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硕转博的事情尘埃落定,徐攸宁忙碌的实验室生活也按下暂停键,想着要抽空回趟家。正巧导师李庆文要去桐城参加一场高分子材料研讨会,他申请同行,结束后跟李老要了两天假。
他到家的时候,傅文茵正举着水壶在阳台浇花,听到门口的响动声转过身来看到自家儿子,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回来了?”
傅文茵是高中教师,去年到了年纪退休,开始赋闲在家。她让徐峰给她在阳台搭出了一片小花园,种着各色绿植鲜花,每天花不少时间打理。当时徐峰还笑她,说她执教二十多年从三尺讲台上退下来还舍不得园丁的身份。
在门口换鞋的徐攸宁被她这话问的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难怪,他上一次回家还是除夕的时候,在家只待了两天就回学校昏天黑地地泡在实验室,期间也没怎么跟家里联系,到现在算起来有两个半月了。
自知理亏的人换好鞋迈着大长腿走到阳台试图修补亲情关系,“妈,您儿子当然是想您了,回来看您的啊。”
阳台上的小花园里有两盆映山红,如今正在花期,红艳艳的小花簇簇盛放,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
徐攸宁双手搭在傅文茵的肩膀上讨好似地捏了捏,顺便大力夸赞,“我妈种的花可真好看。”
傅文茵轻哼一声,把浇完花把水壶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拍开他的手,“少来。”
她转身往屋里走,徐攸宁跟着去。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傅文茵问他这回准备在家待几天,转博的事情怎么样了。
徐攸宁说:“转博的事情定了。能在家待两天,导师正好在T大有个研讨会,我跟着他一起过来的,结束后跟他要了两天假。”
说完他伸手拿了茶几果盘里的一个苹果。
傅文茵皱眉,问:“没吃饭?”
要是说没吃,铁定要被傅文茵数落一顿的。徐攸宁咬着苹果含糊地说:“吃了,就是现在又有点饿。”
傅文茵看了他一眼,当妈的哪能不知道儿子。徐攸宁一张嘴她就知道铁定又是太忙没顾上吃饭。她站起身来往厨房走,边走边说:“冰箱里冻着包好的鲜肉小馄饨,给你煮一点?”
“好。”徐攸宁应。
他真的是饿了,靠着早上的半截玉米和一个水煮蛋支撑到现在早就饥肠辘辘。
傅文茵进厨房里忙活。徐攸宁也没坐着等。他跟着进了厨房,倚在门框上啃着苹果看傅文茵把接满水的锅放在灶上,再打着火等水烧开。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楼下看到徐峰的车,以为他今天也在家的,结果回来没看见人,就问:“我爸今天没上班吗,我回来时看他车在楼下来着。”
锅里的水开始冒泡,傅文茵拿着小篓子打开冰箱从里面拣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馄饨。“你爸去临江出差了,说是去一周,算着日子明天就该回来了。”
自家包的用料足,个个皮薄馅大,已经算不得是“小”馄饨了。傅文茵拣了半篓还要往里添,被徐攸宁制止。
“这些就够了。”
傅文茵把小馄饨投进锅里,改小火煮着,同时用小勺子沿着锅边搅拌,防止沾底。
这时徐攸宁啃完最后一口苹果,他往前几步将果核丢到冰箱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站到傅文茵身边,看着在锅里翻滚的馄饨,说:“这馄饨看着就好吃,还是我妈的手艺好。我以后肯定常回来吃。”
这种话徐攸宁上了大学之后没少说,傅文茵信不了一个字。她儿子要是进了实验室那就是一头扎进去,什么都顾不上。饶是如此,她的脸色还是温和了许多,只是嘴上依旧不饶,“少来撒娇。包馄饨可费事,谁乐意给你经常做?”
吃完饭,徐攸宁主动要承担洗碗的工作,被傅文茵赶走了。
“对了,小莞这几天住在咱们家,等会儿你到学校去接她。”
“嗯。姑姑姑父他们呢?”
“你姑到邻省做医疗支援去了,也是才走没几天。你姑父学校有个带高三的老师病了,他临时顶上去代管一阵,一个人做两个班的班主任,天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时间管小莞。”
说到这里,傅文茵有些感慨,“现在的学生也真的是不好带,脑子活,心思多,经常是东边按下西边起,打地鼠一样疲于奔命。”
徐攸宁被她这比喻逗笑了,“妈,您都退下来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再说脑子活,心思多不是也挺好的。我们课题组里那几个大一大二的学生就很活跃,想法多,观点新,能从多种思维角度解决同一个问题。”
“得得得,跟你这理工科的脑子打不动感情牌,你赶紧去接人,一会儿晚了。”傅文茵把人彻底推出了厨房。
徐攸宁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五点半,一中高一走读生的放学时间是六点半,而从他家到学校,走路只要二十分钟。现在出门委实有点过早。
他又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傅文茵,终究还是决定不说什么,换鞋出了门。大不了在路上慢慢溜达。从家到一中这条路自他毕业后就没怎么走过,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这条路两旁种满泡桐花树,高大笔直,现在正值晚春花季,紫色的小花被繁茂的枝叶簇拥遮掩,星星点点倒也显得错落有致,空气里到处都充满着桐花那股独特的清雅恬淡的味道。
要往一中大门去的话,在这条路的尽头右转进春晖路,再穿过一片热热闹闹的老街区才能到。但其实,翻过被这排桐花树荫蔽的高墙就是一中的生物园,以前他读书的时候还总听说有学生逃晚自习从这里翻墙去网吧打游戏。
后来老师们也知道了这个秘密,生物园成了巡逻时候的重点区域。如果抓到了人,那么周一国旗下讲话肯定有深刻检讨环节,如果没抓到人,教导主任就会苦口婆心一番,“我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同学一天天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好的学习环境,这么好的教育资源,成天不思进取,净想着逃学出去上网,墙那么高也不怕跳下来摔断腿……”
徐攸宁边走边回忆着往事,正出神的时候,头顶上的树梢里传来响动。他抬起头,只见浓绿的枝叶颤动了几下后,一道矫健的身影从中突围而出,像猫一样轻盈稳当地落在他面前。
还真有不怕摔断腿的。
徐攸宁征在原地,眼前的少年穿着一中的校服,白底蓝杠,宽松的外套没有拉起拉链随意敞开着,因为屈膝的姿势有半片衣角垂落在地上。
人蹲在地上没有动,徐攸宁不确定他是不是摔到了,试探性地伸出手,轻声问:“你没事吧?能起来吗?”
