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维晨:“谢娘子,萧娘子她此举,也是事出有因!”
谢令珪定定的看着江维晨,那眼神,令江维晨疑惑不已,一个闺阁女娘,也能有这般充满压迫感的神色吗?
谢令珪转身便走,青檀忙扶着莲珠跟上,见江维晨愣在原地,提醒道:“愣着干嘛,先回宅再说!”
几人回到城西萧宅,听完来龙去脉,看着跪在眼前的江维晨,谢令珪面沉的能掐出水,直接捏碎了手中茶杯。
谢令珪:“也就是说,王良之所以会横死桥洞,被人砍去头颅和四肢,皆因他强掳了咱们城西刘屠户的妹妹,将人玩弄致死后,还反过来羞辱刘屠户。”
看江维晨肃然点头,谢令珪闭了闭眼,“沅湘素日与刘屠户妹妹交好,得知此事,知晓了刘屠户迫切想要为妹妹报仇之心,便联系了你,长公主的旧部之子,利用你管控船只之便,暗中帮助刘屠户完成刺杀,抛尸桥洞,是吗?”
江维晨点头,却见谢令珪下一秒便勃然大怒,眸光利的能喷出火来。
“你放肆!”
江维晨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在原地。
谢令珪:“你知晓她是长公主之女,千金之躯的县主,还由着她胡来,任她将自己处至这般危险的境地,你有几条命担得起这后果!?”
江维晨冷汗直冒,可他心里不服,明明是县主自己的主意,凭什么到头来成了他的错?县主想做的事,岂是他一介小小水曹郎能干预的。
看他的表情,谢令珪不用想也知道他此刻是何心思。
她冷笑一声:“你不服?”
江维晨一语不发,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谢令珪:“呵,你不服,你有什么可不服的,县主是君,是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怀着什么心思接近县主吗?倘若她是普通女郎,与你的仕途前程无益,你怎会上赶着挑明身份为她出谋划策,可你蠢钝如猪,为臣子不懂得如何替君分忧,出谋献策,为人竟也不知收敛锋芒,竟让主子替你担了所有的责,你这样冥顽不灵贪生怕死之人,哪个身份高的敢用你!不防着你倒戈背叛就是大幸了!你把那心思惹得天下皆知,是个人都知晓你的野心,你可知为着你的一己私欲,惹的县主身份暴露!”
江维晨再忍耐不住,被她骂的脸红脖子粗,怒尔起身,梗着脖子反驳道:“凭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接近县主是有意图,可也是想要保护她,这不过是再正常的心思,即便是你,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在县主身边就别无用意吗?况且县主隐于人后,哪里就暴露了身份?”
谢令珪扶额,气的发笑:“你还敢狡辩。”
一方带着潮气的绣帕被扔在江维晨脚下,他不明所以的捡起,听见谢令珪冷凝含火的声音: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江维晨心跳猛的漏了一拍,随即再也克制不住,心震得耳畔咚咚响。
他抖着手打开。
包裹在绣帕最中央的,赫然是几张叠成小块的纸张,也不知谢令珪是如何在先前那般紧张的氛围,还跳了湖的情况下保存着这东西的,眼下连带着绣帕一起被火烤干后,散着湖水的潮气,江维晨打开时,还能闻到其上一股幽静的药香。
他不敢多想,几张纸被他铺展在地,其上的东西瞬间显现。
有些字迹因被水晕开模糊不清,有些字却还能完整看出是何意。
【扬州……长公主之子……特命你前去……可以寻朕之子为由……务必擒拿……】
【王良之死……桥洞……得罪人……镜湖……水曹郎】
最后,江维晨三个字,被笔墨大大的圈出,打了个叉。
看着那个叉,江维晨才从湖中逃离的身体一瞬间又遍体生寒。
这是已经打算灭口了!
江维晨才站起来的腿一软,一瞬间又跪了下去。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谢令珪所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本以为危险淡出,可一瞬间,死亡的恐惧感又侵袭而来,笼罩着他,面对谢令珪横眉冷竖却镇定的模样,他一瞬间想到的,竟是向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年岁尚小的女娘求救!
向他内心深处最看不起的女人求救!
“救你?你有什么可救的,你一死,我自有办法让所有的线索因你而断,如此一来,还能弥补你的过错,县主心善,说不定回禀了长公主,还能让你得个死后哀荣。”
听着谢令珪之言,江维晨这才反应过来,极度惊惧之下,他竟是将求救之语说出了口!
谢令珪的话令江维晨唇舌打颤,脑海里再不敢有任何冒犯之想,满心满眼都变成了该如何让谢令珪救他。
他有什么价值,能在这时,让谢令珪不计前嫌救他一命?!
