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生本想待辞尘舟试探后再见机行事,商讨应对之策。谁曾想自己已只是静静站在门旁也不行,那破绳子竟绕开先行试探的辞尘舟,像条滑腻恶心的水泥鳅般溜到自己身旁,林也知反应迅速向前欲要制住那绳子,无果,反倒被金绳揽腰与谢朝生捆在一处。饶是谢朝生的佩剑逍遥察觉出鞘也未能将捆绑二人这绳子斩断。
他越是要让逍遥斩断二人之间空出来那段距离的金绳,那捆绳在他与林也知身上便收得越紧。收缩间展出缕缕琉璃金光。
眼见他们被越圈越紧,不向一旁别开脸甚至会鼻息相融,林也知言语间终于有一丝龟裂意味,他斥道:“此乃缚仙绳,莫要乱动!”
这淮瑜君第一次说那么多话,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苦矣。谢朝生道:“可你我不为仙,这缚仙绳怎会对你我有效,定是……!”话戛然而止,一道扎眼银光亮起,再睁眼,身前便再不见辞尘舟二人身影,连同方才还在他身旁的佩剑也消逝不见。耳边只听刺啦的兵器声响起。
半圆屏障内,赤阳剑飞出皮鞘,剑端对准竹门刺去,却在未达之处几次三番被挡回,配合逍遥剑满屋子乒乒乓乓后,赤阳剑剑魂似是昏了头,摇摇摆摆转上两圈便被辞尘舟收诀入鞘。
“是结界。”辞尘舟揉揉太阳穴。
声音从原先辞尘舟站着的位置传出,到谢朝生耳里却变得模糊不堪,两组人间似是隔了百里江水。
谢朝生扯着林也知往前蹦两蹦,直至身子能贴上那层不可见的壁垒,这才开口问道:“可强行破开吗?”
这道结界将司卿宴与辞尘舟生生罩起,又未曾困住他与淮瑜君,而起始这绳子的目标仅他而已,实在怪矣。莫非是那老头子觉得自己气质上佳,要先将自己化为魂魄容器?
辞尘舟回道:“我且试试……”
“慢慢慢!”谢朝生忽然急道,“宴兄,我记得潇晋宗近来制出炸丸,听闻威力无比。你可带了?”
对面许久未回应,大抵是在翻灵囊,半晌,司卿宴道:“带了带了!”
屏障里头乒乒乓乓噼里啪啦地响,林也知目光停留在结界上,全神贯注听着里头传出的动静,正当他听到一声瓷器碎裂声时,却忽然被扯着转开半圈,他眉间紧蹙,正想质问身前人为何作出此举、简直越礼,一声巨响代替他所想,火光在眼前轰然炸将开!几粒碎片划过面颊,顿时留下长条血印。
事发突然,林也知一时忘却该别开脸,措不及防与谢朝生的鼻尖相撞,双手不得已环在谢朝生腰处。他这才注意到对方身长竟与自己相差甚少。
额间的那点痛楚与后背的灼痛根本不相对比,谢朝生抬眸,见到那条血□□中大骇。此举是下意识迸发的,他自己都未在脑中预想这样行动的后果,只是见那石粒般的东西朝林也知射去,便立马与其调转位置。
他强忍内脏剧痛,伸手用指侧扶开林也知脸上的血痕。天啊地啊……!玄梦宗的门面竟就这样损在自己手里了。新仇叠旧仇,他还要与淮瑜君在潇晋宗相处至少四个月,不会连自家宗门都回不去,整条命折在淮瑜君的仙仙衣摆下吧?
“你……”林也知遭他如此一动,整个人如同被点穴一般怔愣在原地,心中既是羞愤,又因对方为自己挡下炸击的那缕无法言说的情绪,虽开了话头却不知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一句‘不知羞耻’卡在喉间出也不是咽也不是,怎么说都显得自己是个被非礼的小女子。
如此想来,他闷红着脸,冷哼一声,改口道:“摸够了没?”嗓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其余人听进耳中。
谢朝生内心跳了千八百句夭寿,嘴上却无力回答,侧头见辞尘舟二人已破开结界现在眼前,终是难耐痛楚,伴着辞尘舟等人的呼唤声,不负众望地昏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谢朝生耳中终于不再是长时间尖锐的哨响。
躺尸半晌,谢朝生睁开眼。他整个人趴躺在一块透白晶石之上,四面皆是岩壁,岩壁上滴答滴答挂着白脂,沿着岩壁的平地上展开一路冰花,晶莹剔透,甚是赏心悦目。他打量周围片刻,这才慢慢翻起身。
背上厚厚绑着布料,稍稍动弹,布料下便有血肉撕扯出来的钻心的疼痛。
他倒吸一口凉气,为不让背上伤口崩裂,唯有老老实实趴回原位,那令人难以忍耐的痛感才一点点淡了下去。
洞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谢朝生侧过脸一瞧,一通身月白、褒衣博带的校生端着木盘朝他缓缓走来,身形步态堪称极雅。可与他对视上,那校生便将木盘子往旁一抛,瓶瓶罐罐滚了一地,顾不得形象撒丫子跑了,边跑边叫唤道:“云岐宗谢朝生醒啦!”
