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暖黄的灯光亮起,将温见微的身影笼罩其中。背身倚靠着冰凉的门板,她深深闭起双眼,仿佛要将这一整晚喧嚣不止、几乎破腔而出的悸动强行按压下去。微敞的衬衫领口下,几缕被那人揉乱的碎发垂落下来,不经意地贴在她冷白的后颈上,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脊背处,被观景台粗糙木栏杆硌过的地方,此刻正泛起一阵阵隐痛,如同细密的针尖,无声地提醒着方才那场脱离掌控的亲密。
她走到穿衣镜前,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一颗颗解开衬衫的纽扣。柔滑如水的布料顺从地滑过肩头。
镜中的倒影微微侧身,左侧肩胛骨下方的肌肤上,那片不规则的红痕清晰地显露出来,边缘处还点缀着几道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划痕,色泽如同初晨时被揉碎了、晕染开的朝霞,脆弱又艳丽。
温见微伸出指尖,极轻极缓地触碰那处伤损。钝痛感混合着一种奇异的酥麻,瞬间顺着神经末梢攀爬而上,直抵心尖。作为一个常年被噩梦惊醒、早已习惯用冷水浇面来强行压抑翻涌情绪的人,她对疼痛的忍耐力向来异于常人。
可此刻这点微不足道的疼,却像数据洪流中的锚点,将山间的悸动牢牢钉在现实里。
当花洒喷涌而出的温热水流兜头淋下,细细密密地冲刷着脊背那片敏感的肌肤时,温见微的神思恍惚间又飘回了北山观景台那片微凉的夜色里。
她为什么会主动去吻时燃?也许是那一刻,时燃脸上那混合着委屈与倔强的神情太过直白,像无声的控诉,指控她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又或许,是对方那饱满莹润、在月光下泛着诱人光泽的唇瓣,实在令人想起那天在淮月居,时燃仰起那张明媚如夏花绽放的脸庞,带着狡黠笑意问她“温教授要尝尝吗?”时的模样。
是的,真的很想尝尝,自己鬼使神差地闭眼倾身,时燃的回应像突然转旺的炉火,将她平日里精心维系的学术理性烧成飞灰。
温见微承认,自己确实被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蛊惑了,事实证明时燃的唇,很软,很……甜。
“温教授也会这样哄别人吗?”时燃喘息着问的话,此刻在耳畔回响。她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耳垂,忽然想起上周去参观实验室的恒温箱——那些被精确控制温度的培养皿,永远无法孕育出这样失控的灼热。
浴室瓷砖的凉意透过脚心攀上来,温见微关掉花洒,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锁骨凹陷处。盥洗台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时燃的消息裹着表情包跳出来:【背上还痛吗?】后面跟着一只红眼睛的垂耳兔。
擦干身体,披上蚕丝睡袍,温见微走进书房。手机屏幕亮起,相册里静静躺着傍晚在北山拍的星图。天鹅座β星的伴星在目镜里不过是个模糊的光点,脊背上传来的痛感忽然变得温柔。
或许有些情感,本就该像川菜的复合味型,在麻辣酸甜的碰撞中自成章法,没有什么固定的公式定理。
时燃呈大字型摔进床垫时,薄荷绿的丝绸床单立刻漾开涟漪。天花板上的星空灯投下猎户座的光斑,却远不及记忆里那人眼底的星河璀璨。
她举起左手对着光影晃动,指尖还残留着温见微后颈肌肤的触感——像触碰新拆封的雪浪笺,生怕力道重了便要揉皱。
“温见微居然会主动亲我。”她对着天花板傻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唇瓣。
当时温见微的睫毛几乎要扫到她鼻尖,那个总在学术会议上条理清晰的教授,吻里带着未经世事的笨拙,像初雪落在热茶上,融得很慢,却让整个人都暖透了。当温见微低唤她名字时,山风卷走了后半句,却把那声叹息种在了她心底,长成了会开花的树。
「时燃......」吻到缺氧时温见微偏头寻求一丝喘息,湿润的唇擦过她耳垂。未完的话语被晚风卷走,化作山雾缠绕在时燃心尖。此刻回想,那声轻语比任何情话都致命。
“后来我们根本没看星星。”她对着黑暗嘟囔,只记得山风掀起野餐垫的边角,柠檬水在冰桶里叮咚作响,而温见微的侧脸在月光下白得发光,像块被揉暖的羊脂玉。
让她心跳漏拍的还有,是送温见微回家时的场景。车停在楼下,温见微刚要推门,她麻利地拽住对方手腕:“温教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当时温见微的耳根瞬间红透,像被二荆条辣到的模样。她别过脸去,逃避似的看向窗外,衣摆擦过真皮座椅,却在时燃凑近时,乖乖地侧过脸颊。
当唇瓣真正触碰到那片细腻滚烫的肌肤时,时燃心底蓦地涌起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冰美人”教授,本质上分明是一块裹着晶莹冰霜的糖果——外表清冷疏离,一旦含在口中,那层冰壳便迅速融化,最终只留下满心窝化不开的、令人沉醉的甜意。
“计划好的表白词全没用上。”时燃把脸埋进枕头,原本打算在观星时对温见微说的话,却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打乱了所有节奏。但现在想来,那些精心组织的句子,哪里比得上温见微主动贴近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翼阴影?
