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逃脱的意外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路锦泽和顾屿之间漾开了层层叠叠、难以言说的涟漪。
那天之后,路锦泽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屿身上某些尖锐的东西,似乎被磨平了一点点。他依旧沉默,依旧习惯性地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但那种紧绷的、仿佛随时会崩断的弦一样的压迫感,减轻了许多。
【黑化值:95%】。
数字降到了一个新的低点。路锦泽看着这个数字,心里有种微妙的成就感,像是精心呵护一株濒危植物,终于看到了它抽出新绿的嫩芽。
他开始更细致地观察顾屿,不再仅仅是为了“任务”或“自保”,而是带着一种真正想要了解他的心情。
他发现顾屿看书时,如果看到喜欢的句子,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轻轻敲击两下;发现他其实不喜欢喝纯牛奶,但因为他每天都会热好递过去,所以从未拒绝;发现他看似对周遭漠不关心,却能准确说出他哪支画笔的笔毛有了分叉,然后在他生日时,送上一套他觊觎已久却从未说出口的专业画具。
这些发现让路锦泽心里那片柔软的角落不断扩大。顾屿的世界并非只有偏执和占有,那里也有细腻的观察,笨拙的温柔,和……因他而存在的、微小却真实的喜好。
周三下午,绘画社有户外写生活动,地点在市郊的湿地公园。
路锦泽本来有些犹豫,毕竟画室风波才过去不久。但顾屿在得知消息后,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几点回来?”
“大概……下午五点前吧。”路锦泽小心地回答。
“嗯。”顾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在他出门前,默默将一瓶水和一顶防晒帽塞进了他的画筒包里。
没有阻止,没有要求同行,甚至没有过多的叮嘱。
路锦泽有些意外,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甩甩头,把这奇怪的情绪抛开,背着画具出了门。
湿地公园的景色很好,天高云淡,芦苇摇曳。路锦泽选了个安静的角落,支起画架,很快便沉浸在了色彩与光影的世界里。
社长老赵经过他身边,看着他的画,由衷赞叹:“锦泽,你这幅的感觉太对了!光影捕捉得特别好!”
这次,老赵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拍下去,只是笑着竖了个大拇指。
路锦泽也笑了,带着点歉意:“谢谢社长。”
他知道,顾屿留下的“威慑”还在。但这似乎……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让他能更专心地画画。
他调着颜料,画笔蘸取饱满的钴蓝,准备涂抹天空。然而,当他抬眼的瞬间,动作却顿住了。
不远处的芦苇丛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屿。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平静地望向他的方向。阳光穿过摇曳的芦花,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像一幅悄然融入风景的静物画,安静,却不容忽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
路锦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忽然想起出门时顾屿那过于平静的反应。原来,他不是不跟来,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没有打扰,没有介入,只是在一个他能看到的地方,静静地守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路锦泽的心头。不是被监视的窒息感,而是一种……被小心翼翼珍视着的、酸涩又温暖的感觉。
他低下头,继续作画,笔触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计划中规整的风景写生,在角落的芦苇丛旁,多了一个模糊却专注的人影。他没有勾勒清晰的五官,只用寥寥数笔描绘出那清冷的气质和守望的姿态。
这是他第一次,将顾屿画进他的风景里。
回程的路上,社里的同学三五成群。
路锦泽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后面。不出所料,顾屿很快便从不远处走来,自然地与他并肩。
“你怎么来了?”路锦泽问,声音很轻。
“这里安静,适合看书。”顾屿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路锦泽看着他手里那本明显没翻几页的书,没有戳穿。他沉默了一会儿,从画筒里拿出那幅刚刚完成、墨迹还未全干的画,递到顾屿面前。
“送给你。”
顾屿的脚步顿住了。他低头,目光落在画面上。当看到芦苇丛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深邃的眼眸里,像是骤然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清晰的波澜。
他抬起头,看向路锦泽,眼神里充满了某种难以置信的、近乎灼热的光亮。
路锦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画得不太好,就是觉得……你在那里,画面就完整了。”
顾屿没有说话,只是极其小心地、用双手接过了那幅画,像是接过什么稀世珍宝。他的指尖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盯着画看了很久,久到路锦泽都觉得有些忐忑时,他才缓缓抬起头,极其认真地看着路锦泽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
“很好看。”
顿了顿,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我会好好保存。”
【黑化值:94%】
路锦泽看着那又下降了一点的数字,心里像是被温暖的春水浸泡着,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好像……找到了与顾屿相处的方式,找到了安抚那片不安灵魂的钥匙。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真正停止涌动。
几天后的傍晚,路锦泽接到一个电话,是他母亲打来的。挂断电话后,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了?”顾屿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路锦泽叹了口气:“我妈说,过两周是我爸……就是你叔叔,五十岁生日。他们想办个家宴,可能会来一些亲戚。”
顾屿握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他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情绪:“嗯。”
路锦泽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些亲戚,他见过几次,表面和气,背后却没少议论他们这个重组家庭,尤其对性格孤僻的顾屿,更是带着一种审视和疏离的态度。
“你放心,”路锦泽看着他,语气坚定,“到时候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如果他们说什么不中听的,我们就不理他们。”
顾屿抬眼看他,眸色深沉:“你会在?”
