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次是属下失职,待到彦安城属下立马传书联系王府。”
为掩人耳目,纪桑不便下跪,却也是一脸严肃,他自知此次失误实在离谱,待回到王府,他自会去领罚。
见世子殿下没有反应,他又接着说道:“属下刚与那船夫聊了聊,那人说他们是从荻洲一路南下,途经南浮,千宁,最后到彦安城。”
“言语间有些磕巴,不太熟悉运线的样子,大概率有问题,而且那货仓有明显的血腥味。”
纪桑说完还不忘嘲讽:“脑子没个几两也敢做坏事,蠢的离谱。”
一旁李憬轻挽袖口,墨色玉串掩在其下,说道:“且等着,入夜就有戏看了。”
远边隐隐青山,簇簇花林,一连湖水照晴岚。
风景倒是十分不错,这南陆还真像他母亲所言那般。
正凝想之时,一阵清幽的笛声从背后传来,其声飘渺悠扬,只是这荒野间,何来的笛声?
他转身便瞧见一人正坐船尾,双脚垂落晃悠着,纤细的双手抚着竹笛,闭眼吹奏着,是先前那位姑娘。
郁冬手里这笛子还是临走前师父赠予她的,她拿着笛子问师父如何得来的时候,肖云莫名有些吞吞吐吐,郁冬虽年纪小,可此刻肖云的模样,她在徐大娘的相亲角里见过不少呢。
大都是见着好看的姑娘或者喜欢的姑娘,就变得不会说话起来,脸也格外红,手足无措,跟眼前肖云的模样不像个**分也得有六七分。
郁冬心下了然,将笛子塞进了包裹里,不再追问,肖云却一转模样,对她说这笛子别有洞天,就见他按着底部一个小孔,那前端“咻”一声弹出一把凌厉的小刀来。
“若遇不测,剑也不在你手中,且记得它。”郁冬记忆里肖云这样说到。
这笛子除了那底座安了个机关之外,就算个普通笛子,郁冬在船上无聊久了便拿来吹一吹,此刻吹奏的曲子也都是肖云教她的。
青山绿荷,碧波水漾,那姑娘在船尾的裙摆像是绿荷里还未绽开的花苞。
一曲未完,郁冬像是有感应一般,转头与李憬对上视线,右手握着竹笛,说道:“莫不是扰着你了?”
“未曾,很是悦耳。”
话完,便听那笛声又响了起来。
远处刀疤男见二人一人吹笛一人赏景,不禁嗤笑起来,将死之人,还有闲心做这些事,真是可怜。
*
夜色降临,船夫点了油灯,继续划着船,湖面上寂静无声,只有点点荧光落于湖面之上。
郁冬困死了,她还在青砚山上之时,每回都是早早入睡,今日熬到此时已是极限,虽然她知今晚这两人必会行动,但是头颅却已控制不住的点顿起来。
一旁的船夫见郁冬这副模样,心中暗喜,再转头往后瞧去,那两男子站在船杆边说着什么,一点也没有困意的样子,不满地皱了皱眉,随即笑着朝他们说道:
“公子你们二人若是困了便找个地方歇一歇吧,等到了彦安城我再叫醒你们。”
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在油灯下看着竟有点扭曲,纪桑扯了扯嘴角,回绝道:“船家,照你们这速度,我们何时能到彦安城?”
刀疤男握着船桨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脸上笑容倒是没变:“我这手前几天搬货受了点伤,有些使不上力,公子见谅。”
“纪桑。”
纪桑还再打算与他辩驳一二,就被李憬出声叫了过去。
“公子有何吩咐?”