意识从混沌的深海艰难回笼的最后瞬间,一丝冰凉的梦境碎片如同融化的雪水,悄然滑过后颈,没入睡衣温热的领口。
温见微猛地睁开双眼,意识尚在恍惚,指尖却无比清晰地残留着梦中的触感——时燃腕间那枚银镯贴上来时沁骨的凉意,以及……那被柔韧的黑色绸带紧紧捆缚在雕花床柱上时,在细腻腕间留下的、暧昧而刺目的红痕。
北山观星之夜残留的悸动余温,仍在血管里隐秘地流淌,却在沉沉睡梦中扭曲、发酵,幻化成一种截然不同的形态。
温见微梦见自己置身于“燃味坊”后院的幽暗阁楼里。雕花的窗棂滤进的不是清冷的月光,而是烛火摇曳不定的、带着暖昧暖意的橙红光芒。
时燃穿着一身素白的新中式旗袍,发梢挑染的那抹樱桃红在火光中跳跃着灼人的色彩。然而,在梦中,却是她将时燃按在了那张古旧的四柱床上,纱帐轻晃。
“温教授…你弄疼我了。”时燃仰头轻笑,眸子蒙着水雾,腕间银镯随着挣扎撞在床角边缘,发出细碎的响。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灶火的噼啪,带着连一丝自己都陌生的沙哑:“现在知道怕了?”酥麻的感觉顺着神经爬向心脏,指尖捏起时燃下巴的力道却在发抖,像握着一只振翅的蝴蝶,怕太轻会飞走,太重会伤了翅脉。
自己睡裙腰带在时燃腕间缠成蝴蝶结时,温见微看见自己颤抖的指节。这双手曾在无数块黑板上画出精准的变化曲线,此刻却在编织**的绳结,每一道勒痕都在时燃皮肤上绽开淡红的花。时燃报复性咬她指尖的触感,像成熟的樱桃裂开汁水,甜得人发晕。
梦境的最后一幕是蒸腾的热气。“温见微…”时燃的呼唤混着醪糟的甜香,在她耳边炸开时,后院里的辣椒串在火中噼啪作响,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成融化的糖画,在理性与感性的交界处,开出最炽烈的花。
温见微盯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想起梦境中自己用它束缚住时燃的场景,好似还残留着虚拟的温度,后背贴在床头的凉意与梦境中的灼烫形成反差,指尖抚过肩胛骨下方的红痕,痛感里竟掺着一丝隐秘的痒。
幼时撞见父亲出轨的场景如褪色的老照片,在记忆里闪回。她躲在楼梯拐角,那双玫红色高跟鞋在玄关扭曲成血滴。
长久以来,她都固执地认为,正是这段不堪的过往,让她从灵魂深处本能地抗拒着过于亲密的□□关系。然而此刻,内心翻腾的对时燃的渴望,梦中那股近乎暴烈的占有欲,却像极了当年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抖着捡起地上碎裂的锋利瓷片——明知那边缘会割伤手掌,却依旧忍不住死死地、紧紧地握住。
作为一名曾深入研究“情感量化模型”的学者,她曾在冰冷的论文中用严谨的逻辑论证“人类**是可被社会规训有效调控的变量参数”。
然而此刻,她却在自身最隐秘的潜意识里,眼睁睁看着这个亲手构建的理论模型轰然倒塌,碎成齑粉。那些精心绘制的、关于“亲密关系阶段性特征”的图表与数据,在梦中时燃那一声带着痛楚与欢愉的轻呼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镜中自己依旧泛着浅淡红晕的唇瓣,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梦中那个强势掠夺又甘愿被掠夺的自己。梦境,是身体最诚实的告白。
那些被理性长久禁锢在牢笼深处的洪水猛兽,好似在时燃那带着烟火气的滚烫温度里,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第二十八章完
一梦还一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余温灼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