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对，去京城，我有要事需要去那里。”
郁冬将咬过的银子塞进荷包说道：“若是你还有其他的事情便算了。”
洛清摇头说道：“我哪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随你去京城。”
“当真？”
郁冬脑后簪花清脆一响。
“当真，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
洛清瞧她那副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郁冬闻言立马说道：“不行，洛清你身子还没好，再多呆两天，这彦安城外都是山路，不好走。”
说到山路，郁冬问：“洛清，你会骑马吗？”
洛清顿了一下回她：“我不会。”
她虽出生在大户人家，身份却如同路边草芥一般，活着就已够碍眼了，更不用提什么骑术，那都是她那掌上明珠般的嫡姐该享有的。
“无事，我也不会，要不然咱们租辆马车出城去。”郁冬琢磨着。
“马车是方便许多，只是这费用...”
洛清取下发上一只簪子递了过来，说道：“将它当了，当作马车的费用吧。”
“洛清你这是作甚，师父给了我很多银子，你无需担心。”
郁冬将簪子插回了洛清发上。
“我已让小二将药送上来，洛清你喝了药便休息吧，我去驿站看看马车。”
说着郁冬便踩上了窗栏，接着往下一跃，裙摆一瞬残影成花。
洛清心一惊跑到窗边，刚探出头就见顶着两个发鬏的少女正站在地上笑着朝她招手，洛清松了一口气笑着回应她。
郁冬松了松脚筋，那位公子送她的药膏着实有用，涂着敷了几日，脚腕上那些被草刺的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
郁冬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要出这彦安城到琬城，得找辆好点的马车，不然跑散架了都出不去这群山。
她就纳闷了，这彦安城里的人都不用出城的？这么多山路，年年都得走死几个人吧。
之后一番讨价还价，郁冬成功说定了出城时间，这下又花了她好几个银子，回去的路上郁冬捂着荷包，嘴里念叨着，大概是什么钱不经花，银子怎么不长树上之类的。
*
另一边，琬城一处宅院中。
大大小小的盆栽，鲜花绿叶溢满院中。
繁花中间一座木亭子，香炉烟雾渺渺，四面都挂上了帷幔，正随风轻轻拂动着。
“夫人，世子殿下到了，已在门外！”
来人大声喊着，语里透着喜悦。
话毕，一人掀起一帘帷幕，笑着说：“真的？”
只见那女子面貌温婉如水，一丝淡淡的皱纹浮在笑起的眼角，脑后黑发用一根玉簪挽起。
“莺宁，快快扶我去。”
莺宁一听忙上前挽住夫人的手臂往前门走去。
前门还未到，如玉般的男子显现眼前，正笑着与管家福伯说着话。
“啊憬。”一声轻呼。
正与人说笑的男子转头看来，嘴里说着：“母亲，儿子来晚了。”
李憬几步已到眼前，柳茹执着李憬的双手关切的问道：“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与母亲说的可是该两日前就到了。”
“处理了一些事情这才来晚了，忘书信告知母亲了。”
柳茹佯怪：“下回可要记得告知一声，前两日给你做的花饼，如今都不能吃了。”
“是，儿子记得了。”
李憬一边回一边扶着柳茹往里走去。
“父亲说了，等过段时日京城暖和起来，就亲自来接母亲回去。”
柳茹在亭子里坐下便听到这句话，笑着回道：“维青信里与我说过了。”
“什么信？”
这话还是临走前父亲特地嘱托自己的，哪来的信，比他来的还早？
“三日前到的信，是维青常用的信鸽阿白送来的。”
李憬无言，看来他刚出门父亲就飞鸽传信了，这般迫不及待。
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他也放下心，当年那件事后，母亲需年年搬到暖温之地静养，父亲则要在京城处理大小事务，距离之远却并没有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更加深厚了。
“你坐着，院子里的徘徊花开的正好，我去摘几朵给你做花饼。”
柳茹将一旁的帷幕卷起，在一旁的花丛中采摘了起来。
瞧着这满园的春色，柳茹回忆起过去，说道：“当年你父亲南下几月，临走之际跑到我家门前，怀里抱着好大一束芍药。”
柳茹笑了笑接着说：“他问我，愿不愿意等他回来娶我。”
那年虽还是春，气温却突如的冷，各地花开的不多，也不知他那一束芍药从哪找来的。
俊俏的男子局促不安，手紧紧攥着花束，忐忑的等待眼前眉眼含笑的女子的回答。
李憬恍然，说道：“难怪父亲书房里的花瓶每隔段时间便会换上一束新鲜的芍药花。”
温暖的午后，阳光透过薄纱的帘幕落在李憬眉眼上，他伸手倒了杯茶，白皙的指腕骨在赤红的紫砂泥壶具上分外明显。
而院子一处回廊角落，柱子后正挤着几个人。
“原来世子殿下长这幅模样，当真俊俏。”
“眉眼与我们夫人十分相似呢。”
“诶，紫烟你待会去的时候看仔细些。”这角落隐蔽是隐蔽，光线实在不好，看不太清楚。
几个女孩子看着都红了脸，就这么一人一句，小声却又吵嚷。
莺宁走了过来，说道：“干什么呢都在，紫烟，你快去把夫人采的花送到后厨，夫人要亲自给世子殿下做花饼。”
