，“他只说需要个由头，让一个人介入杨府之事......好像，好像是为了促成什么事，或者......让某个人现身......”
关音眉头紧锁，心中疑云密布。她比划问：那这阿芙蓉又是怎么回事？
“此毒也是他逼我贩卖！那些买主俱是听松勾结的江湖人！我......我受他挟制，不得不从啊！”说着竟扑通跪地，“该说的都说了，求二位速离！听松在观中耳目众多，再迟就来不及了！”
此时楼下传来柴青刻意扬高的嗓音：“师叔莫急！东西定在附近，弟子帮您找！”
关音知是报信，深深望了山**人一眼，将那张包着阿芙蓉的黄纸包收回袖中，随即拉着杏儿，迅速从另一侧的楼梯潜下楼，趁柴青缠住看守之际混入往来香客，转瞬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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