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各路地方官员和郡王进京叙职。国公府的二爷和三爷两家也要回来了。
府里奴仆忙得脚不沾地。
云姝几日没见到母亲了,府中账簿礼册都需她过目,此时正是最忙。云姝反倒成了府中闲人。
趁今日无事,她戴好幕离,与岁岁一道从后门出去,准备去购买颜矿料。
大魏国力昌盛,西至西域;南达南越;北据塞北;东临海域。
天南地北的人来到京城,珍稀宝物随处可见。
酒馆阁楼鳞次栉比,大道上车水马龙,看得人眼花缭乱。
云姝带着岁岁走进一家书画店,询问是否有书画所需矿料卖。
这家店两层阁楼,书画笔墨琳琅满目,老板唤人拿出矿料。
云姝看了看,质地细腻,颜色清亮,有红、黄、蓝、绿等多色。然而一问价格,有些昂贵,云姝囊中羞涩,只得道还需看看,便顶着老板怀疑的眼神匆匆离去。
连着问了好几家,价格都差不多。
有好心老板表示可以少些银子,却也不是云姝能买得起的。
“姝儿,这京城什么东西都贵。”岁岁瘪嘴说道。
是啊,真是捉襟见肘……云姝也愁人。
站在街上,正好对面一家药铺,云姝摸了摸袖中荷包,走进药铺。
“老板,我这里有几颗药丸,是否可以卖给您?”
药铺老板正在看方子,闻言头也不抬,摆摆手,“不买不买,赶紧走!”
云姝却是站在原地,脚步不动。
那老板见人不走,嘿一声,不耐烦抬起头,准备出声赶人,却见站在柜前的是两个小娘子,目光认真地看向他。
他一怔,迟疑片刻,改口道,“拿来我看看。”
云姝将荷包递给他,老板打开荷包,倒出几颗黑色药丸,看了片刻,递到鼻下闻了闻。
他是个懂药的,片刻后眼睛一亮,便要买下。
“这药丸是姑娘自己做的?”他感兴趣问道。
云姝点头,“家传手艺,学艺不精,还望老板海涵。”
药铺老板摆摆手,“姑娘谦虚了,这药丸香味沁人,药性温和滋补,一看所制之人便是高人。以后姑娘若是还有药丸售出,只管来寿康堂找老夫。”
云姝点头道谢,接过银子离开。
出了药铺,云姝准备再想法子找矿料。
两人回去时,路过一家陶瓷馆,这里面是制瓷之所,占地较大,门口还有两个馆人倾倒和出的泥浆水。
云姝看着两个工人忙碌身影,忽然眼睛一亮,对呀,瓷器所制也需用到矿料。但是瓷器馆为了降低成本,常有矿场的渠道,而不会采买颜料成品。
若是能从他们这里买到半成品,自己回去加工。价格会便宜很多。
想到此,云姝走过去,问道,“请问此处是否可以采买颜矿料?”
两人对视一眼,见她穿着不似普通百姓,于是一人进去通报。
云姝得到可以的消息,与他们进去见老板。
令人惊讶的是,此处瓷馆老板是个女子,二八年华,面容清秀,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
从交谈中得知,女子名唤莲娘,陶瓷馆是她夫家产业。
她夫君如今重病,卧病在床,由她打理家产。
云姝道明来意,莲娘表示可以给她半成品的颜矿料,而且价格比之书画馆少了一半。
云姝十分高兴,对此表示感谢,当场便要采买。
莲娘吩咐人去给她拿矿料,当听到她是用来做药册绘制之用,不由十分好奇,“姑娘是大夫?”
“不算是,”云姝实话实说,“我外祖父家世代为药商,开有药馆。我自幼跟着,学了些皮毛。”
莲娘眼睛晶亮看着她,“我夫卧病在床已有些时日,不知姑娘可否看看?”
云姝犹豫道,“京中名医会聚,云姝医学浅薄,怕有负所托。”
莲娘闻言,眉间紧皱,恼怒道,“都是庸医!开的方子,诊断之证如出一辙,玉郎的病还是不见起色。该请的大夫都请了,只是宫中御医又岂是我等可以请到的?”
云姝见她眉间郁结,又帮了自己大忙,便点头答应,约定好三日之后上门诊治。
莲娘面色一喜,亲自送她出门。
走在大街上,岁岁见终于买到了颜矿料,喜不自胜,叽叽喳喳说着话。
云姝见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急着回府,四处逛逛。
路边两旁摆了许多摊贩,有卖小物件的,还有卖狍子,野兔这些山中野味的……
云姝见到一个摊子上摆满了海物,有贝壳,海螺,龟壳等物。
她凑到摊前,询问摊主价格,见价格尚可,便掏出银子买下一串贝壳,白色的,紫色的,一连串,好看极了。
云姝美美欣赏着,十分开心。
她从未去过海边,对这些海底之物自然好奇欣喜。
岁岁则买了零嘴,还有许多小玩意儿。
两人走在路上,各自欣赏自己买的物件。
出来要办的事都完成了,还买了喜欢的东西,心情无比畅快。
突然,一道尖叫声响在街上,十分突兀。
循声望去,后面一个中年女人跺脚捶膝哭喊,边哭边说有人偷了她的钱袋。
两人正望着,一道飞快的身影擦过她们,带起劲风,后面有人追赶,一边追,一边喊着:抓住他!抓住他!
是小偷!
云姝脑子没动,身子已经率先行动。
她扬手,猛地掷出手中之物,反应过来,才看清,那是她刚买的矿石!
