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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殿前问政2

瞿宝砚拱手道:“回陛下,三日前,臣于赴京途中,夜宿京道外十里小驿。夜深入驿,偶遇一位旧日同窗,便于堂中寒叙片刻。不料堂外厨房忽起走火,延烧至后院库房。部下舍命扑救,方从火中抢出尚存的账册。”

言至此,她躬身俯首,语声自责:“臣未能预先谨防,致使卷簿焚毁有数,实乃看守失责,愿请陛下治罪。”

赵嵩目光微敛,语声平静:“说到治罪——江南道巡抚前几日递上折子,参你三事。其一,擅限市价,未报中台,自定粮准,逾越职权;其二,夜半带兵抄民宅,围秦氏账坊,夺其账册,拘其账吏;其三,未经勘核,便将秦氏家眷一并拿下,株连无据,动辄枉法——如此行径,你如何分说?”

瞿宝砚俯首拱手,语声沉着:“臣谨请陈明。”

“依本国律条,一州之守,掌一地之政,仓廪钱谷、徭赋征收,皆在其责。非常之时,非常之法。灾中人命悬丝,若待文书往返,救援已失其时。臣限市之令,为急施,合情,亦未出郡境半步,职责之内,合律。”

“至于秦家,私设粮价之事,民有实状,证据确凿,臣依法查办。所拘账吏,皆依律规传唤审问,非擅捕;所召秦氏亲属,不过依法问讯,并无刑求恐吓、无端羁押。全案笔录、人证俱在,臣愿一并呈上,请陛下裁断。”

瞿宝砚话音落,殿中一时寂静。

赵嵩不语,只静静望着她,指腹缓缓敲着几案,不发一字。

片刻后,他忽而轻笑一声,笑意不盛,却带几分由衷。

“执法不挠,临事有度。”

“——倘若宁国上下,大大小小的官,皆能如你这般临事不避、持法而行……”

他顿了顿,目光微转,落在她身上,语声温而不轻:

“朕,也便可宽怀几分了。”

赵嵩静静收了声,殿中香烟袅袅。

他抬眸,目光淡淡一转,不疾不徐。

陈慎一凛,立刻会意,垂首应声,躬身缓退。两侧内侍、案前太监俱皆俯身,屏息退下,脚步声压得极轻。

大殿空阔,灯火犹亮,却在众人退尽之后,愈显寂静。

唯余瞿宝砚一人,独自伫立殿心,宝蓝朝服在光影下微微起伏,正对御座。

殿门重重阖上,回音远远散去,偌大一座殿宇,只余君臣二人,静影相对。

一件事可以有两种问法。

一种在朝堂之上,问的是律条章程;一种在殿门之后,问的是利害立场。前者讲规矩,立的是公论秩序;后者问利益,看真相能否承受它的代价。

是以,有些话,不可当众言,因为一旦说出,便不是话,而是祸端了。纵使史料写得再详尽,也写不出人心深处的门后之语。

而真正的对话,只在阖门之后。

赵嵩负手而立,缓缓开口,声线不高,却清清落在殿心:“你知道当初朕为何点你去渌州?”

瞿宝砚俯身一揖,神色肃然,语声沉稳:“渌州,乃陛下心结之地。人情盘根,吏治生寒,积弊深重,犹如一潭死水。唯有新任之官,能不为旧网所困,以活水涤之,方能见其澄清。”

赵嵩看她:“那这半存半失的账册,又当作何说法?”

瞿宝砚:“回陛下,此卷虽损,然所存之卷,足证渌州沉疴,坐实秦氏之罪。至于火起之因,臣不敢妄断,究竟是否追查,还请陛下定夺。”

赵嵩轻声一笑,起身缓步而下,目光落在她身上:“爱卿可还记得,殿试六问的最后一问?”

瞿宝砚微愣,抬眸,定声答道:“记得。陛下问,‘论今天下制之弊,政道之本。’”

赵嵩微一点头:“不错。那道题,是朕亲拟。十甲之中,唯你一人,不言仁政、不谈君德,而是直指其弊——‘今朝体制,权分于上,责散于下。上不能行,下不能止,中失其机。’”

他神色似笑非笑:“唯你敢说,说得好啊,好一个‘中失其机’。看似井然有序,实则层级空转。章法虽繁,律令虽明,却无人敢断。于是有了渌州秦氏——一家富甲一州,操盐控粮,驱奴设契,百姓困于水火,官府噤若寒蝉。”

“‘上不能行’,此其一,部司蒙而不察;‘下不能止’,此其二,州县无力制之,豪商反挟制官。秦氏不过一商贾,尚且跋扈若此。”

赵嵩语调逐渐严厉:“若十家并起,百家并富,彼辈结党营私、通商护官……朝廷还能控几郡几州?这天下,还听不听朕的了?”

瞿宝砚立即俯首跪下:“陛下息怒!”

随即又抬首,道:“陛下所虑,确是大势之忧。体制有弊端,陛下既问,臣肝脑涂地也不讳言——然世间之制,何来十全?人有百性,政无完章。便是九重天上,亦有违天条之仙,况人间乎?”