一句话说出人群便哄散着各自做事去了，紫烟则听令往亭子走去。
青白石子铺的路延伸到木亭边，四周都是花丛，牡丹月季花朵开绽，使得这条路略显拥挤，紫烟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白纱裙擦着花瓣，窸窸窣窣。
树上翠鸟啼叫，午后阳光照在头顶，紫烟发现自己越走越快，等走到木亭前，已出了些小汗。
刚抬起袖子擦拭，眼前透纱的帘幕蓦地被人掀起，她抬头。
凤吹的帘子晃动，李憬弯腰递过篮子，骨节分明的左手搭在青色的竹编篮子上，衣襟上的银丝有些闪眼，篮子里重重花瓣叠在一起，香味晕人。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深邃的眉眼间透着股疏离，紫烟低下头不敢再看，只听头顶之人说道：“母亲身子弱，切勿让她做太久。”
紫烟双手接过花篮，磕磕绊绊地回道：“是。”
随即转身匆忙逃离，刚跑到回廊，一群人便把她团团围住。
“怎么样紫烟，可看的清楚了？”
“如何如何，和夫人屋子里挂的画像有几分相似？”
篮子里的徘徊花香熏的人有些醉了，跑得太急，花瓣落了一路，众人的簇拥中紫烟心跳的很快。
*
郁冬捂着荷包念叨了一路，周围人看她的眼光都变得有些怪异。
路过一胭脂铺子，郁冬停下了脚步，脑中又回想起昨晚洛清说的那些话。
她不由自主的开口问：“店家，哪个胭脂卖的最好？”
店家一瞧生意来了，立马摆上笑脸，贴心的开始介绍：“这个颜色现在用是最好，这一盒显得人气色好，还有这个，卖的最好了。”
手上被塞了一大堆胭脂盒，郁冬听的头晕晕的，随手拿了一盒就扔下银子走了。
这里头这么多讲究，再待久一点，她怕是要全都买下了。
郁冬将胭脂盒塞进腰间，正准备回客栈，突然听到一旁巷子里传来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
再一听又没什么动静了，她摇摇头抬脚，“砰”的一声又响起来。
作什么古怪？郁冬直接往巷子里走去。
一走进去就见一人瘫倒在地，痛苦的呜咽着，两旁各站了个人。
“还不说我们可就接着打了。”
“东西在哪里？不说给你手砍了！”
左边那人蹲下身掐着那人下巴恶狠狠的说到。
还欲再说几句，眼尾突然瞧见巷尾站着一个少女，正盯着他们看。
“看什么看，快滚！不然连你一起打！”那人大声说完淬了口痰。
郁冬是真不想管这事，她本急着回去给洛清惊喜呢。
见她没反应，那人又踹了几脚地下躺着的人，郁冬眉头一跳，接着便抬脚朝他们跑去，几秒后，两人已经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了。
拍拍手，郁冬将地上被打之人翻过来，出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许修竹？”
许修竹睁开已经被打肿的眼睛，看向眼前之人，他也一愣，说道：“郁冬？”
他挣扎着起身，郁冬扶了一下，他吐了口嘴里的血沫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这两人是被你打的？”
“是我打的，你和他们什么干系？他们为何这样对你？”
郁冬没有回答他为何自己出现在这里，师父让她送信一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许修竹眼神有些闪躲，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我也不知为何，我上街买宣纸，这两人突然就将我拐进巷子里，让我给他们钱，不给他们就打我。”
郁冬将信将疑，不过在异乡见到熟悉的人让她没想太多。
“我把他们打晕了，你快走吧，以后小心些。”
说着便准备走了，刚走一步，袖子被身后人抓住，郁冬莫名有些烦躁，她不太喜欢别人与她如此之近。
她扯回自己的袖子，回头问：“还有何事？”
许修竹掩了掩伤口说道：“多亏你出手相助，不然今日怕是走不出这巷子了，许某感激不尽。”
“能在此处相遇也算是有缘，你现居何处？改日我定登门道谢。”许修竹又说到。
“不必了，你还是赶快回去清理一下伤口吧。”不愿再听他言，郁冬快步出了巷子。
往日见这许修竹，也没觉着他如何，人确实长得清秀，没想到说起话来这般啰嗦。
回到客栈楼下，郁冬手脚并用爬上了房间窗口，洛清刚睡醒，抬头就见窗口多了个人头。
郁冬正偷偷摸摸的往里看，两人就这样对视上，皆是一笑。
“为何不走正门？”
见过郁冬几次颇为冒险的进出门方式后，洛清好奇发问。
“山上之时，师父有时生气了会把门关紧，我只能爬窗才能跟师父说上话。”
郁冬有些脸红，说出来确实不好意思。
洛清闻言抬袖一笑。
“洛清你看，这是什么？”
郁冬转开话题，将胭脂盒递给洛清。
“这是胭脂？”
洛清接过刻着精致花纹的盒子。
“嗯，我见街上有卖，就想给你买一盒。”郁冬点点头。
洛清眼眶红了起来，耳边郁冬还在说：“洛清这般好看，我觉着这颜色十分配你。”
洛清握着胭脂盒回道：“谢谢冬冬，我很喜欢。”
又想起了什么，郁冬接着说：“我已说好了出城时间，明日我们一起去街上买些你穿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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