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宫,醉云宫。
几案上摆放着几盘精致的糕点,姜云陵边饮茶水,边用着糕点。茶水温热,上面弥漫着氤氲的水汽,茶水散发出一阵幽幽的清香,淡淡的芳香沁人心脾。
玉碟中盛着各色糯米糕,有夹着红豆的,有淋着蜂蜜的,有含着红枣的,有嵌着板栗块的。
蜂蜜糯米糕入口,滋润香甜的味道在味蕾上轻舞,口感细腻甜润,不黏不腻,香醇而丝滑。
几块糯米糕下肚后,姜云陵饮了些茶水,清爽的茶水令暑气消散了许多,清冽的味道令人回味。
见姬瑄回来,姜云陵放下手中的茶碗问道:“阿瑄,今日可有发生何事?”
“二姐来信了,要晋国给陈国一份水利图纸。”姬瑄道,他今天收到陈国寄来的竹简,书信的执笔之人,是他的二姐陈国夫人姬娴。
晋国的一举一动,时刻被诸国关注着,上军将林奉主持修建水利之事,未过多少时日便诸国皆知。
陈国先前修的水利上了年岁,运转不便。水利事关陈国民生,陈国需要新修水利,姬娴知道晋国也在兴修水利,便请求晋国赠予陈国一张图纸。
“今日姑母也有和我说此事,希望晋国送给陈国水利图纸。”姜云陵口中的姑母是她的堂姑,姬娴的母亲姜夫人,“给一张图纸既能帮到二姐,又能进一步拉拢陈国,我们就送陈国一张图纸吧。”
姬瑄也是这么想的,眸子间泛着温和柔亮的光泽。
陈国,宛丘。
为了劝说诸国孤立晋国,楚钺联络了几位国君在陈国会面,秦楚郑卫陈宋,共六国国君聚于陈国都城宛丘。
除了陈国,其他几国都是楚国盟友,今日在陈国会面,楚钺既是想拉拢陈国附楚,亦是让郑羽莫因晋国予以的恩惠叛盟,同时和楚国其他盟友加强来往。
宴席上,几名女子为宾客斟满琼觞。其中有位华裳女子,面敷薄粉,唇上点绛,正是陈国第一如夫人郑夫人,她是郑羽的堂姐妹。
“君上,妾再去拿一些酒来。”郑夫人红唇轻启,目光盈盈。
“嗯。”陈祚点头。
郑夫人走后,郑羽起身说要去如厕,才出了门,就被郑夫人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君上,图纸就在陈侯的寝宫,我已查明那张图纸的准确位置。白日里,陈侯的寝宫没有侍卫看守,君上随我一起前去罢。”郑夫人压低了声音道。
“好。”郑羽轻声道,他听说晋国送给了陈国一张水利图纸,是陈国凭着姻亲关系得到的,着实令他羡慕,而郑国也需要这张图纸,目下郑国还不能附晋,他就要用自己的办法得到图纸了。
二人潜入陈祚的寝宫,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图纸,郑羽将图纸装进衣袖道:“回到郑国后,寡人会命人照着画一张一模一样的图给你,届时你随便栽赃给哪个陈国臣子,这事就了结了,不会有人怀疑到郑国的。”
“是。”她已经想好了让谁做这个替罪羊,就是陈忱。
郑羽若无其事地回到筵席间,继续与几国国君谈笑风生。
晋国,绛宫,醉云宫。
姜云陵专注地在一块锦缎上绣着花纹,她低眉捻线,轻盈的绣针在指间流动,一针一线,皆是岁月的静好与时光的温柔,她准备用这块布料给腹中的孩子做一个肚兜。
“公主,齐侯派了使臣来绛宫,求见公主。”麦冬走进来道。
“来的是谁呀?”姜云陵轻启唇道。
麦冬眨眨眼睛:“是杜钧,他说齐侯让他来进献美女给君上,请公主先过目。”
“美女?给君上?那去看看罢。”姜云陵知道各国之间互送珠宝美人再正常不过了,诸侯的后宫都有他国送的女子。也是因为晋国与其他国都关系紧张,所以到现在只有齐国送美女来,否则早就有不少国往姬瑄的后宫中塞人了。
姜云陵踏入大殿,看到杜钧和一群装扮或艳丽或淡雅的女子站在一起,排列得整整齐齐,这些女子中有一些她熟悉的面孔,是齐国的宗室女。
杜钧心潮澎湃,紧紧地握住拳头,想要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但眼中的狂热神色却是掩盖不住。
杜钧盯着姜云陵的身影,目光痴傻,他已经七年没有见到公主了,这七年来,他度日如年,无时无刻不想念公主。
然而,当看到姜云陵明显隆起的腹部时,杜钧的眼神变得忧伤,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定了定心神,恭敬行礼道:“外臣杜钧拜见晋国夫人。”
姜云陵颔首道:“杜卿请起。”
去年姜原一家人来晋国时,陈玉鸾与她聊了些家常,提到杜钧娶了她的堂妹姜绿缨,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他们夫妻俩感情应当不错,她知晓堂妹的性格酷似姜士奕,制服杜钧不在话下。
“寡君亲自挑选了二十名美貌的宗室之女,特遣外臣来献给晋君,请晋君和夫人笑纳。”杜钧注意着姜云陵的神情变化。
姜云陵明白姜原是想多联姻加深晋齐二国的联系,自己身为齐国的公主,该帮助君兄巩固两国的关系才是。
并且,她也该给姬瑄选一些妃嫔了,姜云陵神色未变,依然端方持重:“君兄如此美意,我岂能拂,把她们都留下罢,我会引荐给君上的,杜卿替我谢过君兄。”
“是,外臣还备了些礼品送给公主,请公主收下。”杜钧指了指身旁一个大箱子,眼中充满了期待。
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他这些年按照姜云陵的喜好精心挑选准备的,为的就是赠予她。
“我听说你和缨妹成婚后,对她百依百顺,夫妻二人非常恩爱,这些东西你该留给她,我什么都不缺。”姜云陵淡淡道。
