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瀛便下令接纳陆临,给他封了大夫,并准备兵马前往晋国陆氏封地驻军。
站在秦国的朝堂上,陆临目视前方,看到了祁彰落寞孤寂的身影,和在晋国之时截然不同。
祁彰已然病愈,今日才重新来上朝。
退朝时,秦臣们纷纷走出大殿。陆临走出殿外不远就悄悄跟上祁彰,假装不慎踩了祁彰一脚。
“哎呦!”祁彰脚上突然传来剧痛,因为陆临踩得太重,祁彰就没忍住叫出声来。
看到祁彰神色含着沧桑,仿佛染了风霜,陆临便明白,祁彰在秦国必定过得很煎熬。
陆临开口,是祁彰熟悉的晋国乡音:“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与明。言旋言归,复我诸兄。”
话音还未落,陆临便从祁彰身畔走开,以免引起秦臣注意。
此诗悠悠地勾起了祁彰心中的乡愁,他暗淡的眼睛生出一丝光亮,在心中默念着言旋言归,复我诸兄,这是……在劝他快回到故乡。
莫非陆临是……晋国派来接自己回去的?祁彰想了又想,嘴角浮现无奈的苦笑,心中又有些不敢相信,也许是自己太想回到晋国了吧。
王畿周边,戎地。
为了应对楚军的攻势,陆浑戎出兵四百余乘,伊洛之戎出兵三百乘,蛮氏出兵四百七十多乘,组成了一千五百多乘的联军。
经过四十多天的对决,楚军终于结束了与三戎的酣战。
楚军和三戎联军皆损伤颇重,三戎联军伤亡共一千二百六十多乘,其中死亡七百乘,楚军伤亡共近八百三十乘,其中死亡五百乘。
楚钺整个人都被浓重的失落感席卷,他带了这么多楚国将才作战,楚军却伤亡如此严重,他本欲打下三戎两千里地与晋国接壤,而今不过才打下戎地四百六十里。
本想攻下三戎之后,继续夺取王畿的土地,如今也只能放弃了。
料峭清寒的春风吹过脸庞,楚钺眸间弥漫着深切的挫败与无力,仿佛历经了风雪摧残,被残酷的风雪肆虐得体无完肤。
此仗虽然胜了,但是却战果微薄,令楚钺倍感失望,他双目无神,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战果和他为此仗的艰辛付出极度不配。
打个戎地都这么费劲,更别说打晋国了。以后再攻打晋国,他要多联合一些诸侯国共同出兵了。
应陆浑戎与蛮氏求援,王畿大司马柳昌率军三百五十乘赶赴战场,周军和楚军在蛮氏相遇。
“楚子率军至此,有何贵干?”柳昌骑着马在周军最前方,张口问楚钺来意。
王畿内的大司马地位与诸侯平等,故柳昌平视楚钺,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周边戎人时常侵扰王畿,寡人率军前来教训戎人,捍卫王室安危,以尽诸侯之责。”楚钺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掩盖行军的真实意图。
柳昌身旁的是小司徒姬皙,姬皙眉宇含笑,拱手道:“楚子远道而来护卫王室,如此忠诚,王畿当好好犒劳楚子,还请楚子随我入洛阳宫面见天子。”
事已至此,楚钺只好随姬皙去觐见天子。
姬瑾设宴犒劳楚钺,为了博得王室好感,楚钺在宴上说了许多恭维之辞,使得姬瑾如沐春风,心中舒畅极了。
齐国,临淄宫。
晋国给了齐国更加丰厚的回礼,黄金便有一千镒,锦帛和绫罗绸缎三百五十匹,还有各种精美的乐器,以供礼仪或玩赏。
