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妈妈目眦欲裂,挣扎着起身想要朝崔令仪扑来。然而双手被捆让她的行动变得十分困难,才直起腰便又脱力重重摔了回去。
她趴在车厢里死死盯着崔令仪的方向,五官狰狞,恨不能用眼刀将她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来。
“崔令仪,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们都会不得好死!!!”
缩在她身后的紫苏已经完全吓傻,压根还没反应过来为何她娘会忽然变得如此激愤,蜷在那儿吓得泣泪如雨。
崔令仪没有再理会她们,后退了两步,远离马车。
“崔令仪,你给我回来!你们这对奸夫□□,我要向太太告发你们!你给我回来!!”
咒骂一声高过一声,惊飞了栖息在树上的云雀,好似只有如此才能宣泄她心中的恨意。
崔令仪充耳不闻,神色未变。她们两人会落得如此下场乃是咎由自取,自己不过是稍微使了一些手段让她们自食恶果罢了。
只是当亲眼看到她们这副狼狈的模样时,崔令仪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的高兴,内心反而出奇的平静,平静中甚至还带了抹悲凉。
这抹悲凉并非是因为紫苏母女,而是因为她自己。
如今她手上沾满鲜血,还学会了设计陷害,早已不再是崔家那个无忧无虑的崔二姑娘了。
一个人若能永远保持天真,那约莫是前世修满了功德才会如此幸运。
马车从另一扇榆木小门驶出,很快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崔令仪跟在沈恪身后沿原路返回。眼下时间已经不早,她出来时未曾交代,再不回去就会被犹春发现,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行至白石桥附近,忽闻水声潺缓,泄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
崔令仪心里藏着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两人提步迈下番红花石阶,再往前去便是垂花门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沈恪忽然停下,看着她慵懒道:“我今日帮了嫂嫂一个大忙,不知嫂嫂打算如何谢我?”
崔令仪正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闻言回过神来,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若没有他的帮忙,今日这场好戏确实不会唱的如此顺利。自从决定要回敬紫苏一番后,她就暗中派人一直在留意紫苏母女的行踪。
前日,犹春发现赖妈妈趁人少之际,偷偷去了趟锦绣斋,还花三十两银子买了支珍珠玲珑八宝簪。赖妈妈上了岁数,不会带如此鲜艳夺目的簪子,想来多半是给紫苏买的。
紫苏贪慕虚荣,心比天高,一心攀上高枝去过好日子。若是见到有比珍珠玲珑八宝簪更好的首饰,必定会想占为己有。
所以她特意选了那只珠钗,然后遗失在紫苏的必经之路上。她本想借珠钗丢失为由,引人去搜查紫苏的房间,由此再引出赖妈妈贪墨之事,好一网打尽。
但此举有风险,容易引来魏氏的不满。
恰巧此时她偶然发现紫苏的目的,于是立即改变主意。借由沈瑶之手推动整个计划,如此一来就可以把自己摘除干净。
沈恪与朱婆子交好,与沈恪观察入微的本事,应当对厨房中的阴私早有察觉。所以她决定赌一把,让犹春请沈恪到九曲亭亲眼看到沈瑶教训紫苏场景。
沈恪手中若握有证据,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空手套白狼,万幸结局如她所料,朱婆子带的证据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想到这里,她勾唇一笑,“二叔不是也想除掉赖妈妈吗?我这也算是在帮二叔了。”
女子柳眉斜飞入鬓,凤眸微微上挑,狡猾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沈恪垂眸盯着她,顿了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怎么听都像是我帮你更多一些?”
“那二叔想让我如何谢?”
沈恪挑眉,意味深长道:“过几日你就知道了,我会去找你的。”
他这样说,崔令仪反倒紧张起来,生怕他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沈恪似是看出她的顾虑,长臂负于身后,似笑非笑,“嫂嫂放心,必不会叫你为难。”
“那,我等你........”
她干笑两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岔开了话题,“对了,你方才为何故意在赖妈面前戳破我的身份?”
“因为我们是同谋。”
啊?这算什么理由?