“寻个干净点的地方,我困了。”
话声恰好传到船头人耳中。
*
已是午夜,万籁俱寂,只有竹浆划过水流的声音。
摇浆那人朝舱门那使了个眼色,守门男子便离开往船尾走去。
到了船尾就见那女子正靠着块木板,双眼紧闭似是睡得很熟,再环望四周,那两男的倒是不见人影。
不管了,先杀一个是一个。
右手往里一掏,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油灯下发亮,轻轻一划,便能将白嫩的皮肤破开,鲜血四溅。
抬手往下用力捅去。
“锵。”
一声响,刀与剑猛烈碰撞,激出火花。
那人惊愕,抬首望去,利剑后一双黑瞳正与他对视,眼神清明,哪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刀疤男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敢耍老子!”匕首一翻又捅了过来。
不过一女人,会点功夫又如何?今天还是要死在这。
刀疤男手持匕首就刺了过来,郁冬足尖一点,往后退去,抬剑便挡住攻击,随即手腕轻灵转动,剑柄往后一击。
男人十指瞬间刺痛,唰地一下匕首就掉落在地,还未等他捡起,一道银光已在喉间。
“你这般功夫若是我师傅在这,不得骂死你。”
刀疤男还想反抗,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郁冬一击颈后够他睡个一天一夜。
收起剑,郁冬拍了拍衣袖便四处张望,听那男人所说,他们应该还没对其他人下手,可为何不见其人影。
她抬脚往船头走去,还未走几步便听见前方传来咒骂。
“我他娘的弄死你!”
怕出事她赶忙往前跑去。
刚到船头,就见平日里手拿竹浆的船夫正拿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白日里与她说过话的男子只身站在他面前,背影看起来孤立无助,一直跟随他的仆人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歹人怒吼着砍向他,只一瞬,李憬眼里漫上一层黑墨,手腕微不可见的轻轻转动,只是还未等人有何动作,一个背影已至眼前,速度快至带起一阵风,发丝缠乱在两人之间。
风中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甜味。
郁冬见那刀朝男子砍去,几下轻跃便挡在了李憬身前,她不由得也恼了起来。
“怎这都下得去手,你没长眼睛吗?”
许是太过突然,郁冬的出现让歹人愣在原地。
李憬望着眼前的背影,嫩黄色的发带在风里飘着,此时执剑与刀相抵的样子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转眸看向她手中的剑,这剑比起其他的剑小巧许多,像是特意为其所铸,锋利无比,尾端上挂着竹雕的小狗,那柄尾缀着的流苏倒真像是小狗的尾巴。
回神间,那人已俯首就缚,郁冬抬手一个颈劈,人晕倒了过去。
她快速转身,发带回转间问道:“可有事?”
他微微垂眸,袖子已被她抓住,腕间墨色玉串颤了颤,他轻声回复:“无事。”
此时纪桑刚回来,那刀疤男一动身,他就跟着他去了船尾,怕他对无辜之人下手。
可是他到了船尾却没瞧见那道水蓝色的身影,倒是在一个木板夹缝里看见那个守舱门的,失去意识地倒在里面。
看着眼前的情景,他也是摸不着头脑。
纪桑上前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听到纪桑的声音,郁冬松开抓住李憬的手,转头略微责怪地问他:“你去了哪里?你家公子险些被歹人所伤。”
纪桑听到后抬头看向两人支支吾吾的回答不出来,他总不能说受世子之命去杀了那刀疤男吧。
李憬抚平袖口的褶皱替纪桑回道:“不怪他,我让他去取了点水。”
纪桑一听便立马接了下去:“是是是,我取水去了,此事多亏姑娘了。”
纪桑这话,听得郁冬脸颊和耳朵肉眼可见的红起来,愈来愈红。
纪桑不明白她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看着郁冬这副模样,李憬忽然想起母亲曾与他说过一种多是长在南陆湖岸边的植物,名芡心,其果实由嫩绿色成熟到红色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此时的郁冬突然发现,她这番和话本子里的英雄救美有何两样啊。
