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祁放发来了一条消息。
“收拾东西,马上出发。”
孟拂强忍下眼泪,迅速打包好了自己的随身物品。
等孟拂收拾完东西,远光灯打亮了落地窗,两声鸣笛声响起,孟拂知道,这是祁放来接她了。
她抓起包下楼,王阿姨听见声响走出门来,被孟拂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急忙上前抓住了孟拂的衣服。
“孟小姐,这么晚了,你背着包是要去哪?”
“王姨,我待会儿会跟祁叔叔解释,你先让我走。”
看顾好孟拂是祁海交代过的,已经深夜,王姨不敢放孟拂离开。
“孟小姐,你先等等,让我给祁先生打个电话。”
正与家中阿姨拉扯间,祁放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我爸那我会解释。”
孟拂看见祁放的一瞬间被吓了一跳,外面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他连外套都没穿,浅灰色的睡衣上溅上了不少血珠子。
脸上,手上都有不少细碎的伤口。
“哥……”
孟拂不清楚祁放过来的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一开口连声音都在发颤。
祁放扭头道:“你先上车。”
孟拂忍着泪,狠心扭头上了车。
片刻后,祁放拖着箱子出门,身上也披上了一件厚羽绒服。
他伸手帮孟拂围好围巾,“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车站。”
祁放启动车子,“时间紧迫,没买到合适的机票,那边海拔高,我们得坐绿皮火车。”
“嗯。”
孟拂看见祁放带血的手扶上方向盘,她从包里抽出纸巾递给祁放。
“哥,你这是……怎么伤的?”
祁放擦了擦脸上的血,这几天祁海看他看得严,白天没课就在公司,晚上祁海下班之前还把他锁在公司里,担心他偷偷逃跑。
祁放无声笑笑,祁海这些手段根本拦不住他,他想跑有一百种方法。
“不用担心,下楼的时候摔的。”
祁放带人离开后,王姨立刻给周薇打了电话。
夜半时分,周薇被这个消息惊醒。
“什么?”
“祁放带着人跑了?”
周薇赶紧把祁海叫醒,“别睡了!”
“祁放带着孟拂跑了!”
“你不是说把人锁在公司里面了吗?”
周薇着急地给祁放打电话,一连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车站路上,手机一直震动,祁放直接关机。
他买了时间最近的火车,还有十五分钟停止检票。
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
周薇再打过去,手机已经关机了。
祁海又惊慌又生气,祁放怎么敢就这么把人带走的?
“走!回家!”
给祁放打电话不成,祁海只能边走边给孟拂打电话。
孟拂的手机也打不通。
两人到家后,王姨正焦急地在客厅踱步,见到祁家夫妻两人回来了赶紧迎上去。
“祁先生,祁太太,祁放他是一身血的从外面回来,还穿着睡衣呢。”
“回来什么也没说,直接就把孟小姐给带走了。”
“孟小姐是哭着走的,像是有什么急事。”
祁海的脸色黑如锅底,破口怒骂道:“祁放真是反了天了,大半夜的他要把人带到哪去?”
“报警!立刻报警找人!”
周薇把人拦下来,“你先别冲动。”
“王姐,你是说,孟拂是自愿哭着和祁放走的吗?”
王姨点点头,“是,是孟小姐先出来的,祁放开车回来把人带走的。”
周薇蹙着眉心道:“孟拂这么乖的孩子,不可能做出出格的举动,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祁海这才反应过来,“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祁放也只买到了两张无座票,等两人挤上火车后。
祁放找了个人少的车厢,横放好自己的行李箱,安顿好孟拂。
许是祁放的样子看起来吓人可怖,附近乘客没有人敢离他们两个太近,倒是给了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没一会儿,嘈杂的车厢渐渐安静下来,乘务员注意到了形容狼狈的祁放。
“你好,先生,这里有医药箱,需要处理下伤口吗?”
“好。”
祁放坐在孟拂身边,乘务员处理着祁放手上的伤口,生理盐水冲洗过后,一次性镊子从破口处夹出了几片碎玻璃。
孟拂脸色苍白,红着眼眶,紧紧抓着祁放的手,脆弱得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哥……”
“孟拂,别怕。”
祁放举起了没有受伤的左手捂住了孟拂哭肿的眼睛,担心孟拂害怕,祁放忍着疼一声不吭,直到乘务员帮助他包扎完伤口,他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细汗。
“先生,你手上伤口很深,要不在下一站下车去医院缝合一下吧?”
祁放摇摇头,“谢谢。”
“下一站如果有空位,请给我们换两张卧铺的票。”
乘务员看了一眼,两人的票是无座的。
“好,下一站到站后可以去第十九节车厢。”
祁放道了声谢,看了看时间,下一站就在二十分钟后。
他左手提着包,右手牵着孟拂,穿梭在夜里安静的车厢。
孟拂紧紧抓着祁放的手腕,看着祁放缠满纱布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列车穿梭在风雪夜,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他们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
祁放的脚步一轻一重,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的脚腕也受伤严重,连路都走不稳。
列车停稳,他们才有了一处容身之所。
祁放换了身干净衣服,扔掉那套带血的睡衣,守在孟拂身边,一遍遍吻去她眼角的泪。
朝阳划破天际,孟拂哭累了,在祁放的身边熟睡。
一夜未睡,祁放盯着乌青的眼,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这才给家里打去电话,手机刚开机,几十条未接来电弹出来。
祁海的,周薇的都有。
最新一条来电打进来,祁放接通了电话。
电话拨通,祁海怔愣一瞬。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响起。
“祁放!”
