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阿妤便在这方小院安安稳稳地住了下去。
她耐得住性子,仿佛真的只是换了个地方过日子,吃饭、睡觉,没受半点影响,气色都养得更好了些。
棠梨却坐不住了,欲言又止地找上阿妤,道:“娘子,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
那晚的事情,她后来已经听说了。
那位裴将军,大概连一根指头都没动她这位娘子的,就匆匆把人赶了出来。
阿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眼下有哪里不好吗?”
棠梨一哽。
她是见过刺史府里的勾心斗角、踩高拜低的,哪个姨娘失了宠爱,哪个小妾得了欢心,待遇可谓是截然不同。
而这半个月,她们作为寓居在将军府的“客人”,却没有因为阿妤那夜的“失宠”而遭受什么冷眼和薄待。一应衣食、炭火,虽称不上优渥,该有的却也没少。
但仅仅是衣食无忧,棠梨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她是杨家的家生子,自觉有些姿色。她爷娘这回花了血本,才叫她混上这个随侍到将军府的差使,为的当然不只是做一个伺候人的婢女,而是其他隐晦的前程。
棠梨拉着阿妤的衣袖,也不说反驳的话,只旁敲侧击道:“娘子,既来了这将军府,若是没一遭大造化,岂不是浪费吗?”
阿妤眨了眨眼,直白道:“可人家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棠梨很有些恨铁不成钢,跺着脚道:“男人的喜欢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呀,娘子,你可不能自负美貌,就什么都不做了,得把握住机会才是。”
她举了几个从前在后院所见例子来恐吓,随即又道:“不图今天,也要图以后呀。否则没有宠爱又渐渐老去,这寂寞的日子,啧啧,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阿妤本就只是暂时落脚,没有打算在这里长久地待下去。
人各有志,她无意多言,可听到棠梨最后那句“死了算了”,却难得正色下来,认真地道:“别说这样的话。”
棠梨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一脸严肃地道:“死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这是重点吗?棠梨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今日一番话,她算是看出来这女郎是个木头脑袋了,说不通也劝不动。
她甩开阿妤的袖子,嘟嘟囔囔的:“说这么多,平白显得我招人嫌。我出去转转,晌午你拿了饭自己吃吧。”
说罢,她便自顾自出去了。
虽说将军府规矩大、行动受限,但在周围转悠转悠,和粗使的婢女婆子们说说闲话,也不至于就犯了天条。
阿妤没有劝阻。
到了傍晚,暮色四合,棠梨才悠悠回来。
前夜里下了雪,她出门去的时候院子里还是白纷纷的,这会儿却都干净了,显然是有人清扫过。
棠梨有一瞬愧疚,但是不多。
她抬目看了一圈,见阿妤那间屋子门窗紧闭,连灯都没点,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
“娘子,你睡下了吗?”
“嗯,”熟悉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月信来了,累得很。”
棠梨本就不是个勤勉的,她嘴上关怀了几句,见阿妤没什么要求,随即便回了自己的屋里休息。
脚步声渐渐离开,随即是一声带拢门的轻响。
黑黢黢的屋内,阿妤眸间清明一片,并无睡意。
她打开体己的小箱子,从中摸出了一只小小的药葫,倒了两粒丸药在手心里,仰脖吃下了。
阿妤闭目调息片刻,摩挲着腕间的手镯,转了一圈。
从前她用的是横刀马槊,现在……却只有一把小得可怜的薄刃。
不过没关系,她平静地想:只要能杀人,都是好刀。
灵州的冬日,天总是黑得很早。
一道灵巧的身影翻过了窗户,无声地跃入了浓墨一般的夜色。
——
月落中天,万籁俱寂。
迷蒙的月光透过窗槛,一格格地洒落在血色晕开的水面上。
阿妤垂着眼帘,注视着指间光怪陆离的色彩。
她净过手,最后确认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已经死了,才轻快地翻上了屋顶。
冷月裹在她单薄的肩上,像一张半透明的茧。
呼啸的夜风正好吹散身上的血腥气,她藏在袖间的手指一直在抖,却不是冷的。
“周……小周将军,饶命啊!”
男人死前的哀嚎犹在她的耳边:“当年、当年,我也是受人胁迫……都怪曹彰!不、是韦卓!是韦卓……”
听到这个遥远到有些陌生的称呼,阿妤勾起唇角,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她早已战死,你在给谁叫魂?”
战死沙场,轰轰烈烈。
她很喜欢周时妤的这个结局,无意改写。
男人还有话要说,但鲜血渐渐堵住了他的喉咙,他睁大了眼睛,牛一般喘着不连贯的粗气,很快,就再没了声响。
……
四下安静无声,无人在意隐现在夜色中的那道身影,无论是巡街的武侯,还是将军府的岗哨。
阿妤悄然回到了寓居的小院。
血脉间烧灼的感觉已经越来越无法忽视了,她扣好门窗,勉强站定,脱下了染血的外衫。
心口抽疼,指尖发麻,伴随耳畔嗡鸣、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都是透支生命力的代价。
她没有力气立即处理这件衣服,只能将它塞到箱篋深处。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后,阿妤在枕褥间卧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意识却渐渐昏沉。
她闭着眼,只觉全身都像沉在了热汤里,呼吸都是滚烫的,但却没有全然晕过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发热,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在耀耀日光下踽踽独行,浑身却越走越冷。
不知走了多久,前路的尽处,突兀地出现了一人一马,像是等候她多时。
她抬起头,见碧骢马骄傲地昂首阔步,朝她走来,而马背上的少年郎君一身飒沓,着银甲、佩金冠,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璨亮眼眸。
他顶着大太阳,朝她笑。
他说:“我来接你回家。”
她扬起笑,没有丝毫犹豫地朝他奔去,眼前的温柔光景,却倏而一变。
刹那间狂风大作,黄沙漫卷而来。
昏黄的天地间,唯余一个撑着断剑的背影。
……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推门走进了这间寝屋。
来人似乎站在床前端详了阿妤很久,才在床头坐下,扶她到自己膝上,用指尖轻碰她滚烫的额头。
浸满了凉意的帕子落在额上,阿妤听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怎么伺候的?”
有人在屋外回话,她听不真切在说什么,只感受到叫她枕着的这个人,把她额上捂热了的帕子拿下,又换了一张新的。
好舒服……
如在梦中的阿妤无意识喟叹一声。
丝丝缕缕的潮气洇润开沉重的眼睫,她下意识揪住了身边人的衣角,缓缓睁眼。
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眉眼,她愣了愣,分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境之前,身体的本能反应已经让她落下泪来。
她支起上身,不管不顾地拦腰抱紧了眼前人,滚烫的脸颊贴向他的胸口。
“你怎么才来?”她泪如雨下:“我等了你好久。”
晋江不能删除章节,刚刚脑子一晕忘了替换又发出去了,又多了一章,只能再明天替换了[捂脸笑哭]
然后,女主的过去会有虐的经历,但是不会有性暴力的桥段,这点大家放心,我不会写她吃这种苦。
正文时间线之前的故事我已经全部做完,也请放心,她的行为逻辑会是通畅的,不是一心只为“白月光未婚夫”报仇这种设定,女主的主观能动性自始至终都拉满,爱也好恨也好,不会只为了男人[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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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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