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忙着手中事,未置一词,待莲珠走后,这才问道:
“女郎,我们……真的要回京城吗?女郎襁褓之年便被谢家放逐扬州,这十几年来谢家对您不闻不问,若无萧大娘子相救,女郎还不知能不能顺利长成。”
青檀:“咱们与谢家早都是撕破了脸皮了,真的还要再回去吗?”
谢令珪臂膀上的图案轮廓已经完成,仔细瞧去是一片形状不一,色浓妍丽的胎记一般,在她皙白的臂膀上蜿蜒,令气质淡雅冷清的谢令珪无端染上几许艳色。
谢令珪眼角湿润微红,闻言,倒是十分坚定的回了青檀。
“京城,咱们肯定要回。”
谢令珪:“沅湘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扬州,她是长公主之女,在外受苦这些年,本就该回去拿回她应有的一切,况且,我答应过养母,不论如何都会保护她。”
她轻笑一声,眼底浮上些许冷色:“就是我自己,也是要回谢家的,我与谢家不共戴天,不回去,如何报这十八年的仇?”
旋即安抚青檀:“你放心,你家娘子心里有数,等着瞧吧,我还要送谢家一份大礼。”
谢令珪闭眼假寐:“青檀,你尽快去找刘屠户的线索,沅湘要尽早脱身,我不能与她一起回京了。”
青檀:“娘子,这是为何?县主殿下不会答应的吧?”
谢令珪叹气:“圣上和皇后之心我们都已知晓,就是冲着沅湘来的,扬州早都不安全了,只有尽快回到长公主身边,才能保住沅湘。”
“你尽快找到刘屠户的下落,交于县尉,案子不能再拖了,咱们都已经知晓是他杀了王良,等到沅湘被放,便立即动身。”谢令珪道。
对上青檀担忧的神色,谢令珪又安抚道:“等我脱身后,去上京与你们会合。”
青檀猛地站起身:“娘子,你不留我在身边,要独自一人吗?这千万不可啊!”
“无事,不是还有莲珠吗。”
青檀:“?”
啊?莲珠一上来,就要跟娘子干这么大事吗?
三日后,醉香楼。
天渐暖,丝竹声融进月色,桃花酿怡醉人心,最中央的环水的亭榭,段安臻与县尉相对而坐。
酒过三巡,县尉喝得满脸通红,身侧几个舞姬环绕,不时温言软语,诱哄着为他添酒。
与之相对的,段安臻身侧却冷冷清清,看着县尉醉倒在温柔乡的丑态,眸中闪过一丝鄙夷。
他起身,县尉眼前一花,不甚清晰的脑袋却也下意识挽留。
县尉:“段大人,您去哪儿啊?继续喝!”
一丝冷笑从他唇边溢出。
段安臻:“县尉还是自己喝吧,我去醒醒酒。”
说罢,大步流星走出亭榭,往一旁开满各色花朵的庭院走去。
陈安忍不住道:“都尉,这县尉说了跟没说一样,咱们没有线索,还怎么往下查?”
段安臻神色阴鹜,冷笑一声:“你看他方才的模样,便知也是个蠢的,王家恩威并施,银子也塞了,好处也许了,竟只抓了个空口无凭被小厮指认的女娘,还是迫于王家势大,毫无证据之举,往后怕是会死在女人肚皮上。”
陈安自然也看到那县尉是如何敷衍行事,自然鄙夷:“大人说的是,那县尉受大人邀约,来的时候自己带了好几个舞姬欲献给大人,在京城,谁家不知大人不喜这些,偏这小地方的县尉没眼力见,还把大人看作那等亵倡淫恶之徒。”
陈安此举,忽的令段安臻想起一人。
段安臻平生恶好分明,对儿女之情向来无感,偏生那夜见了那小娘子后丢了二十年未动的一颗芳心,做了出格之事,强掳了人,谁承想,他府中人竟能如此看管不周,让那女娘跑了!
段安臻神思复杂,又想起,那女娘那夜是从县尉府中出来。
他的心不可避免的蒙上一层阴霾与恼恨。
他竟比不过县尉那般獐头鼠目,好色淫逸之人吗?
县尉可以,凭什么他不可以?!
一股无言的怒意浮上心头,段安臻气息骤变,另一旁迟钝的陈安都发觉了。
自从底下的奴仆看管不周,放跑了他家都尉钟意的女娘,段安臻近来时常便会这般收敛不住戾气,主子的怒气自然吓得做属下的心惊不已。
更不必说,段安臻是沙场上挣得军功,少年成名,气势血性都非比一般武将可比。
连他跟在都尉身边多年,都时不时被震慑,更不必说这些个奴仆。
陈安眼神示意身后的一众仆从退下,他正欲张口安慰,却见他们都尉神情一凌,目露疑色。
陈安狐疑,顺着都尉的视线望去,一瞬间待在原地。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回廊上,正侧身站着个身着素色衣裙,头戴银簪的女娘。
女娘斜挎着一个竹篮,里头依稀可见是些花草,与身侧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漏出一个浅笑,一瞬间,直令满园的花都蓬荜生辉。
陈安呆了一瞬,连忙向自家都尉望去,果不其然见他的神色已经完全变了。
段安臻眸深如墨,其中闪动着十足疯狂的掠夺之意,死死盯着那女娘。
这女娘,正是不日前从他府邸中逃走的,令他魂牵梦萦之人。
没承想竟在这里遇见了!