少年闻言,微微抬头看了看递到跟前的手,再掀起眼皮顺着手往上看了眼递出手的人。少年人有着十分好看五官,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清澈透亮却意外淡漠。
他没去碰徐攸宁递过来的那只手,自己晃了一下身子慢慢站起来,四肢舒展,清瘦挺拔,然后一个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徐攸宁看着他稳健的步伐,心想,怪不得当年那么多勇者前仆后继要来过这道墙,是真的不会摔断腿啊。
饶是中间有了这个小插曲,徐攸宁走到一中校门口的时候也才六点十分,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只能等着了。他在校门口找了棵枝干粗壮的树靠上去,低头刷起了手机。
置顶的一个三人群聊组,不知道什么时候刷出了99+的新消息,而且群名也被改成了“追风少年”,怪中二的。
徐攸宁:你俩前面聊什么能聊二百多条,好心给我转述下前世今生呗。
江裕庭:自己翻。
徐攸宁:楼太高,懒得爬。
路明远:那你竖起耳朵听好了,本世纪最大的好消息,小爷我脱单了。
徐攸宁:??谁?
路明远:还能有谁?
徐攸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路明远说的脱单对象是夏时淼。江裕庭和路明远都是徐攸宁高中时的同班好友,三人中路明远小聪明最多,也最缺乏耐心的人,做事情常常三分钟热度而且心思也总不在学习上。高三下学期他突然发疯了似的努力学习,他和江裕庭都以为这小子是幡然醒悟。等开学前他约两人出来喝闷酒,两人才知道他是为了夏时淼。
后来这样的事情在大学里也时常发生,徐攸宁都记不清自己到底陪过多少次告白失败的路明远喝闷酒。印象中上一次还是大四毕业那年,路明远喝多了在广场上撒酒疯。他还跟江裕庭说没想到路明远看着像个浪子,实际是个情种。
徐攸宁: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路明远:还是宁子会说话。不像某人,还法学院大才子呢,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话都不会说。
江裕庭: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路明远:呸呸呸。我谢谢你。不会说话就把嘴捐了。
江裕庭和路明远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掐了起来,楼盖得飞快,徐攸宁看都有点来不及,更别提插话了。好在这个时候一中的下课铃响起了,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学楼往校门口走。
徐攸宁往前走了两步,挑了盏光线明亮的路灯站在底下。约莫五分钟左右,有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顶着一脸的雀跃眯着眼在校门口张望了几圈,看到路灯下站的人,才小跑着过去了。
“哥。”秦莞笑得眉眼弯弯。“我爸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还当他哄我呢。”
徐攸宁也笑了,“今天下午才刚到。”说完,他伸手想要去接秦莞肩上的书包,被躲了一下。
“哥,我都多大了,能自己背。”
徐攸宁收回手,“好,你自己背。走吧,我们回去。”
“嗯。”
秦莞是姑姑徐栾的女儿,跟徐攸宁差了八岁,现在在市一中读高一。徐栾和秦方信,一个是儿科医生,一个是高中教师,忙起来的时候都顾不上家。小时候徐栾和秦方信工作忙没时间带秦莞的时候就把她带到徐攸宁家,但徐攸宁父母也忙,照顾小团子的任务就落到徐攸宁身上。那几年的带娃生活让徐攸宁从小就养成了沉静稳重的性格,比一般同龄人看上去更值得信赖和依靠。
春末天色暗得快,六点半时就黑透了,连夕阳的尾巴都抓不住。老街两旁的店铺早早开了霓虹灯,交相辉映出热闹的气氛。
两个人并排走在街上,秦莞是个小话唠,对许久未见的表哥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徐攸宁静静听着,偶尔给出回应,还要替她照看着路况,提醒她小心脚下。
“哥你这次回家待几天?你最近在家的时间真的太少,舅妈都在我面前念叨好几回了。”
徐攸宁“嗯”了一声。心想,在我面前也念叨好几回了。
小丫头说着话就不看路,一脚下去踏空了街砖,差点崴了脚。徐攸宁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错身晃眼间,他看到一街之隔的对面,不久前遇到的少年正被三个年轻人推搡着。
秦莞站定身形后松了口气,想说还好有他哥才没踩空,却看他哥正不错眼地盯着对面看,她也顺着看过去,在看清发生什么之后口中喃喃了一句,“是他。”
徐攸宁问:“你认识他?是同学吗?”
秦莞摇摇头,“之前去我爸办公室的时候撞见过几次,不晓得名字。应该是高二的学生吧。”
Hi,发文第一天,留个言~此文写于疫情封城时期,好遥远的记忆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