多种供食用的牲畜,其中肥硕鲜美的羊就有一百头,吃食有蜂蜜,杏仁,各式糯米糕,饴糖,桃干等物。
姜原从晋国的回礼中挑出部分,赏赐给后宫和儿女,妃嫔们俱以得到晋国的乐器,布帛和食物为荣。
晋国,绛都。
绿柳枝条纤细,在微寒的春风中轻扬。露冷风清,簇簇杏花摇曳,花姿娇俏可人,仿佛涂抹了淡淡的胭脂。
林奉之妻卫锦以散步为由出门,悄悄来到隐蔽的树林中,今日她和前夫所生的儿子前来找她,说有要事相商。
她的原配丈夫是卫人,出身卫国卿族董氏,与她育有一子一女,她嫁到晋国后,回卫国探望他们的时间很少,所以十分思念他们。
“阿母。”一见到卫锦,董荣就开口唤她,眼神殷殷地握了握手中的锦囊。
锦囊里放着一瓶药,是舅父卫言交给他的,让他带来给阿母。
“荣儿——”卫锦脸上充满了慈爱,紧紧抱着董荣。
“舅父吩咐……”董荣将锦囊递给卫锦,附在她耳畔低语道,“阿母,舅父说倘若阿母能办成此事,卫国就给孩儿寻一门好亲事,让孩儿娶陈侯祚的长女陈国公主为妻。”
今年他就十八岁了,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听到娶妻,卫锦便想起当初她为了林裕的婚事忙活,心中顿时勾起一阵不平,林裕娶的是何复长女,董荣的媳妇出身不能比林裕的妻子差!
林奉的三个儿子都是其原配正妻所生,卫锦和林奉没有孩子。
“你放心,阿母一定帮你,为了你们,阿母什么都可以做。”卫锦信誓旦旦道,林裕之妻何氏已是晋国卿族女,董荣若是能娶陈国公主,那就压过林裕一头了。
秦晋边界,经过几日的行军,秦瀛率领四百乘秦军已至河西,并驻扎于此地,这条河的对面便是晋国陆氏封地。
秦兵驻军陆氏封地,陆临是一定要从秦国过来的,秦瀛看重此事,便亲自率军前来,正卿冉绕,亚卿西斌和大夫祁彰等人随行。
为了让祁彰也来,陆临特地找了妻弟冉绕,说若是祁彰参与驻军,会让陆氏封地的人更容易归顺秦国。冉绕觉得很有道理,便在朝堂上举荐祁彰同行。
祁彰在朝上听到冉绕举荐他,联想到数日前,他的妻子林氏收到妻兄林奉寄来的书信,让她带着孩子们回晋国探亲,昨日他们已启程返晋了。如今秦国只剩下他一人,祁彰便断定,晋国是要接他重返故土了。
河水浩浩汤汤,又如丝带一般弯曲迂回。碧水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清光,蒸腾出氤氲朦胧的水雾。波涛滚滚,流淌不息,恣肆又澎湃,迸溅出晶莹雪白的浪。
河边飒飒清风吹人醒,祁彰望着滔滔的河水,河的对岸便是故国。秦军行军还花了五日的时间,他的妻儿想必早已抵达晋国了。
陆临踏上船只后,躬身向秦瀛道:“请君上再派一位和陆氏熟识之人,如此可和当地守军说上话,让此人与我一同先去筹备。”
秦瀛略思一番,让祁彰与陆临一同去,上卿严骏这次没来,只有祁彰合适了。
祁彰向秦瀛行过礼,便也上了船。等他渡过此河,便能重回晋国,和妻子儿女团聚。祁彰面上神态自若,但已心境敞开,恰似阴云离散,雨霁天晴。
船桨将河水划出阵阵波澜,渡过河流,轻快地驶向晋国的方向。
转眼间,祁彰和陆临去了陆氏封地已有两日,却杳无音讯。
“祁彰和陆临怎么还没有回来?”秦瀛感到有些奇怪,不禁问道,又派亚卿西斌去打探。
“君上,大事不好了!晋人竟然使诈——”西斌经过探查,震惊地向秦瀛禀报,“陆临是假装带领陆氏族人叛乱,晋国故意逮捕了他的家眷欺骗秦国,为的就是将祁彰从秦国骗回晋国!”