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矿石在空中美美划出一道线,直直朝疯跑的小偷砸去。
意外发生了,小偷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个侧偏躲过攻击。
那拳头大的矿石硬生生砸在一匹行走的黑马脑袋上,激得黑马嘶鸣一声,前蹄腾空,险些掀翻后面车厢。
一道玄色黑影从马车内飞出,翻腾到地上。
车旁的侍卫早在马儿受惊的一刻控制住了小偷。
一切发生得混乱而迅速,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来不及反应。
待到云姝看清落地那道身影时,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内心小人无声尖叫,只想找个神佛拜拜,去去霉运。
她默默用幕离拢住脸庞,弯腰与岁岁准备偷偷离开。
霍桓正在车上查阅军务,突然一个颠簸,险些被人掀个底朝天。
要不是他反应快,只怕今日要成京中笑话。
想到此,眉间一厉,扫到前方鬼鬼祟祟离开的背影。
他微微侧头,陆行便明白了。将小偷交给追来的人后,一个跃身,落到云姝两人面前,挡住去路。
“云姑娘,大公子请您过去。”
云姝仍不死心,她戴着幕离,怎会笃定是她?
于是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这位公子,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云姑娘。”
陆行嘴角抽搐,“云姑娘,还请别为难属下。”
云姝不做声了,片刻后,拉下幕离瞪了他眼,然后认命地与岁岁一同走向马车。
她真是被吓傻了,霍桓身边这些人军伍出身,眼睛厉着呢!怎么会隔了道幕离就认不出?
果然,人在吓住的情况下容易做出傻事。
黑马早已经制住,马车也稳住了,停在路上。
云姝踩着凳子掀起帘子坐上马车,便看到黑面阎王坐在中间,拿着册子,看也不看她。
云姝上车后,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双手搭在膝上,规规矩矩坐着,仿佛一尊石像。
霍桓看到她装模做样的姿态,嘴角微微抽搐,这时倒是看不出船上诡计多端的模样了。
“手劲挺大啊,”他翻过一页书册,淡淡道。
云姝:……
她该说谢谢夸赞吗?
云姝默默选择不说话,有时候,越说越错。
她不想与霍桓碰面,一是这人气势迫人,看到她时总带着一丝质疑审视的打量,好似她下一刻就会在他面前耍心眼;二是在船上时,她这个假闺女在人家真儿子面前显摆,指不定人家怎么看她笑话呢,想想就尴尬。
“你偷溜出府做什么?”
云姝犹豫一下,实话实说。
霍桓沉默片刻,想起她在船上用迷药迷晕下属的事,“你善制药?”
云姝点头,“会一点。”
霍桓可不信她谦虚的话,她那迷药曾给行医之人看过,说是只要一剂便可迷晕一头牛。
孙彪喝了汤药缓解药性后,还整整睡了三日。
想到此,他再开口满是告诫,“国公府不是你胡来之地,要是让我抓到你乱用药害人,决不轻饶。”
云姝连连点头应是。
“璨姐儿心思单纯,你不可撺掇她行事,”话里话外就是别带坏他妹妹。
云姝鹌鹑似地连连应是。
霍桓睨了她一眼,不再理她,专心看书。
云姝见他终于噤声,毫无痕迹翻了个白眼,直直盯着车壁上印纹,打发难熬的时间。
终于到了国公府前,府中奴仆看到霍大公子和云姑娘一起回来,有些惊讶。
只是云姑娘一下车,便带着身边奴婢火速溜走,独留下霍大公子在身后,若无其事地朝前院而去。
-
离过年还有二十天左右时,国公府二爷和三爷两家人陆续到达京城。
老太太十分高兴,吩咐人下去,在家里举办家宴。
云姝也见到这一整大家子。
二老爷生有一子两女,一儿一女为正妻白氏所出,名唤翊哥儿和柔姐儿;另一女是府里最小的孙辈,为妾室所出,唤菡姐儿。
三老爷一儿一女,儿子为正妻孙氏所出,名唤煦哥儿,府中行序第二,此次回京便是要定下与御史家大姑娘的亲事;另有一女为妾室所出,唤棠姐儿。
家宴上,两家人皆拜见老太太,又与窦蕴和国公爷问礼。
白氏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将带给小辈的礼物分发下去。
看着霍桓一顿猛夸后,又拉着璨姐儿的手,脸上溢满笑意,“璨姐儿一年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婶母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待会儿派人送到你院子里。”
璨姐儿腼腆笑笑,谢过白氏。
白氏拍拍她的手,这侄女儿年幼丧母,着实可怜。
她也是做母亲的,不免对她生出怜悯,平时有什么好东西也想着她。
心间微微叹息,目光移动,看到一侧云姝。
白氏处事圆滑,她早听说国公爷继室从外带了个女儿,想来就是眼前的小姑娘。
“这就是姝姐儿吧?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婶母也给你带了礼,待会儿让下人给你送过去。”她话一出,云姝便察觉到好几道打量的目光,连一旁与国公爷说话的二爷和三爷也侧头好奇看过来。
云姝露出微笑,给白氏行礼道谢, “多谢二婶。”
白氏瞧着欢喜,转头看向老太太,笑道,“老夫人,咱们府里的漂亮小娘子可谓京城一等一的多啊!”
老太太闻言,笑眯了眼,指着她,笑骂道,“也就你说得出口,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她身侧的棠姐儿不依了,“祖母,你是说我们长得不美吗?”
堂上人被她的俏皮话逗得哈哈大笑,老太太被她这话堵住,笑眯了眼,伸出手指无奈指着她,又一手拉过她,佯装狠狠拍打她手臂,笑骂道,“就你这鬼丫头,还埋汰起我老婆子了!”
棠姐儿抱着老太太的手又是撒娇又是认错,逗得老太太开怀大笑。
宴席到夜里,一大家子说说笑笑,酒足饭饱,才兴尽而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