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乌泱泱的聚了一群村民,衣衫单薄简陋。
人群之中以男子为主,大多数是三四十岁的壮年,有少数的几个女人,矮小的瘦弱的抱着孩子的躲在男人们的背后。
宗政盈珠下了床榻走到纪兰猗身后,目光从门缝里探出去。
见人头涌动,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双双布满血丝或污浊或困顿的眼睛里,含着的却是无比浓烈的渴求,直直的哀求着,希望他们心中的神灵能够救其于水火。
宗政盈珠低下头,抚平了自己振动的内心。
她抬手将纪兰猗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叮嘱她不要出声。
刘村长身上匆忙的披着一件外衫,从自己的屋子里跑了出来,他抬手,想要安抚众人的情绪,却无甚作用。
一声声的恳求之下,反倒是被急得焦头烂额。
住在隔壁的燕明非、赫连霄和纪容珩也都听见声音穿好衣服推开门出来了。
而见到他们,门口的村民更加激动。
他们嘴里不停的嚷嚷着什么圣灵什么求雨,让人难以忽视。
纪容珩面色严肃的看了一眼刘村长,意识到这件事是冲着几个女眷来的。
他暗中拍了拍赫连霄跟燕明非,示意他们去找宗政盈珠二人,不要让她们出来。
嘈杂的环境里,徐世仪不知从何处被人推出来,狼狈的跪在了地上。
纪容珩下意识的去搀扶,却没等伸手就见她独自站起来迈步,超过了燕明非与赫连霄,抢先一步到了宗政盈珠的门前,使劲拍打。
纪兰猗下意识的皱眉,觉得这一幕诡异,不想让宗政盈珠开门。
宗政盈珠亦是下意识的防备,二人犹豫了一下,但看见徐世仪的发丝凌乱满身是土的模样,她们还是选择打开了门。
徐世仪就这么进了二人的屋舍,泪水挂在脸上,直奔宗政盈珠的怀中。
纪兰猗把她拉开,看着她的样子问:
“你这是怎么了?”
徐世仪的目光畏缩着,在纪兰猗与宗政盈珠身上转了好几圈,似乎是有什么不得人知的事情,良久之后,她才开口:
“我就是想帮帮你们,于是一早就去村子里找他们打探情况,我真的是想帮忙的!”
纪兰猗举着双手,目光真诚的望着两个人,而后失落的道:
“结果,我一问起那预言来,他们就跟疯了一样追着我跑,说什么外来人知道了,就意味着圣灵已至,他们有救了……”
门外,燕明非与赫连霄也听见了这话,深深的对视一眼。
燕明非的心中就如同有一条小蛇在爬一样,凉浸浸的却又摸不着,抓不住
他望着那些眼看就要冲破摇摇欲坠的木门踏进院子来的村民,意识到这件事或许是有人在故意引领,一切都在朝着一个难以掌控的局面而去。
他的手心不自觉的慢慢握紧,直到指尖戳破手心的肉,生出痛感才被意识回笼的自己放开。
燕明非面朝着村民,冷着脸向后退了一步,警惕的挡在了宗政盈珠的门前。
赫连霄也察觉了不对,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他选择走到木门前,试图劝说村民们: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圣灵,所谓圣灵不过是你们口口相传的故事而已,都是假的,不值得信任的!”
“你胡说!”村民之中一个男人指着他骂道。
“这是神公留给我们的!是预示之言!”
“你这是冒犯神灵!”少数的女人们也跟着开口。
赫连霄气得不行,却又说不过他们,只得暗自骂了一句愚民。
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话不但没有安抚这群人都情绪,甚至激化了他们的愤怒。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男人见状骂骂咧咧的回过身去,不知道在找些什么,嘴里喊着:
“快点!快点!”
半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被他们扯到最前面来。
而后那男人抬腿一踹,就听见咔哒一声,木门彻底的断裂,那力气根本不像是没吃饱饭的样子。
女人和孩子就这样被最先推进了院子。
宗政盈珠扶着门,一瞬不瞬的盯着院子里的动向,嘴上安排着身后两个人的安危:
“你们从后面的小窗翻出去,跟着护卫先离开。”
纪容珩派给她们的护卫就在屋子窗外守着,是最安全的。
院子里,纪容珩也动用了护卫,将闯进来的村民们团团围住,以免他们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摔在地上的孩子不过两岁左右,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疼得,哭嚎不止,听着似是能穿透天地。
纪容珩听着那哭声,中气十足,显然是吃饱喝足了的,可再看那女人,面黄肌瘦显然是饿了很久了。
那女人连自己擦破了的手腕跟脸颊都来不及管,着急忙慌的冲向自己的孩子,捞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
被围住的村民里,刚才那个推出妇人孩子都男人猛然跪地,对着宗政盈珠屋子的方向磕头:
“圣灵在上,求圣灵出来见我们一面,赐我们一场大雨吧!”
纪兰猗不愿意走,徐世仪也没动。
宗政盈珠听着外面的声音,心如擂鼓一般,却还要强装镇定的守着门。
可谁都不曾料到,就在燕明非准备再度开口劝一劝百姓的时候,身后的门却被措不及防的顶开了。
燕明非被这力量猛地一向前推,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撑着才没趴下,他乍然回过头去,就见宗政盈珠被推了出来,手上还残留着一片徐世仪的衣袖。
“是圣灵吗!”