秦瀛方知中计,顿时勃然大怒,熊熊怒火在胸中直窜,猛地将手中的马鞭投入河中。
“祁彰这么去了,不顾他的家眷了吗?”秦瀛寒声道,想到祁彰的家眷还在雍都。
西斌接着道:“祁彰家眷在我军行军前便启程返晋了,祁彰随陆临渡河离去也毫无后顾之忧啊。”
“看来他们早有预谋!”秦瀛气得直瞪眼,脸色变得铁青,“晋人阴险狡诈,强横无匹,欺骗寡人,全然不把秦国放在眼里!”
“晋人如此戏弄秦国,传令给雍都,立即增兵八百乘进攻晋国!”秦瀛恨声道,他率军四百乘是为了驻地陆氏封地,事已至此,就都用来攻晋了!
原本为了给蔓姐母子报仇,他就筹备发兵一千二百乘攻晋,现在新仇旧恨一起算!
西斌马上用大雁传信给雍都,雍都早已将攻晋的兵马备好,只等秦瀛一声令下便杀向晋国。
晋国,绛宫。
祁彰跪倒在地,拜见新君姬瑄:“臣拜见君上,承蒙君上不弃,晋国不弃,臣定尽心竭力报效晋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祁大夫归来,寡人不胜欣喜。”姬瑄弯腰将祁彰扶起,并让他继续担任原来的职务。
祁彰心头涌上热泪,晋国没有抛弃他,君上和众多同僚尽心将他迎回,他才得以重归故土。
在秦国时,他受秦君之命对抗晋国,君上非但没有责怪,还将他官复原职。他定会洗心革面,更加努力地报效晋国。
秦晋边界,秦国悍然发兵一千二百乘,大举进攻邻邦晋国。
经过深思熟虑,姬瑄下令让谷阙率军七百乘迎战。
一番激战后,秦晋的战事结束。谷阙在函谷关设下埋伏,致使秦国损伤惨重,孟谏和孟朗父子见机不妙,匆忙撤军,狼狈地返回秦国。
楚国,郢都。
楚钺满身疲惫回到王宫,侍女服侍他脱去铠甲,换上王服。走进内室时,忽然看到几案上的琴,眼神瞬间变得冷如寒冰。
楚钺俯下身轻抚着琴身,如同抚摸一个久违的情人。琴是好琴,只可惜,她已经不需要这把琴了,不,她从来都不需要这把琴,只是他以为她需要而已。
姬瑄已经是晋国国君,与他同为诸侯,爵位还更高,所有他能给姜云陵的东西,姬瑄都能给,他不能给姜云陵的,姬瑄也能给。
“哈哈哈……”自嘲的笑了几声,楚钺冷声道,“来人,拿锤子来!”
侍者很快递上锤子,生怕楚钺发怒牵连到自己。
楚钺将琴扔到地上,高高举起锤子,怒吼一声,用尽全力重重砸向琴,几声沉闷的响声过后,琴弦断裂,琴身也碎成数段,一片狼藉。
看向碎掉的琴,楚钺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摆摆手让侍者清理现场,转身走向内室。
侍者战战兢兢,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片,却不小心撞到几案上的青铜壶,壶骨碌碌地滚落下来。
楚钺刚躺到床上,闭眼欲睡,就听到青铜壶落地的声响,心里咯噔一声,慌忙从内室出来,抱起壶仔细查看有没有摔坏。还好,壶是青铜制成,没有任何损坏。
“来人,把他拖下去,杖责三十,扔出宫外。”楚钺紧紧抱着壶,声音发颤。
“大王,饶了小人罢。”侍者连连求饶,却仍被侍卫拖走。
秦国,雍都。
秦国战败的消息传至雍宫,孟谏孟朗也带兵回到雍都。秦军一千二百乘兵全部负伤,死亡五百八十乘,秦瀛当场愤然传令,由盟晋改为盟楚。
秦瀛为秦军的惨败悲痛不已,如果晋国还是姬丰在位就好了。秦瀛眼底泛起野心与算计,姬丰在位时,秦国从晋国夺取了辽阔土地,秦国好不容易扩地这么多,这些土地晋国休想再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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