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炤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个上面，陈觉不由得将注意投注到自己身上。之前不觉得，又或许沉下心将注意投注到其他事物上。
陈觉只是觉得不适应。
可能是不太适应这具19岁年轻的身体的后遗症，又或许真的就像周明炤所说的来了楚江后的水土不服。
于是从医院里拿到体检报告到陈觉盯着上面的字眼却愈发迷糊了，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所以为什么呢？
陈觉拿着报告，再一次来到那座道观。
不知道为什么，从远处看的时候，陈觉隐隐约约的感觉这座道观比先前更老旧了一些。
只是见到熟悉的道长，心就放下了很多。
道观里的小猫也如众多的小道长们一般盘坐在蒲团上，不过小猫是偷偷窝在祖师爷前的蒲团上，还在第一排。
偶尔还能见几个小道长打了两个哈气，但是小猫才不管呢，就在蒲团里睡得香喷喷的。
阳光从外铺洒在小道长们的道服和混元巾上，小猫却懒洋洋的卧在那，只是轻轻打着呼噜，肚子微微起伏着。
当阳光投了一点光亮在奉在最上的三清天尊前，好像陡然间变得有神起来。
小猫似是有所感，胡须动了动又继续打呼噜好像在说：“我才不管呢，祖师爷才不会怪罪我，我就只要好好睡觉就好了。”
所以当陈觉迈入这里的时候，却变得更拘谨了。
老道长只抬眼看了一下陈觉道：“回去吧。”
陈觉不肯走，还没有开口呢，道长怎么就要我走了，饶是陈觉这样平时温润的人，被人突然给了个冷脸也是不太好过。
手轻轻捻着那串青玉黑檀的串。
道长扫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把陈觉引出正殿似是无奈的道：“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答案了。”
“你不是坦然接受了吗？”
这下轮到道长有些疑惑了，不过他神色清明丝毫没有半点疑惑了，好像一眼能看清楚陈觉在想什么，只是不想点破而已。
陈觉低了低头继续道：“是我太愚钝了。”
道长这时往陈觉这一边移了半步，像是妥协的说出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回到正殿里，只剩下陈觉一人在原地。
这里的香火并不盛，檐角挂着一个极为古拙的带着青铜色调的惊鸟铃，日光映衬下却有些晃眼。
陈觉并不是个愚蠢的人，话里有话自然也能捕捉一二，刚刚一直不断追问只是不想，只是不想确定心中所想就是事实，于是自欺欺人又或者是说希望真相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是的，回溯确实让刚回到十六年前的陈觉欣喜，或许是老天开眼就是给了这样一次可以重新选择，可以扭转的机会呢。
但是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想到这，陈觉不免得苦笑。
只是这样的情绪只在他脸上表露出片刻，很快又收敛了回去，他在古旧的铜炉里烧了一把香，又亲手点上了三根蜡烛放在烛台塔里。
然后静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道观里的诵经声还能隐隐约约的伴着惊鸟铃被风划过的钝钝的响声回响在陈觉的耳畔里。
像是什么警钟，又或者是丧钟，一下一下的敲在陈觉的心口。
谁知道呢？
陈觉就这样静悄悄的去，又静悄悄的回到教室，正是晚自习，站在外面就能一眼看到许眠低着头苦思冥想着什么习题，而里面的人自然是看不到外面昏暗的走廊。
这是最后一节晚自习，由于是高三这节晚自习是允许学生在教室里进行讨论的。
有的同学抱着刚做完的习题就往老师的办公室走，领导也是蛮会考虑的，到了高三就把各科老师投放到了一个巨大的办公室里，以方便学生来问题的时候不会东跑西跑。
陈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办公室的灯光比教室还要明亮，里面已经围满了不少同学。
或是弓着腰附身倾听老师的讲解，或者是在那间巨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手里拿着中性笔戳戳点点的。
当然偶尔老师说了两句调侃的话，整个办公室就都笑作一团了，学生和老师相处了那么久，早就不是高一高二那个面对老师还畏畏缩缩的青涩学生，经过三年的磨炼，反而还能和老师互开玩笑。
当然能主动在办公室里问老师题目的同学大多数都没有多少i人属性。
教室里也是或者是同桌或者是前后桌互相讨论着。
而在这种状况下回到座位上的陈觉却一下就被许面逮了个正着。
“嗨，小陈老师，你干嘛去了，下午都直接翘课啦，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陈觉抬头看着许眠，她眉眼弯弯的，眼睛下面有一些因为睡眠时间太短而残存的青黑。
但是看着她笑，陈觉也会被这样兴致的情绪带动着勾起了唇。
