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院里,林知彰坐在桌边饮茶,陪表妹说话。
一道红色身影闯进来,头上落了雪,脸侧还有几许发丝落下,显得凌乱狼狈。
林知彰见到弟弟如此,眉头一皱,轻斥道,“从老夫人那儿出来后,便跑得不见踪影,去哪儿了?”
林知珩撇撇嘴,不理大哥念叨,冲到桌边坐下,猛灌了口茶。
璨姐儿笑看着他,“表弟还是这样,做什么都火急火燎的。”
少年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表姐言笑晏晏,不像在府中受了委屈的样子。嘴角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林知彰知道这个弟弟一向桀骜不驯,忤逆起来能把府里老头气晕过去,当下也不理他,只与表妹说话。
“璨儿,你在府中还好吗?”林知彰年方十七,十六岁高中探花,是大魏有名的神童,如今在翰林院任职。
他性情温雅,与其父常平伯的暴躁脾气不同,与他相处,如沐春风。
若不是老国公自幼给璨姐儿定下与同袍庆国公长孙的娃娃亲,只怕护短的常平伯府要将这位外甥女接进伯府做长媳。
璨姐儿看到表哥表弟到来,便知是舅舅他们担心自己,心内一暖,浅笑着,“都好,太太和姝儿都极好相处。”
“你们还没见过姝儿吧?她是个温柔美丽的姑娘。”璨姐儿毫无保留夸赞道。
林知彰见她如此,便知她在府中过得很好,未受委屈。
不仅如此,表妹说起话来,比以往活泼了不少,看来父亲母亲的担心多余了。
“温柔?是狡诈吧!”林知珩低头默默念叨,碎碎声中有些切齿意味。
“你在说什么?”林知彰见他挤眉弄眼,不知在说些什么。就连璨姐儿也好奇望过来,眼神询问看着他。
林知珩一愣,扭头道,“没什么!”
璨姐儿站起身来,“太太应该在主院,我带你们去拜见。”
两兄弟跟着站起来,不论常平伯府对弘国公继室看法如何,但表面的礼仪须得到位,这是对弘国公府的尊重。
穿过垂花门,抄手游廊,来到主院。
院子里的奴仆见到他们来,忙进去通报。很快有婆子出来领他们进去。
窦蕴在主院,见到璨姐儿带着两个年轻人进来,忙招呼他们入座,吩咐人上茶。
那两个少年一个大些,看着十七八岁,一袭白衣,飘逸文雅;另一个一袭大红袍子,头发束在玉冠里,皮肤白净,眼角微挑,却是有几分张扬不羁。
白衣青年上前,恭敬朝她行了一礼,给她问好。随后直起身,微微转脸瞥向后面的红衣少年。
那少年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也恭敬行了一礼,举止有度。
林知彰诧异多看了他一眼,自家这个弟弟在府中听了些闲话,在家跳脚,道自家表姐水深火热,受了继室委屈,硬跟着过来,说要教训不识好歹之人。
他出发前再三叮嘱,不可在国公府混账,只是二弟的脾气他也知晓,拗起来哪是能安分的?
现在竟然一改常态,老老实实听话,不犯浑了。
林知彰心里宽慰,叹道孺子可教也。
三人与窦蕴说了会儿话,便告退了。
天色将晚,林知彰在朝中还有事,与璨姐儿询问大表哥几时回京后,便带着林知珩离开了国公府。
-
岁寒天色,外面结了冰。
云姝与岁岁窝在屋子里烤着炭火,上面架着炉子。
她们将各种菜煮进炉锅中,一边吃一边看着外面飘雪。
今年雪来得大,明年定是个丰年。
才吃了会儿,璨姐儿便来青栖院寻她,见她好不自在,埋怨她如何锅煮也不叫自己。
嗔怪了几句,便打发走婆子丫鬟,自觉找个地儿坐下开食了。
这段日子,两人关系越发好,似亲姐妹一般。
璨姐儿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云姝,叫人送来青栖院。而云姝无贵重物可送,只得将药材研磨制成各种药丸和粉末。
冬日寒冷,这些药都是将养之物,璨姐儿听到是云姝亲自所制,笑晏晏地收下了。
三人才吃了会儿,便听到外面有婆子通报,道是大公子回来了。
璨姐儿停下碗箸,瞪大眼睛,惊喜问道,“真的?!”
婆子点点头,“奴婢怎会扯谎,大公子如今正在荣鹤堂,拜见老太太呢!”
