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只开了客厅里的一盏灯,在灯光未照料到的地方则是静谧昏暗的。
桌子上还零零散散摆放着弟弟的玩具和图画书。
许父把门关上,在玄关处放好车钥匙,然后走进来,把桌子上的东西清理好,放到原来的位置。
许眠就着家里客厅的那一盏灯,看着此时微微俯身收拾着东西的父亲。
看着他好像与日俱增的发着灰的白头发,有些驮的背愣了愣神。
但是嘴上却还是不停的扒拉着面条。
妈妈已经回房间躺下了,许眠把面扒拉完就自己去把碗给洗了,水龙头开得很大,水流“唰唰”的声音把许眠的思绪扯的很远。
直到许父进来把手机递给许眠。
“苏珥打过来的。”
许眠楞了一下,赶紧把水龙头关好,赶紧找了块干净的抹布把手上的泡沫和水渍擦干,然后接过电话。
“喂?”
那边并没有出声,许眠心下有些不安。
“怎么啦。”
许眠继续问。
那边才断断续续的传来苏珥的声音。
“我现在是拿这边学校电话亭里的电话给你打,后面还排着几个同学。”
“嗯。”
苏珥那边似乎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把情绪调整了一下继续开口道:“你们在学校怎么样,还好吗?”
许眠听了顶了顶后槽道:“还是那样,只是气氛更紧张了一些,整个教室都闷闷的,可能下半年会更厉害。”
一说到学校,许眠就想叹气,每天靠着茶续命,当然有时候是咖啡。
高三的日子是很乏味的,永远都睡不饱的觉,急匆匆的要争夺时间吃的饭,背不完的单词和课文,记不完的错题,以及一支支被用完的笔芯。
都宣誓着这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那你累吗?”
苏珥突然蹦出了这句话来,许眠沉默了一会低低说了句:“累。”
随后又接着说:“但是我一想到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熬过这一段时间就是一片光明,所以一直撑着。”
苏珥又沉默了很久只说了句:“好,我知道了,后面还有同学在排队,我先挂了。”
来不及许眠再说话,电话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另一边的苏珥害怕妨碍到下一个接电话的同学,强忍着即将决堤的泪水往楼梯间走去。
苏珥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来集训的时候明明是信心满满的,现在距离考试时间越来越近,反而越来越不知所措。
这条路是自己亲手选的,怪不了其他人。
但是和家人争吵换来的结果是集训后不断的控制体重,练习曲目。
苏珥并不像那些童子功或者说是天赋选手,身体比较僵硬,所以在舞蹈那一项是十分用功的。
于是在集训的这几个月来,汗水湿透了一件又一件的练功服,每天练早功,压腿的时候压的眼泪狂掉,感觉都不是自己的腿了。
脚尖绷直,膝盖更不能弯曲。
却还是不想放弃。
只是感觉韧带和耻骨都被撕裂开来,然后是旋转,好像永远都没办法做好一个完整的动作。
看着同学们有些轻轻松松的过了老师的考核,有些和自己一样练到半夜第二天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只是膏药贴了一张又一张,那些膏药的胶沾在皮肤上久了还会有些过敏,于是又痒又疼。
而淤青永远是还没褪下去就又来了新的。
针灸很疼,好在老师也很尽责,一直在陪着,只是这并不能根治,扎完针的第二天又是练功。
除开这个很明显的短板,还要练习曲目演唱,命题即兴表演。
每天的时间都要拆成好几份来用,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闹着要回家,崩溃的大哭,这种悲泣的哭声渲染着整个班级。
“我不学了。”
“我宁愿自己考不上梦校,我也不要待在这里”
艺校的老师赶紧上前安抚。
摸着那个女生的头,低低的说:“会好的,再坚持一下,熬过这些时间就好了。”
老师此时纵有万般的铁石心肠也化作了绕指柔,轻轻拍着女孩有些崎岖的瘦弱的硌人的肩膀。
而这一下一下的拍打就像是一滴水流入大海里,没有起半分涟漪。
这一下一下拍在众人心里像是一声又一声哀钟,大家都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对面的镜子里倒映出现在的模样。
那个女孩半倒在地上,老师蹲下身子拍着女孩的背,可是那个女孩似乎陷入了情绪的漩涡。
等来的却是歇斯底里的,像是用尽了全部力量把这几个月来的苦水给倒了出来。
“我不够努力吗?老师,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练到凌晨一点,手上腰上腿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我从来…从来没有在您的课上偷过懒,我,我实在困的时候就用冷水洗脸,为了控制身材,不敢吃油腻的食品,为了我的将来,我是愿意的老师。”
