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领队是个极敏锐的人,这种敏锐体现在他嘴里还叼着烟,甚至前一秒还笑眯眯的对着技工师傅说着些什么,下一秒就能注意到陈觉的手在发颤。
领队不想听陈觉准备说什么,只补了句:“探方就是你的战场,手是你的武器,到了战场就不要允许自己的武器被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缴了。”
领队他只有一米七左右,穿着工服,平时笑眯眯的说什么都应好,此时却从他的笑里品出了些凌厉,是对于工作严谨的态度。
“又或者说,你要是功夫不到家,就不要来这里。”
领队这句话说得重了,但是陈觉只觉得这个领队确实是对工作认真的人,手上功夫不足在一线就是原罪。
领队到底还是全了陈觉的面子,刚刚在探方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这样说出来了,反而叫好,给了陈觉之后弥补的空间。
陈觉停住了脚步,面对着这位领队认真的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领队。”
这句话说的客套官方甚至有点人机,但是却是陈觉发自肺腑之言。
领队没有说话,重重的朝另一侧吐了一口烟圈,屈了屈手指谈掉烟灰,道:“宿舍在另一侧,你往左直走大约不到一公里就到了,环境简陋你要有心理准备。”
陈觉看见领队说完这句话就一头扎进了西北阔廖的黑夜里,他吐的那一圈烟也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傻愣着干什么。”林师姐的声音突然出现,她手上也燃着一根女士烟,猩红的在黑夜里像蛇吐出的信子。
林师姐顺着陈觉的视线看着远去的领队。
了然的说道:“没事,回去吧,领队又去酒桌上了。”
这回轮到陈觉讶然了,两辈子加起来也不明白,难得脱口而出道:“考古这种与酒桌完全不搭边的学科也会有酒桌文化吗。”
林师姐没有戴帽子,那张英气的面庞全然露出来了。
西北的夜是骤冷的,难为考古人穿得比较多,晚上也就只感受到有些微凉。
林师姐一眼就看出陈觉不解的样子。
“你认为考古是什么,一头扎进书海里或者埋头苦干就能出成绩来的?”
林师姐轻轻吸了嘴女士烟,在嘴中和胸腔打了个转才悠悠吐了出来继续道:“之前的领队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办法说服一位死活不让人挖麦田的农民。”
“跑到人家家里,人家才不管你是为了抢救什么一听到要动土地,谁能愿意,农民本就是靠天吃饭靠地吃饭的。”
于是常言道:“交情是喝出来的,喝不出来那就是喝的不够多。”
林师姐往前走了两步,那边是女寝的方位。
随后又继续道:“在酒桌上,除了讲道理,还得动情,在酒桌上,和人称兄论弟,喝得高兴了村民们愿意分享当地的一些离奇的故事,村民也并非穷凶恶极的人,在酒桌上,什么难解的结都能随着一杯一杯酒下肚就解决了。”
“不过,领队鲜少让我们上去喝,他通常和几个技工师傅去,但是第二天比我们到的还要早一点,那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总会在几天后迎刃而解。”
一根烟也燃到了尽头,林师姐将指尖那微末的红意掐灭。
“所以陈觉,不要对考古有太多太多热忱和念想。”
林师姐这些善意的提醒对于陈觉来说其实和没说没有什么区别。
陈觉和这里的大部分都不一样,既不是为了讨生活的小工也不是一腔热血就奋斗在工地的爱好者,甚至更不是如技工师傅那样的钻研者。
陈觉只是有一定要坚守在这里的理由,直到线索露头。
但想要在此深耕就是需要一些外在条件,所以会尽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情。
林师姐并没有在这驻留太久,只是西北的夜里总爱起风,沙砾扬在脸上着实不太好受。
至于念想,她会念想着我吗?
“念着他什么,他的高考去向我甚至是从学校里的光荣榜上找到的。”
许眠说这句话的时候,苏珥就知道许眠还带着气,只是换作任何随便哪个人,哪有遭这一件不带气的。
苏珥心里怒骂着陈觉怎么也不知道主动回个信息。
西北荒凉,难道真就荒凉到信息也回不了一个吗。
然后一边硬着头皮的对许眠道:“哎呀,我的许大小姐,别管了,我也不再提了,你看看光荣榜上你许眠的名字高高挂着呢,中央传媒大学,新闻学专业。”
“得偿所愿了啊——”
苏珥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
许眠是最早知道自己被录取的,录取通知书估计还要过几周才能来。
苏珥也被央舞录取,江顷更是走了狗屎运似的,本来上个公办的本科都难,但是最后竟然因为志愿填的不错,去了西南的一所师范院校。
于是苏珥很不客气的对着一旁双手环抱的江顷道:“不错嘛,狗屎运不错哈。”
江顷也难得的正了个形:“宋季青学长帮忙参考的。”
“宋季青,上一届那个茬子?”
