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香粉铺子的东西确实不错,调制的梨花香粉,香气比别家的更加清新淡雅,粉质也更加细腻,敷在脸上如同梨花般娇艳动人。
崔令仪买了好些,准备回去每种都试上一试。买完香粉,她们几人去书铺挑了几卷书,又去买了些蜜饯点心,满载而归。
用过晚膳,趁还有空闲,她拿出白天买的话本子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至于之前说的那些集注则丢在一边,安慰自己说并非是不看,而是留到晚些时候再看也不迟的。
梦龙先生的书委实精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直到菊青来提醒,她才惊觉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菊青是嫂嫂送来的那几个丫鬟中年纪最大的那个,略懂医术,性格稳重,所以溪月走了之后便由她接替溪月的位置。
没有看完,像是到嘴边的肉飞了。崔令仪郁闷地把书揣在袖中,接过她递来的琉璃灯,从容往后门而去。
如今的她再也不用担心身边时刻有双眼睛在盯着,走在照霞院里面,腰杆子挺得笔直。
但一出了照霞院,她立即被打回原形,后背情不自禁的半佝着,两只眼睛不停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来到小书房,果然看到沈恪又坐于平头案前看书。每次无论她是来得早还是来得晚,都能先看到沈恪,也不知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鹿山书院在城外,马车需半个时辰,回来估计已经是傍晚了。他又匆匆赶到这里,不会是连晚饭都没有吃吧?
她爹曾说,天资卓然之人与天资平庸者相比未必会胜出,因为勤能补拙。但若天资卓然而又奋发图强的人必有所成,因为这种人目的明确,又不为外物所扰。
而沈恪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努力程度让崔令仪都觉汗颜 。
她走了过去,随口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这么早,这几日在书院感觉如何?”
沈恪只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继续在纸上写了起来,“先生教的还算用心,比我想的好多了。”
“那同窗呢?我听说魏家的魏行简也在鹿山书院求学。”
沈恪握笔的手一顿,朝她看来,眸中盛着清浅的笑意,“嫂嫂是在关心我?”
崔令仪脸皮一臊,这才反应过来。干笑了两声,道:“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
沈恪哪需要她来担心,该担心的应是他那些同窗才对,自己还真是多虑了。
沈恪不置可否,“魏家表兄对我很是关照,还数次邀我去吃酒。”
魏行简能有这么好心?
崔令仪怪怪的打量了他一眼,也倒没有追问,因为她忽然发现她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多了个蕉叶纹织锦缎软垫。
昨天她随口抱怨了一句,说这椅子太硬坐的腰疼,没想到今天就多了个软垫,心头不由一股暖流涌过。
“多谢。”
沈恪抬眸,不明所以,眼神好像是在询问因何道谢。
崔令仪指了指那个软垫,沈恪一笑,道:“嫂嫂不必客气。”
她坐上去试了试,感觉还挺舒服的。见沈恪奋笔疾书一直在写些什么,探头过去一看,发现他是在写策论。
题目简单,正好还是崔令仪刚讲过不久的东西。当时沈恪以君子所学当还之以民为论,再次让她惊叹不已,因为她着实没想到沈恪这样的人居然会有此等抱负。
不过纸上所写的内容却是平平无奇,夸夸其谈,与那日相去甚远。
崔令仪顿时明白他可能是在藏拙,以手撑颌,美目流盼,好奇问:“读书人多重才名,二叔既然想参加科举,那这才子之名必不可少,为何你现在又要藏拙?”
沈恪轻笑,不急不徐道:“龙潜于渊,才可在必要时一鸣惊人。”
原来如此。
崔令仪了然,隐隐有些期待起来。沈恪若能在京城崭露头角,蟾宫折桂,这其中必然有她一份功劳。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学生,怎能不算是一件自豪的事情?
“我听犹春说沈府后面的平乐坊住着一位姓陈的大儒,你有空时不妨上门去拜访一番。若能得他引荐,将来对你的仕途大有裨益。”
虽然她爹引荐也有同样的效果,但她不想把崔家拖到这团烂泥坑里来,所以能避则避。至于兰苑那边就更不用想了,魏氏首先就不会同意。
沈恪闻言,脸色稍沉,“那是个骗子,陈老游历山水,行踪不定,他便借用陈老之名到处行骗敛财。”
崔令仪眉头微微上挑,颇觉意外。
方才是她的错觉吗?为何她感觉沈恪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气急败坏?
以前她一直觉得沈恪是个戴着面具的千年狐狸精,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眼下倒是终于有点活人气息了。顿时来了兴趣,凑上前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恪道:“我去找过他,那人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拿银钱孝敬他。”
“哦?那你给了吗?”
沈恪扯起嘴角盈盈一笑,端得是姿容绝代,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敢称赞一句:端方公子,如琢如磨!