她哽咽着说出这些话来,最开始还能很流畅的把话表达出来,说到后面哽咽的声音从她的胸腔蔓延到嘴里,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尽力了,我已经尽力了,我的曲目还是不如意,我知道我也许进步了,但是这不够,老师。这根本不够,我根本没办法脱颖而出,我知道我离我的梦校越来越远了,我能怎么办老师,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老师……”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抽噎声却越来越大,老师没有办法了。
看着眼前这个眼下带着很重的黑眼圈,整张脸都因情绪激动而变得有些红,泪水甚至濡湿了头发,一绺一绺的帖在额头上,连同那套练功服也被泪水夹杂着汗水湿透了一些。
在一旁的同学没有说话,只是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盖在女孩身上。
老师定定的看了女孩一眼,叹了口气道:“没事的,小舒,老师带你去办退学,家里那边老师会帮你说的,回去好好学文化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老师起身把方舒同学带了出去。
此时整个练功房都安静的很,大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或许是刚刚的场面太过“悲壮”太过“惨烈”让大家的心也跳了很久。
而练功房里平日里练的最好的姜栖却旁若无人的开始练功,顺嘴带了句:“她走了最好。”
在这样的氛围里确实有些刺人,于是就有个扎着丸子头别了个珍珠发卡的同学气不过追问:“好什么,你看到方舒走了你心里痛快了,你没看见她那么难过吗?”
“是,你姜栖自小开始练基本功,你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来学艺术的,大部分都是有点脾气的,总之在这里看见什么人都不太奇怪,更有甚者,直接盘腿坐下正准备看这个练功房上演的第二场戏呢。
姜栖继续练着功,睬都不想睬那人一眼。
那人气极,站在姜栖跟前继续说:“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挺能说吗?”
姜栖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前一步,两人离得十分近了,才开口道:“是,又怎么样,大家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那几个过线名额吗,不过她还挺有自知之明,那么你呢?”
“什么”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姜栖却懒得再和她计较随口骂了一句:“蠢货。”
这个别着珍珠发卡的女生才瞪圆了眼睛道:“你骂我?”
正想上前抓住姜栖的练功服,此时老师却进来了。
已经不是刚刚那个温柔好说话的老师了,她此时极为严厉,厉声呵斥道:“干什么,要打给我滚回去,你们自己数数到底还有几个月由你们闹,不想学,就赶紧收拾东西滚回去念文化,别到时候两头抓不好。”
她说着,练功房里的女生们就动了起来,开始练着基本功。
苏珥也随着大流站在镜子那的铁杆处。
问自己
那么,还要坚持吗?
苏珥每天都要问自己一遍我这样做值得吗。
直到这一通电话苏珥才重新捡起自己那些可怜的自尊心,许眠也在为以后努力,我也不要放弃,说好的一定要做到。
轻轻揩掉了眼泪,抬头看,天上的夜空被教学楼围成了四方四正的样子,好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把人困在里边。
准备回练功房的苏珥却在进去的时候看到了姜栖这个点了还在练功房里扒着曲目。
姜栖看见来人,挑了挑眉,难得开了尊口:“苏珥,你可别让我小瞧你。”
说完就继续低着头,不再说话,此时整个练功房灯火通明,巨大的教室里只有姜栖和苏珥两个人。
苏珥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心中那团名叫“好胜心”的火被瞬间点燃,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距离统考还有两个月,该走的早该走了,剩下来的就是要在这条路上走到黑的人了。
也必然是今后考场上遇到的对手,只是苏珥不再纠结怎么样了,不想再把没有发生的未来的事情推演设想千千万万遍,她只想做好现在。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注1】
【注1】出自《了凡四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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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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