沈恪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又道:“赖妈妈和紫苏将来还是有机会再回京城的,她们若回来,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我们。今日之事并非我一人所为,总不能让我独自承担这份因果吧?”
........
话本子看多了吗?
崔令仪额头上黑线密布,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么滑稽的理由,一时间无言以对,顿了许久才哑声道:“二叔考虑的......还真是周到。”
“嫂嫂过誉了。”
沈恪眼眸弯弯,好似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微风轻拂,澄澈如镜,一江烟水照晴光。
崔令仪懒得再搭理他,敷衍的笑了两声后提步继续往前走。
沈恪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眸色一转,忽然道:“前几日嫂子让白芷给我带的话,她已经带到了。”
崔令仪脚下一顿,回头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那都是多少天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提起来还有何意义不成?
“二叔何意?”
沈恪缓步上前,素色衣袍拂过路边半膝高的无忧草,沾染上些许杏黄色的花汁。他在崔令仪面前站立,唇边始终带着一抹浅浅的温柔笑意,然后朝她伸出了左手。
崔令仪疑惑不解,低头看去,只见修长粗粝的掌心中躺着一颗漆黑的药丸,散发出淡淡的苦味。
“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沈恪将药送入自己口中。随着白玉般的喉结滚动,那药被他咽了下去。
崔令仪皱起眉头,眸中写满疑惑,“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恪道:“沈天赐落水并非我所为,那天确实是个意外。”
崔令仪沉眸,嘴角一点点绷紧。
那日紫苏为了讨好魏氏,对她极尽污蔑之词,说是因为她身上沾满晦气才导致沈天赐病的不省人事。言之凿凿,全是屁话。
不过紫苏有一句却是没有说错,沈天赐不过是落水而已,再怎么体弱也不该突然病得如此严重。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打死她都不会相信,况且白芷也亲口承认了。
沈恪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相信,轻叹一声,耐心解释道:“沈天赐不过是一介稚童,来去尚且由不得他自己,我杀他作甚?而且你也说了,就算没有沈天赐也有沈地赐,杀他得不偿失。”
“那他怎么会.......”
“我只是让白芷在他的吃食中下了些药,好拖延过嗣的时间。那药会让他高热不退,看上去像是病入膏肓,实则并不伤人性命。
“世上还有这样神奇的药?”
崔令仪眉头紧锁,虽然沈恪的解释看上去真诚坦荡,但她仍然保持高度怀疑的态度。
连话本子里都编不出这么奇特的药,世上当中会有?倘若真的有,那也一定十分珍贵,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他得到的?
沈恪挑眉,看了她一眼,道:“嫂嫂方才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什么?”
崔令仪愣了愣,忽然想起那个黑漆漆散发着苦味的药丸,像是在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你刚才吃的就是你说的那种药?”
“我知嫂嫂不会信我,所以我唯有以身试药。此药已经起效,嫂嫂若还是不信,可以亲自一辩真伪。”
崔令仪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发现他两颊上确实泛起两抹不自然的潮红,瞳中水汽氤氲,都是方才没有的表现。
她呼吸一沉,迟疑地伸出两指又探向沈恪的手背,体温烫的吓人,“你、你没事吧?”
沈恪眼眸半阖,虚弱一笑,声音沙哑:“嫂嫂对我多有防备,此乃人之常情,换做是我亦会如此。但我也算是数次救嫂嫂于危难了,没想到在嫂嫂心中我竟还是如此不堪。我让人给沈天赐下了一回药,这算是还他了。”
崔令仪双手紧握,顿时内疚不已,咬着唇自责道:“对不起,是我不该疑心你........”
沈恪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上潮红越发明显,“有嫂嫂这句话就够了。”
说罢,他身形颤了颤,都有些站不稳了。
崔令仪没想到这药发作的会如此迅猛,当下顾不得什么礼节大防,上前一手扶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他滚烫的指节,担忧的问:“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吧?这药的药效大概会持续多久?可要我去找个郎中过来?”
“嫂嫂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见他还有心情说笑,崔令仪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要不要紧啊?”
“不要紧。”
“当真?”崔令仪不得不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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