然后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道：“嗯？那我的风格是什么？”
“总之肯定不会是突然消失的性格了，特别是你还一点招呼没和你的好同桌我打就溜了。”
“这也太不仗义了。”
许眠说着笑，手里还拿着圆珠笔呢，于是就拿着圆珠笔的头轻轻在陈觉的肩头点了点。
陈觉看着许眠的眼睛浅浅一笑，露出了左边一个小梨涡。
许眠却被这个笑晃了神，不是都坐一起那么久了，早应该对他这张脸祛魅才对，怎么这一笑就又把自己迷惑住了。
一边想着小陈老师不要勾引我啊！！！
又一边想着自己简直该死，放在古代妥妥的沉迷美色的昏君。
转念一想，什么嘛怎么可以责怪自己，明明是这种美人太好看，只能怪他太好看，不能怪我沉迷美色，美人长这么好看就是用来给人看得嘛。
不看白不看。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眠瞬间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他看我，我就看回去呗，于是就和陈觉对视上了。
只是也许是自己道行太浅，这么一眼就陷到妖精美人的一江春水里去了，简直可恶，于是只能尴尬的低下头。
陈觉则顺势抽过许眠手里的圆珠笔，然后从她的桌面上拿过那本习题道：“哪道题不会，我教。”
许眠马上回过神了，真想在下次沉迷美色的时候狠狠抽自己两耳光。
这个味才对嘛，什么美人那都放一边，教我做题那才是天神降临，别人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磕八百个头都不一定求的到，幸运就这么降临在自己身上，当然要好好珍惜！
于是就赶紧屁颠屁颠的贴过去，然后从文具包里掏出一支新的圆珠笔然后对着习题就是一顿画圈。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
陈觉也不恼，看着许眠圈完后就开始讲题了。
哪还有什么让人遐想的空间啊。
不是，许眠你又在想什么。
许眠对自己一阵扶额无语。
这样略显“刺激”又温馨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很快就要放学了。
虽然已经过了有些时间了，但是经过上一次警局喝茶事件后，许眠还是有些后怕，甚至在晚自习下课后漆黑的校园内都不敢一个人独自走。
苏珥已经集训去了，想到苏珥许眠就有些耷拉了，有点想念她，但是关于苏珥的音讯却越来越少，刚开始的时候三天就要通一次电话。
到后来一周一次，半个月一次，而这一回距离苏珥上一通打过来的电话已经过去了十七天了。
许眠都不敢想，之前如果那么久没有联系，都要怀疑是不是苏珥失踪了。
但是如今浩如烟海的考试和习题充斥着许眠的整个日常，连多睡一会觉都奢侈的高三，似乎消解了一些许眠对于苏珥的想念。
只是在像今天这样，没人和自己一起走出校园的搭子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孤单。
想必她也很忙吧。
陈觉就跟在许眠一侧直到目送着许父把许眠接到车上，才转身离开。
坐在小轿车里，车内的光来自于车前的近光灯，和路边闪烁着一些彩色的广告霓虹字条又或者是飞速倒退的静静矗立着的路灯。
许眠向来和自己的父亲没有什么话讲。
但是今天许父缺出奇的问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话：“高三很辛苦吧，你妈给你下了碗面条，马上到家就能吃。”
“好，回家了就有面吃啊。”
许面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会知道晚自习之后自己会肚子饿，但是不知道聪多久开始，他不再向许眠诉说着要多努力学习，要如何的出人头地。
他关心的反而是有没有带伞，有没有添衣，想吃什么。
只是纵然这样，许眠还是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话，好像这么多年的沉默也没办法被一时改变。
快要到家的时候，许父慢慢把车倒进车库，却没由得来了一句：“小眠，你读书辛苦了，读了书，以后就不用像我这样辛苦了，真好。”
许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沉默的下了车。
然后打开家门，把书包丢到沙发上。
“回来啦，面马上好。”
妈妈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很快就端出来一碗面来。
顺便还把筷子递了过来。
许眠吸溜了两口，看了眼妈妈道：“妈妈，你下面真好吃，我以后天天要吃，最爱你了妈妈。”
许眠作势还要去亲妈妈的脸，却被她一手拦在身前。
“行了，别贫了，快吃吧，你嘴上都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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