眼见那女娘要走,段安臻脚下生风,立即跟了上去。
临走前,他一顿,回头吩咐:“别声张,你且先回去吧。”
陈安:“是,都尉。”
谢令珪察觉身后有人跟随。
她从小习武,耳聪目明,自然察觉到了那人灼热的,不加一丝掩饰的窥探视线。
若是普通人,恐怕还不会察觉,谢令珪能感受到对方武艺远在她之上,若他有心遮掩,必然不会令人发觉,包括她。
这人此举,倒像是猫捉耗子一般,戏耍猎物。
谢令珪恍若未觉,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她越走越偏,脚下生风,到最后,竟是直接跑了起来。
慢慢的,小院越来越近,谢令珪脸上浮现喜色。
下一秒,一只大手从一旁的小巷伸出,直接捂住她的口鼻,将人拖了进去。
谢令珪死命挣扎,求救之语被尽数堵了回去,身后,男人高大的身体贴在她后背,源源不断的热气透过胸膛涌向她。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暗哑的暧昧之语,声磁悦耳,暗含威胁:“你跑什么?”
谢令珪挣扎个不停,如杜鹃啼血般哀鸣,浑身颤抖不已。
段安臻凑近,将这身量纤薄的女娘环在怀里,看她挣扎恐惧,心头怒意渐消,不怀好意道:“即入了我家的门,还想着逃,那县尉有什么好,你跟他都不愿跟我,既如此,我只好亲自来寻你了。”
段安臻:“也不必等回京城了,我这就纳你入门,看你还敢往哪里跑……你……嗯……?”
段安臻后半句声声变了调,手上传来的湿润令他下意识疑惑,而后才反应过来。
她哭了。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许慌忙,忙松了手将人转过身。
女娘哭的梨花带雨,被他锢了一会儿的下半张脸覆了桃花一般泛着红,天可怜的劲儿的,段安臻心猛的一颤,几乎闭住了呼吸。
他手忙脚乱翻出一张锦帕,小心翼翼的为谢令珪擦去眼泪,磕绊道:
“你别哭啊,我吓唬你玩呢,没有的事儿啊,我回了京在娶你好不好,到时候八抬大轿抬你进门,风风光光的做我的正房夫人……”
他说着自认为安慰的话,越说越起劲,下一秒,一阵冷淡的药香袭进鼻腔,令段安臻下意识深呼吸。
而后,一声清脆的,用力十足的巴掌声猛地炸响在这小巷。
段安臻愣了好一会儿,才惊觉自己被人打了。
脸侧传来迟来的痛意,火辣辣的,段安臻不着边际的想着:这小女娘手劲儿还挺大,一点没收着,打的他直接偏过头去。
鼻尖萦绕的满是女娘身上微苦的冷香,段安臻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生气。
他气势汹汹的转头,一对上谢令珪娇柔带泪的妍丽面庞,才被人扇过巴掌的身体一点不记打,又下意识凑近。
段安臻声音低哑,带了点讨好似的,往她跟前儿凑:“你打都打了,气也消了吧,我都被你打成这样,我还没说什么呢。”
眼见谢令珪收住了,微红的鼻头一抽一抽的,像可怜的狸奴,段安臻脑袋一热,又管不住嘴去招惹她:“咱们以后成亲了,可不许在外面打我,不然我面子往哪搁,关了门你想怎么打都成,我皮糙肉厚,耐打。”
谢令珪怒瞪他一眼:“谁要跟你成亲!你跟那县尉都是一模一样的好色纨绔,我好不容易才挣脱他的魔爪,竟又被你掳去!你们要我的命就直接来拿,何必这样作态。”
段安臻拧眉:“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跟他可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那县尉狎妓淫逸,这般年纪才堪堪当个县尉,我才跟他不一样,我不仅弱冠之年便是正四品下官员,还深得帝心,家中更无通房姬妾,就看中你一个,可不许拿那等污秽之人污蔑我!”
他说着说着,脸都快贴到谢令珪面前去了,惹得人又抬头欲打,被他一下抓住手腕。
段安臻悻悻道:“说了不许再打了,还在外面呢。”
谢令珪:“你!”
段安臻:“好好好,不惹你了,不惹你了。”
谢令珪想抽出被锢住的手,半天没动静,瞪了段安臻一眼。
段安臻欲盖弥彰的咳了两声,又凑近:“你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随说着询问之语,可看他这番作态,显然不是在征求谢令珪的意见。
谢令珪拧眉:“我是萧二娘子,你放开我的手,我自己回去!”
段安臻:“不放,你长成这样,我岂能安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谢令珪:?
这人吃了毒蕈子说什么梦话呢?她最不放心的,应该是眼前这人吧!
蕈子:古代蘑菇的一种称呼。
本章女主演技大赏,男主是武将,没咱女主聪明,被当狗耍了是这样的。
没关系,他本人是乐在其中。[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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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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