这句话在前路看似蜿蜒的洞穴里回荡,打个弯儿又绕回谢朝生身边。
雅这一形象瞬间粉碎。
不多时,急切的脚步传来,那声音似是着急、又不可跑起来,听得谢朝生心里干着急。
那步子还在一个弯道儿里未转过来,一声带点愠怒的“谢、朝、生!”就先冲了上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除了辞尘舟爱似个怨妇般这样喊他,再无其他人会如此。他心中感慨好久未听到辞尘舟的声音,一时真叫人怀念不已。
至于究竟过去多久,他不得知晓,只能等辞尘舟绕大肠似的绕到自己面前再询问。
……
“整整五日?!”谢朝生不住惊呼。他竟因那一炸昏了这么久?
辞尘舟坐在晶石榻边上,侧身解开谢朝生背上裹着的层层白布,其中渗出大片薄薄血印,方才那位校生掉落的药罐被一一捡起,规整静置在木盘内,木盘正摆于辞尘舟大腿之上。
辞尘舟闻言,手上不停,边往上倒白粉边呵呵道:“是啊,你以为自己是铁做的?**凡胎,这种风头也敢抢?有谁给你搭了台作英雄不成?若不是你不知从哪来的一缕仙气护体,你这小命都没了……莫乱动,你是不想这伤好了?”
仙气?谢朝生疼得龇牙咧嘴,手紧紧攥住晶石榻的沿子,顶着挂一层薄汗的苍白面容,忽然想到入结界之时钻入体内的一缕虚无白线,勉强才道:“我、嘶——!你轻点儿上药,那药沫子不要银票么?……对,我记得那东西,所谓仙气是结界上带的,我无意碰到后便到了我体内。”
怪不得那缚仙绳对自己有用,这么算来,他救下林也知本就是自己该做之事,若不是因为他,缚仙绳于林也知而言与寻常麻绳相较无差。
“算你小子命大!”身边人撒药的动作更猛了些,恨不得将一整罐倒扣在他背上似的,没好气道:“呵,还真不要银票,这是玄梦宗宗主搬来的上好药材,还为你批了只有宗主闭关用的寒冰洞,否则你这满背险些见了骨的肉早在外头烂了叫野狗叼去了!”
两人闲扯半日,谢朝生坐在晶石榻边系好墨蓝里衣右侧的短绳,突然想到那日捆在身边的林也知,顺口问道:“淮……林也知呢?人可还好?”照那位校生一嗓子嚎下去,整个宗门都该知道自己醒了。自己好歹也重伤一场,怎的连探望也不见来?
辞尘舟将药罐子逐一盖紧,道:“你将那玉笛砸了,那可是玄梦宗珍宝玉魂石所制,哪怕人死也不可断。玄梦宗接到玉碎的魂印,因林也知是优秀门生,死要见尸,这才到那座山找……差不多在我与宴兄被关入结界之时,他们发现了村外的结界,这才找到我们。而林也知犯毁坏宗门稀器、临阵退缩加害以人的罪行,一回宗门便被玄梦宗宗主罚跪雅祠内,每日被抽上八十八鞭,眼下这个点……尚在雅祠跪着。”
“那笛子是我摔的,罪责怎么就到林也知头上了?再说,临阵退缩加以害人又是什么鬼东西?岂不是欲加之罪?”谢朝生觉得莫名其妙,先不说那么珍贵的材质怎么那么脆弱,连紧跟主人的灵识都无,怎么就跟林也知有关了?未加注意以惩小戒便是,罚得如此之重作什么?
人大难不死就接回宗门打死么?得意门生没有一根破笛子重要?
满腔愤慨无从发泄,谢朝生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林也知未将你供出去,不是好事么?何况当时那种情景,外人看着便是他拿你作挡……你去哪?!”辞尘舟赶前几步,一把扯住谢朝生的胳膊,“林也知今日已受完鞭罚,所罚到今日便也就结束了,你偏要在这时过去再给他加个厮混的罪名?”
“……”
谢朝生心觉此时多说无益,自己亏欠林也知的玉笛……以及那四百四十鞭,已成既定事实。唯一解法便是再找个举世无双的稀奇珍宝,一定要比那玉贵重,否则林也知挨了鞭子、蒙了冤屈,最后身上连同一样称手的武器都没有,不论日后游学或是出任务降妖伏魔歼鬼,武器一掏从一眼便知是高阶落到平平无奇,未免令人唏嘘。
言归正传,待将那稀奇珍宝制成笛子,他便带着笛子去林也知面前请罪。哪怕挨打也得站好,否则真是还不清这份人情。
辞尘舟扯过一旁木架上挂着的外袍,披在谢朝生肩上:“玄梦宗有规,衣衫不整者鞭三十,放在先前你要去逞英雄挨那八十八鞭我懒得管你,可既已过去,就莫以违反其他宗宗规的名义,让这三十鞭打死了!”
更更更!宝宝们15岁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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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游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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