江维晨丝毫没有发觉,短短几息之间,谢令珪的几句话,便令他这个往日里吊儿郎当,无甚作为,与当今世道大多男子一样看不起女郎,虽偶尔言行顺应夸赞女郎,骨子里却依旧高高在上的男人,瞬间改换心境,俯首称臣,跪在地上求他最看不起的女人给他一条生路。
大抵是在生死大事面前,那些无足轻重的尊严,面子,都可以是往日最看重这些的男人所轻易抛弃的了,在他们口中,这叫能屈能伸,若侥幸存活,还得拿出来吹嘘一番,称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维晨跪在地上,头一个接一个的磕,忽的,还真令他想到了一件能打动谢令珪的事。
江维晨大叫道:“谢娘子,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青檀送走江维晨,怒气冲冲的进来,一看到自己女郎气定闲神的坐着深思,心里的委屈立时怎么也按耐不住了。
青檀:“女郎,那江维晨……说的……说的段安臻钟意的青楼女子不就是您吗?您为什么不解释,还留他一命?”
谢令珪莞尔,冲青檀招手。
青檀走进,被她拉着坐下,顺势拍了拍手心:“我知你为我好,只是眼下,留着江维晨还有用。”
谢令珪长叹一口气:“沅湘的身份不能暴露,段安臻已经盯上了江维晨,他表面来寻早年帝后丢失的皇子,实则冲着长公主而来,对擒回沅湘一事可谓是势在必得。”
“江维晨反而是我们的靶子,留着他,任何我想要对方知晓的消息,都可以借由他来传达、暗示,用以完成我想要的结果。”谢令珪语气忽然变得很轻,字字坚定。
青檀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女郎,你准备做什么?”
谢令珪眉眼微弯,眼底浮现出一丝真实的笑意。
“……自然是,上演一出大家都爱看的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之戏。”
青檀倒吸一口凉气:“娘子,这……这……若是被发现,对方雷霆之怒,你又如何能脱身?”
谢令珪轻点青檀眉心。
“放心,谢家薄待你家娘子多年,这事,就由他们来承担吧。”谢令珪声音清亮温润,略带了些不怀好意。
青檀:“啊?这……嗯?”
翌日清晨。
莲珠端着满满一盘颜色各异盛于碗盏中的汁子,敲响了谢令珪的房门。
莲珠:“娘子,您吩咐的东西都备好了,全在这里了。”
里头传来淡淡的一声“进来吧”。
莲珠一进去,便看到谢令珪斜倚在床榻旁,香肩半漏,见了她,招了招手。
谢令珪:“把东西端过来吧。”
莲珠低眉顺目,眼睛都不知往哪看了,目不斜视,恭恭敬敬侯立在谢令珪身侧。
青檀手中拿着一束银针捆成的束棍,见她如此,不由调笑了两句:“看你的样子,适应的还挺快,被咱们绑来,不想回去?”
莲珠看着她用酒为谢令珪擦身,先是将一整个银针制成的束棍用沸水滚过好几遍,而后细细火烤。
莲珠:“我都已经被绑来了,再回去也恐遭都尉疑心,两边不讨好的事干嘛要做,左不过是换个地方做活计。”
青檀唇角一弯:“你倒是通透。”
她将锦帕递给谢令珪,谢令珪接过咬住,整个人在床榻上趴好,青檀便开始了。
莲珠惊道:“娘子,你这是……”
青檀专注的刺扎,不便分心,谢令珪道:“看容易便能看出来吧,我在刺青。”
莲珠:“我知道娘子是在刺青,可是娘子为何?”
谢令珪声音里带了些喘,暗含痛意:“我为何要刺青,是吧?”
莲珠点点头,又惊觉谢令珪背对着她,鼻腔里“嗯”了一声。
谢令珪竟笑了起来。
她瞧着十分愉悦:“以后再告诉你……嘶……青檀,轻些。”
青檀无奈:“娘子,我这已经很轻了,是你自己乱动不好好躺着。”
谢令珪呼喘着求饶:“好青檀,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这么短短一阵,谢令珪浑身覆了一层薄汗,肤色被身上散出的热气蒸的发红,额角的发黏连在脸侧。
青檀恨恨:“娘子一向做什么决定都不问咱们的意见,眼下疼了知晓求饶了,当场怎么没想到刺这东西会这般疼!”
青檀嘴里训诫,手上动作却又减轻不少,还不时偏过头去注意谢令珪的神色。
谢令珪轻笑了两声,倒显出与平日里不同的,这个年纪该有的小女娘的娇憨之态。
青檀咬牙:“女郎怎么还笑得出来。”
谢令珪呼出一口气:“嘶……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笑了,莲珠……”
莲珠看着逐渐在谢令珪臂膀上成型的图案,这才反应过来谢令珪在喊她。
莲珠:“女娘,有什么吩咐?”
谢令珪身体轻颤了一下,青檀的这一下委实有些疼了,令她好半天才缓过神,缓缓道:“青檀,你去醉香楼逛两圈,切记,挑人多的时候去,大大方方的把脸漏出来,觉着看到你的人差不多了,便去醉香楼里找那儿的管事,把这个给她看。”
谢令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到时……她就,明白……了……”
莲珠看着谢令珪递给她的刻着萧字的木牌,不由搅紧了帕子,磕绊道:
“娘子……这……我,我能行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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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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