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暖醒来的时候，天色才刚泛白，窗帘透出一点薄雾似的光。他还没睁眼，意识里还残留着一场不真实的梦。
梦里，他站在教学楼天台上，身后是夕阳，风很暖。奥斯特站在他对面，低着头看他，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看一幅画。然后，他伸出手，慢慢地，轻轻地碰上了他的脸。
“你脸上有点红。”奥斯特说，“但不是因为太阳。”
梦里的他怔住，耳朵像要烧起来。奥斯特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凑得更近了一点。最后，仿佛极其自然地，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廓。
那一下，像风经过火苗。
江如暖是从心跳过快中醒来的。
他盯着天花板，呼吸还没平稳，脸却已经热得吓人。他不敢回想梦的细节，但嘴角却忍不住往下压。
“疯了……”他轻声骂了自己一句，掀开被子去洗漱。
——
走进教室时，刚好早读铃响。他还没坐下，就看到奥斯特已经在位子上等他，手肘靠在桌边，一只手拿着水杯，目光从他进门那刻起就没移开过。
“早。”奥斯特微笑，嗓音低得刚刚好。
江如暖点了点头，把包放下，不敢看他：“……早。”
奥斯特忽然凑近一点，把水杯递过来：“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喝点？”
“我自己带了。”江如暖下意识推了推自己的保温杯。
“那你不喝？”奥斯特挑眉。
江如暖噎了一下，耳朵又开始发烫，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烫的。他咳了两声，把杯子重新放下。
奥斯特轻轻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做梦了？”
“啊？”
“你今天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他说着，侧头看他，声音放得很轻，“我猜你梦见我了？”
江如暖差点呛到水，转头狠狠瞪他一眼：“你别自恋。”
“那你梦到谁了？”奥斯特笑得更轻了些，“脸红成这样，总不可能是梦到数学老师吧？”
江如暖简直想找地缝钻进去：“闭嘴。”
“那就是我没猜错。”
“奥斯特！”
“好好好，我闭嘴。”奥斯特举手投降，笑容却藏不住，“不过我很开心你梦见我。”
江如暖咬牙不说话，连字都快写断。
早读结束后，课间短暂的十分钟，他躲去阳台喝水，风吹过脸颊，让他冷静一点。
他以为奥斯特不会跟出来，却在转头的时候发现他靠在栏杆边，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看什么。
“你……怎么也在这？”
“空气好。”奥斯特没看他，“而且，你在的地方，空气总不会太差。”
江如暖无语，低头喝水，不理他。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昨晚也做梦了。”奥斯特忽然说。
“嗯？”
“我梦到你哭了。”他说得很慢，“你坐在窗边，我看不清你在说什么。你一直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江如暖轻轻一震，抓着瓶盖的手顿住。
“然后我想抱你，可你转身跑了。”奥斯特低笑了一声，“醒来之后我就想，是不是我太黏你了，让你烦了？”
江如暖没说话，只是咬着下唇，像在思考什么。
“可你现在也没跑。”奥斯特望着他，“你还站在我旁边。”
江如暖回头看他一眼，阳光落在奥斯特的睫毛上，像金色的细线。
“因为……”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现在是白天。”
“白天你就不怕我？”
“不是。”他咽了下口水，红着脸小声说，“白天跑掉会被别人看见。”
奥斯特怔了怔，随即忍不住笑出声。
“你真的……太可爱了。”
江如暖脸更红了，转身就往教室走。
奥斯特在后面轻轻喊了一句：“江如暖。”
他没有回头。
“谢谢你没有跑。”
江如暖脚步一顿，然后走得更快了。
但谁也没看见，他握在衣袋里的手，早就被自己捏得发烫。
——
当晚，江如暖准备睡觉时，随手翻开课本，夹在中间的一张便签纸轻飘飘掉了下来。
上面是奥斯特的笔迹。
“你眼里有雪，而我想变成火。
有些梦我希望你再做一遍。
—奥”
江如暖怔怔看了很久。
他轻轻把纸收好，夹进最内侧的日记本。
那一夜，他又梦见了天台。
这次，他没跑。
中午的图书馆静得像水。
午休时间，大部分学生回了宿舍，只有零星几人留在自习区，整个空间安静、干净、泛着微光。
江如暖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斑驳地洒在书页和他的手指上。他翻书的动作很慢，眼神却游离。
不出意外地，奥斯特又来了。
他手里拎着两个酸奶盒子，坐在江如暖身边的位置时笑了一下，把其中一个推了过去。
“你中午没吃吧。”他说，“喝点这个垫着。”
江如暖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拒绝，接过来小声道：“谢谢。”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没吃？”
江如暖嘴角动了动，“你盯着我看得太明显了。”