“你要翻天了不成?”
“你把孟拂给我带到哪去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有没有往心里去,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
祁放的耳朵被震到耳鸣,他动也未动,一晚上滴水未进,他的嗓音干涸沙哑。
“爸,孟拂的父亲去世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祁海的怒吼声戛然而止。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祁放看着窗外的风景换了又换。
“你现在在哪?”祁海的声音平静。
“警方通知孟拂去西北认领遗体,我和孟拂在火车上。”
“把人照顾好,学校这边的事我去说。”
“嗯。”祁放无力地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祁放继续守在孟拂身边。
-
公司的员工清早来上班,被办公楼凄惨的场面吓了一跳,二楼的玻璃碎了一地,椅子躺在碎玻璃中。
连同椅子一起被扔下来的还有一床棉被,雪地上滴了不少血。
碎掉窗户的房间是祁总儿子的房间,众人先给祁海打了电话。
等着祁海到了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赶紧找人收拾。
祁海来到二楼锁着祁放的房间,房间门还锁着,窗户是早就封死的,如今漏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周薇往下看了一眼,顿时心急如焚起来。
“也不知道祁放人有没有事。”
祁海收回目光,冷哼一声:“发生这么大事,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我还能一直锁着他不成?”
“还能回家把孟拂领走,看来没什么事儿。”
周薇扫了祁海一眼,“从小到大,祁放给你打电话,能有几次能联系上你?”
祁海睁大眼睛,“你不是也一样?”
“你是他爹,你少推卸责任。”
“……”
-
清早,手机震动了一声,祁放扫了一眼,祁海给他转了一笔钱。
“注意身体。”
孟拂睡醒后,久久无言,只坐在窗边,盯着窗外的风景。
祁放拿出厚外套,披在孟拂的身上,坐在了她的身边。
“哥。”
沙哑的声音里,祁放听不出半分情绪。
“你说,是什么值得一个人穷尽一生去追求的?”
祁放盯着孟拂那双失神的眸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孟拂垂着头,双眸泛着红。
“我怨了他很久,他丢下我一个人这么多年。”
“等我见到他,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不等我去找他?”
视频里,他把话说得那样模糊,害她以为马上就能父女团聚,害她高兴了许久。
眼泪落下来,祁放抬手轻轻擦去,不知过了多久,孟拂再次睡在了他的怀里。
半梦半醒之间,她还坐在火车上。
窗外阳光明朗,路上枝繁叶茂,微风轻轻掠过鬓角的发丝。
小小的她坐在爸爸妈妈的中间,双手撑着下颌。
“妈妈,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啊?”
女子温柔地将她散乱的长发编成辫子。
“快了,就快到了。”
爸爸还是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孟拂以后要向妈妈学习,当大科学家!”
画面流转,身旁人消失不见,她却还梳着年少时的发辫。
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紧张地抱着书包,包里面是央美的录取通知书,迫不及待跟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央美的老师都说,她比当年的孟繁青更加出色。
机械的播报声响起,火车停靠站台,乘客们躁动起来。
孟拂睁开了眼,眼前既没有绿意盎然的景色,也没有家人在侧的温暖。
祁放递来刚买的盒饭和水。
“吃点东西吧。”
火车上的空间很小,祁放蜷着腿坐在了孟拂对面。
孟拂只吃了几口,水也喝得不多。
祁放哄着人,“再吃几口吧,火车晚上就到站,你得坚持住。”
祁放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饭菜送到了孟拂的嘴边。
孟拂垂眸看着,她没法拒绝,又多吃了几口,再不肯继续吃了。
祁放吃完了剩下的饭菜,陪着孟拂一起等。
火车渐渐远离城市,越靠近西北,越荒无人烟。
一眼望去的旷野,一片荒芜,高耸如云的山巅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
夜半时分,火车到站。
祁放租了一辆越野车,就近买了几个氧气瓶和厚衣服,带着孟拂出发。
太阳升起之前,两人到了派出所门前。
值班民警核对过孟拂的身份信息后,带两人进了遗体停放的房间。
孟拂跟着民警一路走过去,哭了一天一夜,她早就流干了眼泪。
但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孟拂还是崩溃得痛哭出声。
在她坚持不下去的前一刻,祁放捂住了她的眼睛。
“哥、哥……”
祁放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孟拂紧攥着他外套的衣襟,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孟拂拉着祁放的手腕,跟着他浑浑噩噩地办理各种手续。
暮色四合之际,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夕阳悬在雪山西侧,余晖倾倒在皑皑山巅,金色的山脊褪去耀眼的流光,只剩下暗金色的剪影。
孟拂抱着一方小木盒和一幅画,端坐在冰凉的长椅上。
值班民警长叹了一口气,“遗体是当地居民在附近的一小片绿洲之中发现的。”
“没有外伤,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排除他杀的可能,但有很多遗落在地上的精神类药物。”
孟拂喃喃开口:“他为什么不愿意等我来找他?”
值班民警面色为难,道:“对了,孟先生生前在这边也有相熟的人,我们已经联系过了,估计过会儿就能来了。”
“具体情况你们可以再问问他。”
“这人是西大植物学教授,孟先生已故的妻子就是他的学生。”
“孟先生生前常去他的实验基地帮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