郁冬脸颊烫呼呼的,原来救人之后被感谢是这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原先想责怪的话也尽数吞回了肚里。
夜深露重,纪桑咳了几声,开口说:“我去把那两贼人绑起来,再去船舱看一眼。”
一旁的郁冬伸手拍了拍脸颊,往甲板上一坐就伸手在包裹里掏了掏,掏出一块布来,里头似是装了什么。
三两下便摊开来,里头装着几块软乎乎的米糕,香气飘了出来。
李憬想起那时在她身后闻到的甜味,怕是来源于此。
“本想留到彦安城再吃的,还是有些抵不住了。”
本来晚上都睡过去了,不甚饿,结果一番折腾下来,肚子已经咕咕响了。
还未等李憬说话,纪桑已经扛了两个人过来。
“船舱里发现的,还没死留有一口气。”
见那两人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样子,郁冬赶紧将糕点收起,蹲下身便开始给他们松绑。
两个划船的人,一个被绑了一个晕死过去,划桨的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轮到了纪桑头上,郁冬将那两人松了绑便放在了甲板上,只能等到了彦安城找官府来处理此事了。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夜空繁星点点,船行的速度倒是比之前快了许多,哗哗的水流声不断,郁冬困极了。
她随便寻了个地方便准备睡了,照这船行速度,天亮就能到彦安城了。
还未睡着之前,迷迷糊糊地听到纪桑和李憬在说些什么,奈何太困,什么也没听清便睡了过去。
*
清晨天微亮,雾气弥漫,一艘货船从雾气中拨浪而来,再前面就是彦安城的港口,喧闹的声音越来越近。
郁冬很困,非常困,困得她都有点生气了。
眼睛都还未睁开,眯着眼就往船尾去,那两个人还晕着,被捆得死死的倒在地上。
郁冬狠狠的踹了他们两脚,不解气,再踹了一脚。
踹完就往船头走去。
到了一看,那两人似是一夜没睡,衣肩都被露水淋湿了。
李憬正站着听纪桑说些什么,黑发微湿,身姿挺拔,此刻船身周围都是雾气,绿荷探头轻擦着船身,倒像是仙境一般。
瞧见郁冬醒了,两人朝她看来,纪桑说道:“姑娘,彦安城到了。”
湖水轻晃,船身抵岸,他们到了。
纪桑在李憬耳边说了几句便往城里跑去,应是去找官府了。
郁冬背着包裹下了船,站在岸边揉了揉眼睛朝船头的李憬望去。
雾气中不太明显的一道身影,依旧挺拔,目光似是朝她望来。
“昨夜辛苦你们划船了,我太困便睡着了。”说得慢吞吞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软昵。
想起昨夜的事郁冬又接着说道:“日后若再碰到这种情况莫要站着不动了,跑起来总归还有一线生机。”说得十分真切。
湖水波动,晃得船也在动,李憬看着树下刚睡醒的女孩眼中认真的神色,不免有些想笑。
郁冬承认眼前之人笑起来更好看了。
眨眼间,船头之人往前走去,停在船尖轻轻一跳,旋转间衣袂快出残影,然后平稳地落在了她眼前。
郁冬惊道:“原来你会武功?”
李憬两指捏住头顶一片飘落的柳叶,他奇怪,眼前之人到底从哪里觉得他不会武功?
指力一蓄,那片柳叶如箭一般扎进了一旁的柳树上。
“我好像未曾说过我不会武功。”
李憬束手而立,枝条拂动,发尾随风飘起,岸边木船轻拍石板,一下一下的噹响。
郁冬低头想了想,昨夜那贼人还没动手便被自己挡下了,见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便以为他无还手之力,想来那时确实过于着急了。
想到这里,郁冬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说道:“看来是我误会了,抱歉。”
啊,那她刚才还在那边说些跑起来生机什么的,再想到昨夜心里还在感叹救人之美,郁冬现在想跳湖的心都有了。
那人却依旧说道:“如此姑娘可放心了。”
话落,郁冬头更低了,不敢再看眼前人的眼神,匆匆撂下一句告辞便投入了人海,发鬏后的绸带随着跑动的步伐飘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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