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眠看着手机里蹦出的无数条信息。
许眠看着新闻，既感到一丝欣慰，又隐隐不安。
风暴之外，他们这些最初的勘探者，似乎暂时被遗忘了。
可是对于许眠这个大学生而言这种遗忘反而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师妹，老师叫我们去学院”时颂今在聊天框里输着信息。
“好，我马上过来。”
许眠整个人忙得像到处采蜜的小蜜蜂，下完课就马不停蹄的跑去学院。
一回生，二回熟，来陈老师的办公室已经很多次了，今天陈老师并没有提前坐在办公室，许眠和时颂今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
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直到许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许眠以为是那些推送的信息，一直没理，直到手机过了一两分钟还在裤袋里手机还一直在震动。
许眠有些不耐的拿出手机。
定睛一看是本地的电话，就没多想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片死寂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良久，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扭曲的电子音响起，不带任何情感：“许眠同学，你最好能让热度一直维持下来。”
许眠听到这个冰凉的声音，血液瞬间冻结，握着手机的手指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时颂今一看许眠那个表情就发现她不对劲。
时颂今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着表情说：“开免提。
许眠立刻点开了免提。
神色愈发凝重。
她没想到，对方的反扑如此直接如此卑劣。
虽然只是言语上的威胁，但是对于电话里的人说的话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许眠的心脏。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几乎要荡然无存的时候，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却不容置疑地拿走了她的手机。
是陈宛英老师，陈老师此时已经站在了她身边，神色严肃，眼神锐利。
陈老师将手机放到耳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电子音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威胁。
陈老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冷静和力量：“你好，我是她的老师。”
“听着，你们找错对象了。”
“这件事已经公之于众，受到全国关注。”
“你们现在的任何动作，都是在加速倒闭，有这个心思不如把克扣那些工人的工资找个好的律师团队吧，这是你们工厂最不能克扣的了，目前来说。”
陈老师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些揶揄和轻蔑，语气也越发的从容。
陈老师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的继续说道：“再敢打电话过来，你可以试试。”
说完，陈宛英老师直接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对方任何回应的时间。
另一边的人，看见电话线被挂断后，恼怒的把手机拍到桌子上。
随后阴冷的声音响起：“这谁啊？这么狂。”
“叫陈宛英。”旁边有个人小声作答。
“没听过。”
“毕竟主任你一直忙于工厂事务，没听过是正常的，但是陈宛英确实不好惹，十年前是在新闻领域闯得人尽皆知，那段时间，很多“慈善”都不得已减少了活动……”
“你tm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废物。”
……
没人再敢上赶着当莽夫了。
而办公室里的许眠看着陈老师的动作，都要看呆了，愣在原地，直到陈老王把手机递到了许眠的手里。
其实在陈老师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巨大的安全感让许眠的眼泪涌了上来。
陈老师拍了拍许眠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道：“别怕，这是他们狗急跳墙的表现，官方已经介入，他们不敢真对你怎么样，这种电话更多是恐吓。”
说着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时颂今道：“你也是，和许眠一样最近都要格外小心，最好等舆论平息前不要一个人出校门哦。”
陈老师说这句话往上扬着，似乎想要尽量把这句话说得轻松一点。
陈宛英拉着许眠在办公桌旁边坐下，递给她一杯温水。
平和的说道：“这件事，你们做得很好，非常勇敢。”