她微微抬首,眼神坚定:“陛下问政有先见之洞,殿试所答,诚是直陈利病,亦为应题而设。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政出一统,心归一主。百姓非不识君心,民意亦非全盲——今渌州之事,虽有秦氏祸及一州,败纲乱纪,陛下若能以此为机,裁其不法、正其失纲、肃其风气,不惟一州得清平,亦可使天下观政本之所在,知国法之不容欺、朝廷之不可犯。此诚为拨乱反正、以儆效尤之良机也。”

“若能明辨是非、赏罚分明、政教得法,则纵有弊端,百姓亦愿从之。且今百姓所怨,非怨天子,而怨奸吏;非怨国法,而怨法不行。百姓之心,尚在朝廷,尚在陛下,天下不会乱。”

赵嵩眉目低垂,似在沉思。瞿宝砚继续道:

“臣斗胆进言——若陛下真欲究其弊、辨其因、寻其策,渌州,或可为第一探点。”

赵嵩望向她:“第一探点?”

瞿宝砚起身,语速不急不徐:“是,陛下。渌州地处江南腹地,交通四通八达,民风不轻不重,既非鱼龙混杂之地,亦非守旧难化之区。此番虽遭灾乱,但民心未崩、纲纪犹存,正是整顿新政之良机。”

“若乘此时机,革正宿弊,于渌州推行三策,以一州为试桉,或为朝廷探得一条可治之道。”

赵嵩:“哪三策?”

瞿宝砚:“其一,政财分司。渌州旧弊,政出而财不至,赋收而用无所依。民间赋税,层层盘剥,中有设卡无数,使朝廷之令下不得郡县,百姓之血汗未至仓廪。

臣以为,地方可设“财赋专司”,分政财之责,凡征解之务,县不越郡,郡不设中转,惟令‘县直上州,州直解京’,明其流向,定其责成。并定留用比例,凡岁赋若干,留半用于本地仓廪修缮、赈济急难,其余悉数缴京,使上有所资、下有所恃。又将税课细列清单,逐条公示,禁混征、止重课,庶民得明纳之责,官不得踰制而夺。”

“其二,民产共兴,以政导其利。渌州之地,民勤而贫,户多小田,产少兼耕。往岁田亩无册、水利失修、商贾横流,兼并严重。致使民业散乱、产出低微,终日劳作而不及温饱。

臣以为,可因地制宜,推“共作之制”:重修田亩之册,厘其权属;整饬水渠之网,复其灌溉。设“引工局”,由官为主导,民自愿参投,凡荒田可合耕、山林可共伐、水产可互养,以契为凭、以利为分,务使小户联力、孤耕不弃。”

“其三,防灾患于未然,以周制应变。渌州濒水,岁岁多灾,水患之至,人避无所,吏亦手足无措。臣以为,防灾之道,不在天意,而在人备;备之有制,灾不为祸。

臣建议渌州设‘水患总图’,绘明堤坝、水库、滩田之分布,分险段而治之,并设‘灾应三案’,即洪前之疏导,洪中之救援,洪后之安置。此三案归入州政日常功课,州县上下皆熟其规程,亦可因地制宜。”

言罢,瞿宝砚再拜:“臣愚钝,自知历任浅薄,履历不足。此三策并非立国之重制,然渌州为试,或可窥一隅;若其法可行,或可通数郡;若其法有失,亦可以此为鉴,究其得失。天下大计,不妨自小试而行。若蒙陛下垂允,臣愿以渌州为桉,以此法行政,以此奏应君问。”

她缓缓抬眸,眼神分明透出冷静与担当:“若陛下信臣,臣愿留渌州三年,悉心试行,为陛下探一条能行,而久行之道。”

赵嵩闻言,目光不动,缓声道:“你这是不愿回京了?”

瞿宝砚顿首,俯身再拜:“陛下此言已是臣莫大的恩典与荣宠。能得陛下召还,臣不胜感激,不敢有违。然陛下既将渌州之任托付于臣,便是信重于臣;臣既受此任,怎敢轻弃。”

她抬眸,神色庄重:“渌州地处江南中腹,南通海贸,西接内陆,南北交汇,自古为漕运枢纽、商贾重地,一带连八州之货、聚四方之利。然连年水患、政废民困,商道阻塞、赋税不通,如今地利未移,百废待兴——只待政通人和,便可重聚市气、通转南北,辐射诸郡。”

“臣斗胆以为,若能使渌州复兴,推三策于地、立民业于本、正商道于枢,不仅可安一方百姓,更可为朝廷开一地理财之范式。”

“一地富,可养一军;一州兴,可济一国。若渌州能成,岁入国库可增三倍有余,海贸水运、民产工食,皆可自此一地起势,辐射四方;若渌州之制可行,亦可为天下诸州设范,百官观之,百姓得之。”

“陛下欲天下安定,臣愿以此身系渌州,以报陛下。以渌州为‘江南财枢’,财入于国,民安其业。渌州未成,臣不敢言回;唯待一地既兴,百姓安居、赋税有盈之日,方敢再拜阙下,不负圣恩!”

瞿宝砚叩首再拜,身姿伏地,语声铿锵。

此时之机,世所罕有。直面天子,关门言政,以心腹之姿,被天子问政、听其议国,天下百官,几人得此?

对于瞿宝砚而言,也是巨大的机缘与诱惑。试问天下百官,谁不梦寐以求?

仿佛距离步入中枢,千古留名,只有咫尺之遥。

只是,瞿宝砚心中明白:京城可以没有一个瞿宝砚,渌州却不能。

渌州百姓方才在废墟与水涝中见得一线生机。这样的希望,如何忍心让其落空?她故设病体,以拖强敌之锋,而州中百姓却人人自发举幡,愿以己身祈福。这样的恩情,又如何不报?

但求一地安,敢忘万民苦;

问道问心,为官为民。

这周只有一章家人们,下周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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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殿前问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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