“一定是圣灵!求圣灵降雨!”
一呼百应,众人跪了下来,虔诚的磕头跪拜。
“老天有眼,求圣灵救救我们吧!”
纪容珩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剑,他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直到为首的男人一句:
“大旱乃是神罚!唯有圣灵能解,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他恍然,当时安平县也是如此,那个所谓的梁先生同样是用神罚困住了百姓心甘情愿的拥护他。
燕明非见宗政盈珠摔了出来,赶忙爬了起来,去扶住险些跌倒的宗政盈珠,担心的看着她:
“怎么回事?”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语气中都多了几分怒气与冷硬。
宗政盈珠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摇摇头,将手里的碎片揣进了怀中。
殊不知门内,晕过去的纪兰猗倒在地上,一旁的徐世仪头上还有一块青紫,两个人一时半会都难以清醒过来。
“我不是你们的圣灵,想要活命,只能离开这里。”
宗政盈珠望着地上的“信徒”,心中滋味难言。
婴孩的哭声刺耳又强烈,还带着长时间以来导致的沙哑。
宗政盈珠下意识的看过去,却不曾想那妇人见她看过来,纵使万般不舍,却依旧将那孩子跪着递到了她的眼前。
“神公说,圣灵以童子为食,才愿降雨,求求您,收下这孩子,下一场大雨吧。”
宗政盈珠的目光说不清是可怜还是可悲,但显然被她这一举动吓得不清,愣在原地,欲言又止。
燕明非感受到她身形一怔,即刻将她拦在身后,对着那女人与在场的百姓冷声呵斥:
“她是人,不是你们的圣灵,更不是吃人的精怪。”
“不可能!”
被困住的男人们,目眦欲裂,不可置信的抬头。
更有甚者,想要冲破禁锢,奔着宗政盈珠而去。
赫连霄看不下去了上前,一脚把人踹了回去。
纪容珩开口:
“我不知道是谁在散播这些谣言,但你们该清楚,这片土地已经干涸,无法养育你们了,何必执迷不悟的留下来呢。”
良久未曾开口,眼睁睁纵容村民行径的刘村长似乎是被说动,也跟着劝说了几句:
“大家听我一句话,走吧,留下来又如何呢,山穷水尽大旱不断,你们难道要在这儿等死么!”
宗政盈珠闻言抬眼,看向刘村长,他那混浊的眼球下,闪过一丝精光,若是不注意,几乎不会被人察觉。
“想活命,就离开这里,等到来年,自然会有雨下来,你们再回来也不迟。”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望向她,纪容珩觉得这话太过绝对,有些不赞同且担忧的看过来。
“盈珠。”燕明非拉住她的手腕,不希望她继续说下去,可宗政盈珠知道,现在这群人只听信那所谓的预示之言,别的说什么都是无用。
“你们若真觉得我是圣灵,就该听我的,你们不走,这雨我就不会下,只有你们离开,一年之内,我一定解了这大旱之灾。”
目光坚定,言之凿凿,只有燕明非知道,宗政盈珠藏在袖子里的手,颤抖着,难以自抑。
“若是不下呢!”
如此承诺,自然就会有村民发问。
宗政盈珠看过去回答他:
“若是不下,随你们处置。”
“宗政盈珠!”燕明非低声厉喝,却也无法阻止她的话说出口。
“好!我们便信你一回,若是不下,我们便拿你的血,来祭奠神公!”
危机暂时解除,百姓们四散而去。
宗政盈珠等到人都消失在眼前,瞬时间腿软下来,蹲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胡闹!”纪容珩终是忍不住训斥了她一句。
而燕明非搀扶着她重新起身,等到她无碍,转头去推开了房门。
纪兰猗与徐世仪就这么倒在地上。
“先把人扶到床上去吧。”
宗政盈珠转身,默默扫了一眼徐世仪头上的淤青。
赫连霄不禁发问:
“她们这是怎么了,还有,你怎么会出来。”
众人说着,走进屋子,宗政盈珠从怀中掏出了徐世仪的半块衣袖,上面甚至还有迷药的残留。
“这……”
赫连霄见惯了各种腌臜手段,轻而易举地察觉出了其中的蹊跷,瞪大了双眼。
宗政盈珠其实也想不通徐世仪这么做的缘由,她以为她们是同行的伙伴,哪怕不熟悉,却也不至于要加害对方。
燕明非盯着那块碎步久久不能移开目光,最后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来,道:
“等两个人都醒了再说吧。”
说动了百姓,纪容珩还要去安排百姓撤离的事情,故而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晕倒的两个人和宗政盈珠燕明非,赫连霄拿着绳子,将徐世仪绑了起来。
当时宗政盈珠担心局面无法控制,于是想着,让纪兰猗跟徐世仪跟着护卫先离开村子躲一躲。
可谁知徐世仪却忽然走到了纪兰猗的背后,捂住她的嘴想要将她推出门外。
宗政盈珠感觉到动作转身挡了一下,被推得后仰,脚绊在了门槛上,就这么向外倒去。
徐世仪也许是察觉到自己失手,知道推错了人,想要挽救,结果因为拽住宗政盈珠不松手,不小心撞在了门上晕了过去。
而后宗政盈珠就到了门外,手里还带着徐世仪的一片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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