“公主连几件东西都不肯收吗?”杜钧的眼眶微微发红,嘴唇紧抿着,眸中有遗憾之色。
“杜卿若无他事,就退下罢。”姜云陵纤眉一挑,有些不悦,这杜钧还想逼迫她收东西不成。
杜钧默默低下了头,一副心如刀割的样子,但仍不肯离开。
“麦冬,扶我回去。”姜云陵吩咐麦冬,不想再理会杜钧。
书房,何复向姬瑄禀报,先前晋国送给陈国的水利图纸不翼而飞,陈国没有查出来是谁盗走的,请晋国帮忙查。
姬瑄点点头,这张图纸对陈国很是重要,就让上军佐梁序带人去陈国搜查,务必帮陈国找回图纸。
将事务都处理稳妥后,姬瑄离开书房,步入醉云宫中。姜云陵见姬瑄回来,向他说明了纳妃一事。
“什么,纳妃?不行,我不想要妃嫔。”姬瑄面容平静,但眉间隐现一丝郁色。
“为什么不要,多几个人伺候你不好吗?你的父兄都妻妾成群,纳妃是理所应当的。”姜云陵不以为然道。
姬瑄剑眉微敛,眼神深邃如同幽深的湖水,他若有所思道:“其实,有时妻妾成群也是不得已的,为了家国联姻而作出牺牲的,并不是只有女子,男子也要牺牲。就像我的君父,为了笼络他国,不得不娶很多他不爱的女人。”
姜云陵感到姬瑄很抗拒纳妾之事,这其间似乎有什么隐情,她道:“你要是真不想纳,就不纳了,但人都送来了,总不能退回去,拂了齐国的面子,再想想其他办法安置她们罢。”
姬瑄的眉眼舒展开来,目光微动:“这后宫的女人要是都像你这样就好了,就不会争的腥风血雨,你死我活了。”
由于姜士任的妻妾数量不太多,姜云陵没感觉她们的争斗多厉害,但姬文的后宫多,也不知姬瑄是怎么过来的,她沉吟道:“你似乎深受其害。”
姬瑄的眸子一点点沉下来,道出了他的一则往事:“我七岁的时候,君父想要立太子,那时我的母亲是如夫人之首,君兄的母亲吴夫人是第三如夫人,君父曾在我和君兄之间犹豫不决,然后……”
“然后吴夫人为了让君兄当上太子,就去害你吗?”姜云陵双手互握,眼中闪着不安和疑虑。
“是。”姬瑄回想起那一日的景象。
那时,年幼的他蹲在池塘边的石头上,一边用手抚摸着水里的游鱼,一边和鱼儿说话,大眼睛里满身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姬瑄用指尖轻点了点一条鱼的脑袋。
见鱼儿没有回答,他想大概是鱼儿听不懂他说的话罢,但他仍想和鱼儿交流:“你们鱼是怎么说话的呀?”
忽然,姬瑄感觉到身后有一双手将他推入池塘。池塘很大,水很深,冰冷的水灌进他的耳中和口鼻中,他呛了几口水,双手在水中扑腾,小小的身体被池水淹没,沉向水底。
幸好,他学过凫水,他在水下屏住呼吸,让身体上浮,然后展开双臂向前划动,双腿蹬水,奋力地游了上来。
上岸之后,姬瑄把喝的池水都吐了出来,然后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想换一身衣服。他一边打开衣柜找衣服,一边回想落水前的细节,没错,是有人故意推他。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吴夫人和一个侍女走了进来。
姬瑄一惊,怎么他刚进房间,吴夫人就来了,难道推他下水的人就是吴夫人?
“瑄儿呀,你怎么了,浑身都湿透了?”吴夫人一脸的担心,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姬瑄的额头。
姬瑄眼角余光扫过侍女,她脸上的表情和吴夫人一样,带着关切和蔼,没有丝毫的破绽。但不经意间暼间侍女腕间一串细小的铜铃时,姬瑄心下明白了,就是这个侍女推他的。
他被推下水时,虽然没有看到人,但却听见了铃铛发出的清脆声响,那声响虽然微弱,却被他捕捉到了。
姬瑄的眼睛忽闪忽闪,立即笑道:“我只是在池塘边摸鱼时,不小心掉进水里,没事的,谢吴夫人关心。”
“哎呀呀,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吓死人了,以后要当心啊。”吴夫人搂住姬瑄,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后来,君父就立了君兄为太子,而我的母亲很快染上瘟疫死了。”姬瑄眼神中有些清冷落寞。
姜云陵心跳得厉害,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她双手抱住姬瑄,给他无声的慰藉。
“从那以后,我就更加努力地学习各种本领,只为了在这绛宫之内自保。”姬瑄低下头,和姜云陵四目相对,“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极为残酷,我不希望你和孩子受这些,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纳妾。此生我有你和孩子,就足够了。”
姜云陵不禁为之动容,眸中透出深深的感动。
“那些齐国宗室女,都嫁给晋国的宗室和卿族罢,送这一次就够了,你让齐侯不要再送了。”姬瑄用指腹轻轻抚摸姜云陵的脸颊。
“我会写信给君兄的。”姜云陵眼眸含情。
为了收回郑国所占的晋地,姬瑄派遣陆临和祁彰两位大夫出使郑国,亦是率军前去,先礼后兵。
面对陆临请求归还晋地,郑羽当场拒绝,他先前为了取得粮食,与楚国约好了用二百里晋地交换,可不能把地还给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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