“对,他后来考上了西南大学。”
“行啊,你也是追随大哥的好小弟嘛,到时候可别忘了你姑奶奶我啊。”苏珥一边说着一边一拳捶在江顷肩膀上。
江顷有点吃痛,然后这次也毫不忍让了,仗着长得高的天然优势,转过身猛的弹了一下苏珥的额头。
这个力气并不算小,苏珥还没反应过来,额头那一侧就红了起来。
苏珥作势要把江顷狠狠揍一顿,但是挨过苏珥多年苦刑的江顷身体比脑子先反应的躲开了。
于是两人以许眠为中心点,你追我赶。
许眠也被两人晃得把刚刚浮现在脑间的人短暂的抛之于脑后了。
最后还是许眠充当这个和事佬拉住两人道:“停停停,你们看看班里其他人被录取的学校吧。”
“对,我要看一下赵倩倩被哪所学校录取了。”
苏珥停下来,在光荣榜前上下横扫着。
“淮北政法,法律……”
“就她?”
苏珥有点忿忿不平,就是单纯的烦赵倩倩这个人,烦她像老鼠一样,胆怯又可恨,烦她表里不一,也烦她自以为是的替自己争取,其实是在做伤害他人之实。
偶然露出一点坚韧又让人不肯狠心把这样的人压到山底去。
着实讨厌,着实讨人嫌。
苏珥对人的喜恶一向如此,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对讨厌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已经毕业虽然不说冰释前嫌,但是总归以后是不会再见到这样的人,所以心情也畅快了。
苏珥被央舞录取的第一时间并不是告诉爸妈,甚至也不是告诉许眠,而是打开姜栖的微信聊天框。
上一次的记录还停留在艺考加油,央舞见。
可是苏珥一点都不会因为长时间没有联系而丧失对朋友的信心。
于是苏珥截了一张被录取的页面,发到了姜栖的聊天框道:“怎么样?是不是小看了我?”
带点挑衅却俏皮十足。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苏珥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姜栖的信息,直到刚刚手机一响。
苏珥赶紧打开手机,看到了姜栖的信息。
很简短的两个字:“恭喜。”
苏珥看到这两个字就感觉能幻视在屏幕外头的姜栖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
当然具有攻击性的不单单只有那张脸,脾气也是臭的没边。
苏珥旋即又打了一句:“你呢?”
又过了一会,姜栖才回了一张截图,上面赫然是“南陵舞蹈学院。”
虽然也是名列前茅的舞院,但是确实没有央舞那么的如雷贯耳。
这时轮到苏珥愣住了,打了好多字,想要问为什么,想然后又转念想安慰她,最后又觉得不应该这样,于是又删删改改,最后干脆把所有打出的字全删了。
但是苏珥当然不是个憋着的性子,炮仗一样,甚至带点怒气的点开带队老师的微信。
一张图就甩出去,然后道:“为什么?”
带队老师比苏珥还要快知道她被录取了央舞,当然是高兴,一连串说了许多话,说什么就知道你行,老师没有看错你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苏珥明显不是为了来听这些漂亮话的,反而她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不是和我说姜栖很好吗,那她是怎么回事。”
“她被录取了,当然很好啊。”
“老师你知道的,姜栖不是这个水平,当时去考央舞校考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她很好吗。”
带队老师沉默了一会,显然是没辙了,于是才道出真正的缘由:“她当天弃考了,具体原因,你知道她的脾气,她不肯说没人能从她嘴里撬出话来。”
……
苏珥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摁灭手机的。
但是再一抬眼,许眠和江顷早已在一旁等了很久了,苏珥有些抱歉的扯出一抹笑。
余光一瞥却看见周明炤和言钰。
“天文学?”
言钰显然有些震惊眼神甚至带了一丝怨怼。
自周明炤转来后,每次考试都要和周明炤争当理科第一。
高考俩人甚至考一模一样的分,言钰对这个结果也挺无语的。
没有赢,所以她兑现了承诺。
“我爹学得天文所以我讨厌。”
言简意赅,让周明炤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呆头呆脑的道一句:“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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