“我当然在!”路锦泽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哪儿都不去,就陪着你。”
这句似曾相识的承诺,让顾屿紧绷的唇角柔和了些许。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但路锦泽能感觉到,顾屿周身的气息,从得知这个消息开始,就变得比平时更加沉寂,像是在积蓄着什么,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准备。
【黑化值:95%】。数字轻微地浮动了一下。
路锦泽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家宴,将是另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而他,必须站在顾屿身边。
生日宴那天,果然如预料般热闹而……微妙。
亲戚们聚在客厅里,寒暄、说笑,话题不可避免地绕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锦泽真是越来越帅了,听说画画还得奖了?真有出息!”
“小屿也是,成绩总是年级第一,真是厉害啊!”
表面是夸奖,但投向顾屿的目光,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距离感。
顾屿全程面无表情,安静地坐在路锦泽身边的沙发上,像一座隔绝了所有喧嚣的孤岛。只有在别人直接跟他说话时,才会抬起眼皮,用最简短的“嗯”、“谢谢”回应。
路锦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他努力维持的平静下那汹涌的暗流。他不动声色地,在茶几下方,轻轻握住了顾屿放在腿上的手。
顾屿的手冰冷,在他的掌心微微颤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让路锦泽感到疼痛。但他没有挣脱。
这时,一个远房表姨笑着开口,语气带着长辈惯有的“关心”:“小屿这孩子,模样是真好,就是太内向了些。以后上了大学、进了社会,这样可不行啊。锦泽,你当哥哥的,得多带带他,让他开朗点。”
这话听起来没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
路锦泽感觉到顾屿握着他的手骤然收紧。
他立刻笑了笑,接过话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表姨,顾屿他只是喜欢安静,心里什么都明白。而且我觉得他这样挺好的,不需要刻意改变什么。我们都有自己的节奏。”
他用了“我们”,将顾屿划入了自己的领地,也堵住了对方后续可能的话。
表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讪讪地说了句“也是”,便转移了话题。
顾屿侧过头,看着路锦泽线条流畅的侧脸。看着他为了维护自己,而展现出与平时温和截然不同的、带着棱角的坚定。
那一刻,客厅里所有的嘈杂仿佛都远去了。他只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路锦泽手指的温度,和他为自己筑起的那道无形的屏障。
他低下头,看着两人在茶几下方紧紧交握的手,眼底翻涌的黑暗像是被阳光驱散的晨雾,一点点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深沉、更执拗的眷恋。
【黑化值:93%】
路锦泽没有去看系统提示,但他能从顾屿渐渐放松下来的手指,和不再那么紧绷的身体,感觉到他的平静。
他轻轻回握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地说:
看,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无声的告白,或许就藏在这些紧握的双手,和维护彼此的话语里。冰层在温暖与守护下,正悄无声息地,加速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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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完。
(家宴的考验平稳度过,两人的关系在无声中更加紧密。然而,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当更强大的外部压力来袭,他们能否依然携手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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