璨姐儿猛地站起来,在丫鬟婆子服侍下净手后,披上海棠色夹棉披风,急忙离开。然而走了几步,她又停下,“姝儿,你与我去见大哥吧。”
云姝正一截一截咬断一根笋尖,冬笋清脆,沾了酱料,好吃地她眯起了眼儿。
听到璨姐儿的话,她不假思索,咬着笋尖将头摇成拨浪鼓,“不去不去。”
璨姐儿被她这贪吃模样逗笑了,无奈叹气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抽走碗箸,将她从凳子上提起,“我大哥也是你大哥!”说完转头看向岁岁,“去把姝儿衣饰拿来。”
岁岁忙起身,拿出云姝外出的衣服,服侍她穿上。
两人从青栖院赶到老夫人的荣鹤堂时,孙嬷嬷告诉她们大公子已经离开去见国公爷了,于是两人又调头去往主院。
到主院时,便听到堂上传来说话声,是国公爷的声音。
两人走到门边,便看到一道高大身影站在堂上,正给主座的霍闵和窦蕴行礼。
上座的国公爷一脸欣喜,问他在外过得如何,差事可有办妥?
一袭黑色大氅的男人声音低沉,一一回答他的话。
只是这声音……
云姝停下脚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她抬头望去,视线与主位上的窦蕴对上,见她脸色些许苍白,嘴角虽露出微笑,但细看之下十分僵硬。
国公爷的视线穿过黑衣男人看到她们,朗笑着招呼她们进去,“两个丫头来了。”
男人闻言转过头,一双凌厉的黑眸朝这边直直看来。
云姝瞬间听到自己倒吸气的声音,寒气入肺,刺得她胸间生疼。
怎么会是黑面阎王!!
她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与那人冷然的视线对视,半天没反应过来。
脑中一片空白。
“……我爹是当今大魏第一国公府的国公爷……”她还记得当时男人眼神古怪,那时只以为他被国公爷的名头吓到,谁知道这人一开始就在看她笑话!
云姝脸颊涨得通红,低头目光在地上逡巡,找找有没有地洞。
很可惜,让她失望了,建造国公府的工匠手艺极好,地缝都没留给她。
旁边的璨姐儿见到男人,十分欣喜,唤了一声,小跑过去,拉住他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全是依赖,“大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男人嘴角露出微笑,眼睛炯亮有神,揉了揉亲妹子的脑袋,“大哥说过年前便会回来,这不是守诺了吗?”
“给你带了礼物,已经让人给你送到灵犀院了。”
“谢谢大哥,”璨姐儿柔柔笑着,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门边,一道窈窕身影愣愣立在那里。
她疑惑眨眼,招手唤道,“姝儿,这是大哥,快来见见。”
云姝迈着沉重步伐,一步一步慢悠悠蹭到堂中,强自镇定着对男人见礼,“见过大公子。”
男人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璨姐儿拉着她的手,笑道,“这是我大哥,也是你大哥。姝儿你以后跟着我唤大哥吧!”
云姝牵动嘴角,勉强笑了笑。
男人没说什么,看也不看她,只宠溺着摸摸璨姐儿脑袋,与她说话。
-
霍桓回来,老太太让府中主子全到荣鹤堂用晚膳,一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吃完饭后,老太太年纪大了倦乏,便将他们赶走了。
国公爷夫妇自然是携同回了主院。
霍桓回来,最高兴的便是璨姐儿。
云姝不想打搅他们兄妹相聚,而且她还没从霍家大公子就是黑面阎王这一事实中醒过来,急忙与璨姐儿道别后,急匆匆回了青栖院。
一到青栖院,云姝便将脑袋埋进被子,整个人趴在床上,生无可恋地嚷嚷着。
刚进府就与国公府未来的承爵人结下梁子,她怎么那么倒霉呀!
忽然,云姝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错又不在她,要不是黑面阎王不分青红皂白吓人,怎么会结下梁子?
这般想着,心里好了许多。
霍桓回府后,除了那一次见面,云姝再没见到过他。
她的日子还是跟以往一样,未受到为难。
也是,人家是天子近臣,怎会与她计较。
不过,璨姐儿来找她的次数也少了。
霍桓回来后,端宁公主来过国公府几次,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公主身份尊贵,作为国公府的大姑娘,璨姐儿自然是要亲自接待。
云姝也曾在府里见过公主一次,只是她是继室带来的孩子,公主不过瞥了她一眼,连话也不说,便与璨姐儿说话去。
云姝也不在意,只是公主再过来时,便假装不知,不再去见了。
时日闲下来,云姝打算整理药册。
她祖父家三代药商,识药辩药之法炉火纯青,她自幼在王家长大,自然也精通此道。
记得当年祖父曾说,大魏书肆馆藏药册,皆为粗略之物。或药证用处明晰,但画征粗浅;或二者皆为粗糙。
她打算整理往来药典,辅以矿画,重新编册,好供医者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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