“我把他打了一顿。”
崔令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难以想象沈恪也会撸起袖子揍人?如果她当时也在就好了。那骗子手段高明,能把沈恪这种千年的老狐狸精气得要动手打人,那场面一定十分精彩。
叉腰笑了一会儿,见沈恪后面还有一大段没写,也不再打扰,“你先写吧,写完再喊我。”
说着,从袖中掏出那卷书来。挪动身子,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往下看。
一窗凉月,灯火青荧。屋内两人互不打扰,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好风如水,清景无限,难得安宁。
沈恪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捏了捏酸胀的眉心。自从开始在这里读书以来,他每日鸡鸣早起,夜半才睡,时间一久也略显吃力。
将策论收起,又松动了下僵硬的脖颈。无意间瞥见崔令仪斜靠在椅背上,姿势十分的闲散。身姿窈窕婀娜,仿若无骨,横陈于玫瑰椅上勾出玲珑曲线。
一只手握着书,另一只手垂下来,把玩着腰间鸡子卵大小的红珊瑚珠子。那珊瑚珠子朱红鲜艳,更衬得指节白皙如玉。红白交缠,靡丽妖冶。
沈恪眸光渐黯,好看的桃花眼中墨色翻涌。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崔令仪身边,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声音暗哑的问:“嫂嫂在看什么?”
“二叔肯定不感兴趣。”正看到精彩之处,她翻过一页,头也不抬的道。
“大凡人不做指望,到也不在心上。一做指望,便痴心妄想,时刻难过。”
崔令仪一愣,抬眸看向沈恪,惊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他方才说的就是书中的一段原话。
“白天书院有人在谈论此书,我正好听到了。”
烛火怯怯,映照在崔令仪的脸上。粉腮红润,云髻峨峨,一双秋水明眸定定看着他。沈恪喉结滚动,忽觉呼吸沉沉,上前抽走她手里的书,指腹状似不经意的擦过她的指尖,轻声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崔令仪心中异动,耳尖刹那间烧得滚烫。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说着,连书也不要了,提着琉璃灯紧绷肌肉迅速冲出房门。
夜里不似白天那般闷热,凉风习习。她从房中冲出来又急走数十步才停下来,脸颊连同脖颈都已红透,站在风口冷静好半晌,心底那股羞恼的躁动才逐渐褪去。
贝齿紧咬樱唇,无比懊悔自己方才的举动。都怪她看话本子太过入迷,竟把这当成在自己院子,还让沈恪瞧到那副无状的模样!
不过,沈恪方才到底是有意?
......还是无意?
崔令仪回头看了眼小书房,眉头紧拧,心情十分复杂。
经过发生得太快,其实她也分辨不出。虽然上次的事情,他们两人都选择缄默不谈。可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没有发生,当日沈恪眸中的**清晰可见。
那他今天这般难不成是对自己有意?
崔令仪立即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沈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耽于情爱?而且她是沈恪正儿八经的嫂嫂,身份有别,哪怕是传出一点流言,世人的吐沫星子就足以把他们淹死,除非沈恪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所以那只可能是个意外!!
想通这一点,她紧绷的心情好受了许多。大概是近几天没有睡好,导致她的心神恍惚而胡乱猜想。待会回去,定要叫犹春多准备些安神之物。
想着,崔令仪握紧手中的琉璃灯继续往前。然而刚从小木门出来,她立即发现竹林外有一个高大的人影。
半夜三更的,照霞院外怎么会有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徘徊?
崔令仪意识到不对,赶紧吹熄手里的灯,躲在假山后仔细观察。
天色太暗,隔得有远,夜雾笼罩之下实在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从身形上来看此人定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而且很有可能不是沈府中人。
她一介弱女子不用想也知道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崔令仪越发不敢轻举妄动,急促的心跳在此刻显得尤为清晰。
观察了好一会儿,她发现那人似乎对府里的地形不甚熟悉,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后罩房的方向而去。
崔令仪不敢耽搁,此人身份不明,目的也不清楚,出现在这里绝非好事,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到安全的地方。
她深吸口气,再次确认那人已经离开。提起裙摆,赶紧往照霞院的后门跑去。区区几十步路的距离,仿佛是在逃命,紧张得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她刚想拍门叫菊青,一只手忽然如鬼魅般从后伸来,死死捏住了她的肩膀。
崔令仪吃痛不已,额头上立即冒出一层冷汗。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身后之人低声警告道:“别出声。”
“好、好汉饶命,我什么都没看到。”
身后之人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大奶奶不必惊慌,小人并无恶意。”
等等!!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好像前不久才听过到。崔令仪猛的回头一看,赫然发现这人她确实见过。
福清茶楼,黑子。
“怎么是你?”
黑子松开她的肩膀,后退一步,双手抱拳郑重的行了一礼,“小人多有冒犯,还请贵人见谅。”
崔令仪没有示意他起来,而是眉头紧皱,警惕的盯着他,声音里泛起寒意,“找你的人应当告诫过你,不要打听我的来历。如今你半夜三更出现在沈家后宅,到底意欲何为?!”
黑子一凛,知道她可能是误会了,忙将腰弯的更低了,“大奶奶误会了,小人绝无歹念,今日出现在此实乃被逼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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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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