陈老师看着小雅惊魂未定的眼睛，肯定地说，“你们揭开了一个巨大的脓疮，引发了社会必要的关注和反思。”
“这是新闻的力量，也是你们的功劳。”
“我相信这也是你踏入这行的理想吧，现在在一步步实现，该高兴一点才是。”
陈宛英此时带着肯定和欣赏的目光看着许眠说道。
许眠捧着温水，指尖的冰冷渐渐被驱散。
随后，陈老师话锋一转，目光深邃：“但是，许眠，新闻的热度总会过去。”
“群众的愤怒会被新的热点吸引，官方的调查会有结论，也许有人会受到惩罚，工厂会被查封。然后呢？”
陈老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许眠，而是指了指电脑屏幕上那些沸腾的评论和报道：“然后，一切似乎就结束了吗。”
一提到这个，许眠的内心就燃起了一团火焰，她有些大声的说道：“不，那些工人后来会被被安置到哪里？这种系统性剥削的土壤真的被铲除了吗？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更隐蔽的‘工厂’？”
许眠意识到自己有点过激了，于是又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曝光和惩罚似乎是一个结局，但真的解决根本问题了吗？”
许眠边说着边陷入了沉思。
因为她自己也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所以，”陈老师的声音将许眠从思绪中拉回。
“作为新闻人，我们的工作不仅仅是揭露和曝光，更要关注之后的重建，追踪那些被遗忘的角落，挖掘更深层的原因。”
陈老师谆谆善诱的说道，她一边欣慰这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如此早的洞悉了法则，一边作为一个比她要年长的老师来说，过早的洞悉法则而又无能为力更改，在这个年纪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于是，陈宛英，转了转戴在腕间的腕表像许眠承诺道：“这件事情，老师会持续跟进的。”
陈老师给了许眠一个肯定的答复。
好像说这些是为了让许眠安心，安心得一往无前。
随后，陈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空白的选题申请表，推到许眠的面前。
然后解释的说道：“你的下一份作业，也是你正式踏入新闻领域的第一个独立任务是需要你自己寻找一个新的题材，进行深入调查，并撰写一篇完整的新闻稿。题材不限，但要求有深度，有关怀，能体现你对社会现实的观察和思考。”
许眠看着那张空白的表格，又抬头看向陈老师鼓励的眼神。电话威胁带来的恐惧尚未完全消散，但一种更强大的，源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开始苏醒
许眠想起甬道里冰冷的黑暗，想起工人们空洞又麻木的眼神，想起主任那番扭曲的“慈善”论调，想起陈老师刚才维护她时那毫不犹豫的坚定。
好像新闻带给自己的，不仅仅是报道事实，更是守护良知，追问真相，给予无声者以声音。
许眠深吸一口气，接过那张表格，指尖不再颤抖。
“老师，我会的，相信我。”
这一刻，许眠身上那股胆怯像是被一张轻飘飘的表给打破了，胆怯是人的天性，但勇敢是人类的赞歌。
此时，许眠似乎不再是一个偶然撞破黑暗的的学生，而是一个似乎找寻到自己人生方向的幸运的人。
一条庄严艰难的道路，在许眠面前清晰地展开。
许眠拿起笔，像是签军令状似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自此，许眠正式走入了用笔和良知构筑的新闻殿堂，准备开始她的第一次远征。
一旁被陈老师当做透明人的时颂今一看这个情形，忙走过来说对着许眠道：“放心吧，师妹，师兄会帮你的。”
时颂今很有信心，毕竟这类的调研，自己已经做了很多次了。
陈宛英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此时在许眠面前蹦跳的时颂今道：“放心，老师不会亏待你的，许眠的事你不能管，你有你要干的事情，在我这待了这么几年，胆子没长几分，这油腔滑调的功夫也不知道在哪学的。”
一听陈老师这内涵的模样，时颂今身子一僵，脸上陪着笑道：“哪有啊，老师，我这几年学得全是老师的威风之气，我可是本硕都在你门下啊，老师，我是嫡学生啊，不要冤枉我啊，老师。”
时颂今那个模样，不知道的以为他比窦娥还冤呢。
“好了，别贫了，我单独和你说。”
时颂今立马很识眼色的闭嘴了，这收放自如的样子，让旁边坐着的许眠叹为观止。
知道的以为是搞新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备战奥斯卡影帝的呢。
于是，刚刚那些沉重的氛围就被时颂今这么一演，烟消云散了。
听到许老师的话后，许眠把老师给自己倒的温水一口闷了，然后贴心的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手上拿着那张表，脑子里却没有丝毫头绪。
……
“陈工，这还需要思考什么啊？”
“说句难听的，你还没得到你老师的真传了，就在这摆架子了？到底是文物重要，还是你陈工的思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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