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真在犹豫，元旦前的这一周，到底是待在广州，还是海边度假。
待在广州，熟悉，安全，但可能确实也有些无聊。
想想就知道，看吴屿今天的安排，他的约会风格，估计就继续fine dining，看电影，看展览之类。
也不是不好，就是，这样的话，其实她宁愿跟他去五溪寨，到处逛逛，还更新鲜点。
不过他考虑的也不是没道理，寨里冬天比较阴冷，她体质确实一般。
去海边是个好选择，暖和，舒适，阳光沙滩，对心情好，还能顺带为夏季系列收集点灵感。
一起去海边度假，她当然是愿意的，只是不想太快答应。
鹅肝上来了，恰好不必说话，先安安静静吃菜。
吃到一半，她有点后悔，忘记这家鹅肝分量太足，这个少吃点还不错，但后面就有点腻了。
按往常，她就干脆不吃了，或者把盘子推给爸爸。
但吴屿跟她第一次这样正式约会，她不想表现得这么任性，于是放慢速度，多喝几次气泡水，还是努力吃完了。
吴屿其实已经发现，她有点吃不下了，但看她一直在慢慢吃，也不太敢确定自己的观察，他也不想总去干涉她。
他就耐心等着，直到她吃完，服务员撤下空盘。
“即使这次不去，就当我提前做点功课。”他停顿了一下，找个合适的措辞，“三亚的酒店，哪家你能看得过去？”
刚被大小姐吐槽了选酒店的事，以后总要出去度假，当然得问问她的喜好。
“嗯，跟你去的话，柏悦吧？如果和靖靖去，Edition也不错，有时尚活动。”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个：“哦，文华也行，我喜欢Bill Bensley的设计风格，就是房间有点旧。”
吴屿点头，都记在心里，揣摩她的喜好。Bill Bensley，是建筑设计师？
既然提到Bill Bensley，向真突然又想起一个老早想去但一直没成行的地方：“其实，我一直想去岘港洲际来着。”
主要是前两天，齐昕园也提到了这里，强烈推荐，说非常值得一去。
“岘港？”吴屿当即拿出手机，“越南现在雨季，也有点冷，不能下海。你介意吗？”
“不介意啊。”向真摇头。
她的海边假期一向佛系，沙滩躺平，喝椰子，看海，完全可以不下水——实话说，她超级讨厌游泳。
即使雨季没太阳，观看Bill的室内设计，也足够满足她。
不过，她突然想到，吴屿恐怕不是这个类型。
她问他：“你呢？喜欢水上运动吗？”
“没事，你想去我们就去。”吴屿一秒回答，不带犹豫。
向真听完反倒有点不舒服，胃里堵堵的，不知道是不是鹅肝太腻。
她皱了下眉：“什么叫没事？度假不应该让两个人都开心吗？”
吴屿是真的不太在意：“这次主要是陪你，又不是为了去冲浪潜水。”
“……你会冲浪？”她确认。
“刚入门而已。”吴屿点头。
向真在心里叹口气。
她身边玩冲浪的朋友，哪个不是疯子，尤其是初学不久的，一天不下水都抓心挠肝的。
他居然无所谓？她又不是小孩，需要他这么照顾吗？
她继续问：“潜水是浮潜？”
“水肺也会一点。”
“那……排除岘港。”她很快做了判断。吴屿的会一点，肯定不是那种入门体验过一次的水平。
吴屿张了下嘴，想说什么，但看她眼神，最终闭了嘴。
他有点意识到了什么，但一时还说不清。
牛排上来了，向真选的六盎司，对她而言分量刚好。
吃完这道，吴屿也想确认一下她的喜好：“那你喜欢玩什么？”
向真迟疑了一下，还是坦白：“其实我就喜欢躺酒店、晒太阳。最好人别太多，沙滩安静点。”
她是个很无聊的人，没他那么多有趣的爱好。
“购物呢？”吴屿想到东京之行，她好像买了不少东西。
“去海边就不考虑这个了吧。”
不同类型的旅行，她一向分得很清楚。要大买特买的话，何必去海边。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度假酒店的话，spa好还挺加分的。”
“那其实普吉还可以。”吴屿提议，“泰式按摩不错，有很多安静海滩，就是飞行时间比三亚长些。”
论海滩，普吉当然比不上马代，但是他觉得向真的体质，长时间飞行可能太累，就算两舱平躺，对她恐怕也够呛。
“水上运动方便吗？”向真盯着他，“不许说‘不重要’。”
吴屿莞尔：“挺方便的，和三亚差不多。”
既然如此，向真也就不再犹豫：“那去普吉吧，老待在广州没什么意思，三亚也去过好多次了。”
餐后甜点是芝士蛋糕，其实做得很不错，只是接在牛排后头，有点太腻，她吃了一口，开始犹豫。
吴屿突然开口：“给我吧。”
他太熟悉她这个表情了，见过好几次了。
“啊？”她还没反应过来。
“没关系，别勉强。”吴屿看了她一眼。
向真低头笑了，把勺子放一边，将盘子轻轻推到两人中间。
吴屿很快选了普吉的一家酒店，在一段安静沙滩，只有三四家酒店，人流极少，而且这家规模不大，全是独立的度假木屋，小巧宁静，他预订了一栋临海的双卧小屋。
第三天中午，他们就直飞普吉。
四小时的飞机不算累，虽然起降时她总会耳鸣一阵，但一落地，看着棕榈树和蓝天，向真马上心情明媚。
去酒店的车上，她开始计划入住后的活动：“一会儿去沙滩看日落，顺带喝杯酒，好不好？”
吴屿逗她：“喝完又要闹头疼？”
“哎呀，我喝个莫吉托之类的，没问题的。”
其实机场离苏林海滩很近，但圣诞假期，游客颇多，堵车严重，他们到酒店时已经五点半，离日落时间不过四十分钟。
向真一开始还有点着急，她想先洗个澡，又怕错过落日。但看到淡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木屋，一下就心宁气和。
客厅里漂浮着淡而凉的茉莉香气，连着的小阳台正对着沙滩大海，摆了两张躺椅。
酒店人员把行李搬进卧室，送上两杯冰果汁和茉莉花环，微笑离去。
向真扑进吴屿怀里：“哇，我喜欢这里。”
吴屿故意调侃：“真的假的？不是给我留面子吧？”
向真用头轻轻撞他胸口：“给你面子？想得美。”
“怎么没喝酒也耍酒疯啊？”
向真踮脚亲他下巴：“酒不醉人人自醉。”
然后立刻飘回卧室去洗澡了。
吴屿也回自己卧室冲了个澡，出来，喝口冰果汁，在躺椅上放空，不久，向真也出来了。
他抬头，她穿了身本色的亚麻套装，长袖衬衫和短裤，但衬衫只系了一颗扣子，里面是件复古蓝白细格子的比基尼泳衣。
夕阳在海面上染了一道半橙半粉的光带，远处天色蔚蓝，旁边的棕榈树深绿，叶子花浓艳，下方泳池的白色遮阳伞像迷你玩具。
这世界美得不太真实；向真也美得不太真实。
她的面孔被墨镜遮住大半，靠在躺椅上，手上捧着一大串茉莉花环，轻嗅花香。
夕阳一点点落下，隐没在海水中，她手上的花环因失水而微微发黄，但她的手依旧莹白剔透。
天黑了，泳池边上亮起灯串，沙滩远处似乎有篝火，吴屿猜想是餐厅在做烧烤。
“去吃晚饭吧？”吴屿转头问她。
向真还有点不想起来。日落时分，果真是逢魔时刻，在花香和夕阳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击中她。
其他颜色弃她而去，唯有朦胧的光明，模糊的黑暗，和那原始的金黄[注1］。
“真真，怎么了？”她不说话，吴屿有点担心。
向真缓缓回神：“哦，没事，就那个颜色，感觉会把人吸走。”她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刚才那种感觉。
不过此刻，肚子咕噜一声，她脸红了，吴屿笑出了声。
他伸手拉她：“艺术家，我们先去填饱肚子，你再回来想你的神奇颜色？”
向真有点炸毛：“不许笑。”
这一刻，他感觉那个熟悉的向真回来了。
他不是没见过向真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样子，但刚才那一刻，让他觉得她很远。
原先，他习惯了旁观，但此刻，他想离她更近一点。
他们晚上就在沙滩上吃了海鲜烧烤。
客观而言，这里的烹饪离广州的米其林还有些差距，但环境自然，食材新鲜，向真吃得很满足。
于是她再次重复：“吴屿，我喜欢这里，比广州那家好多了。”
吴屿有点明白了，向真更看重心情和氛围。就好比，老刘拍纪录片，想追求的故事感，看不见，摸不着。
没有客观标准，更难满足，但他，一直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记住了，我以后继续努力。”吴屿宠溺地对她笑。
向真摇头，他懂了一点，但没全懂。
“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她轻轻回到。
吴屿覆上她的手：“全靠向小姐指点迷津。”
她踢着沙子，感受大地的柔软，喝过几口莫吉托，酒精量恰到好处，她身体更松弛下来，神志却依旧清明。
他嘴上说得乖巧，但不过是随口**，其实，还没完全明白她的心思。
她不想只做个被观察、被照顾的小女孩，她也想，和他一起并肩走下去。
不过，他肯这么迁就她、照顾她，心意已是足够，有很多时候，她也挺矛盾——很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他们起身，在海滩上慢慢散步。
海水规律而温柔地拍打，让向真觉得很安心。
她突然松开手，往海水中跑了两步，撩起水泼向吴屿。
吴屿被她连续泼了三次四，也忍不住过来泼她。
他们来回玩闹了一会儿，向真弯着腰认输：“不玩了，跑不动了。”
她这样跑了一阵，就觉得心跳有点快。而且海水打湿衣服，晚上有点冷。
他们就并肩回房，吴屿看她还有点喘气，于是问道：“你静息心率多少？”
向真没好气：“没关注，不知道。”
吴屿换个问法：“跑步跑多久会难受？”
向真垮着脸：“一跑就难受，从来不跑步。”
好吧，慢慢来吧，不能再问了，再问小猫要炸毛了。
向真突然停下：“走不动了，你抱我。”
明明就差几步路就到了。
吴屿笑了，把她竖着抱起来，快步进了房间。
[注1]印象中好像是博尔赫斯的某句，但没找到，先标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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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海岛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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