奥斯特笑出声，低头喝了一口自己的酸奶。
阳光从他们之间斜斜穿过，像一道很轻的温度分界线。
两人并排坐着，谁也没再说话。
江如暖低头做题，眼神却时不时被一旁的侧脸吸引——奥斯特微微侧头写字时，睫毛很长，鼻梁很挺，唇线极好看。他戴着耳机，右手握笔，左手轻扣着桌面，一下一下，很规律。
不知为何，这个画面让江如暖心跳有点乱。
他慌忙收回视线，耳根却慢慢泛红。
奥斯特似乎察觉了什么，忽然侧过头，轻声问：“这题你会吗？”
江如暖下意识凑过去看。
两人的肩膀几乎挨在了一起，他一下子僵住了。
奥斯特似笑非笑地转过头：“你靠近得还挺主动。”
江如暖猛地直起身，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你……”
“别动。”奥斯特忽然按住他的手，低声道，“你抄错了这行。”
他握着江如暖的手指，帮他把演算式擦掉重写。
两人的指尖贴在一起，短短三秒，江如暖觉得心跳快得要炸开。
“好了。”奥斯特放开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认真点。”
江如暖低头写字，耳朵却还在发烫。他不敢抬头看对方，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了一点点。
这感觉就像——光明正大地喜欢一个人，却还没说出口。
——
不知什么时候，江如暖撑着脸睡着了。
窗外阳光变得更暖，图书馆角落静得只能听到翻书声。
奥斯特注意到身边的人没了动作，转头一看，江如暖已经轻靠在手臂上睡着了，呼吸轻得像风。
他下意识想帮他调整姿势，刚伸手，江如暖却忽然微微动了动，头轻轻歪过来，正靠在了他肩上。
奥斯特整个人僵了一下，几秒后才放松下来。
他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坐着。
阳光越发柔和，穿过半开的窗，落在两人身上。江如暖睡得很安稳，眉心松开，唇角轻轻抿着，看起来像做了个好梦。
奥斯特垂下眼，目光落在他睫毛下那一小块阴影里。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安静下来以后，只有江如暖的呼吸，最动人。
十几分钟过去。
江如暖微微动了动，嘴唇轻轻张开，像在梦中说话。
奥斯特没听清，便侧耳靠近。
然后他听见江如暖低低地说了一句：
“……奥斯特。”
声音很轻，像梦里呼唤。
奥斯特怔住了，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
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里闪过一瞬极深的情绪。
“你梦见我了？”他低声笑了一下，声音像羽毛划过湖面，“那这次，能不能……让我也梦见你？”
阳光静静洒在两人肩上，窗外的风轻轻拂过树叶。
没有人看见，他们之间，已经不再有空气的距离了。
江如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暗了。
图书馆角落只剩下他和奥斯特两人，空调吹得有些冷，他下意识收了收肩。手边的酸奶已经温了，笔记本翻到一半，头发有点乱。他刚想动，才发现自己——竟然靠着奥斯特的肩睡了很久。
“醒了？”耳边传来轻轻的声音。
江如暖猛地坐直，动作太快，差点带翻桌上的水杯。
“对、对不起……”他声音很小，耳根红得快冒烟，“我……我不是故意的。”
奥斯特笑了笑，帮他把水杯扶好：“你刚才还梦话了。”
江如暖脸色一变：“我说了什么？”
奥斯特故作神秘地看着他，故意停顿了两秒才开口：“你叫我名字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江如暖像被定住了一样，睫毛颤了颤，喉咙发紧：“你、你听错了。”
“可能吧。”奥斯特耸耸肩，语气淡淡，“不过听到你梦里叫我……挺开心的。”
江如暖脸几乎埋进书里，再没说话。
——
放学后，校门口的人群缓缓涌动，黄昏的光染红了天边。
江如暖刚背起书包，手机就震了一下。
【奥斯特：一起走走？】
他看着那句话，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好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奥斯特等在校门对面的便利店旁，双手插兜，靠着玻璃门，白衬衫微敞，光线照在金发上，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们并肩走过街口时，天边正好飞过一排归鸟。
街角风吹着落叶卷进长巷，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路。
“你以前是在哪里长大的？”奥斯特忽然问。
江如暖犹豫了一下：“不记得了。好像是南方某个小城。”
“你一个人长大的吗？”
江如暖点头：“嗯，后来住在江家。”
奥斯特没有继续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到他手边。
“接着。”
江如暖下意识接住。
“怎么突然给我糖？”
“你不觉得你今天像是掉血了一整天的游戏角色吗？给你回血。”奥斯特笑着说。
江如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抬头看他一眼。
“谢谢你。”
“又谢？”
“真的谢谢你。”江如暖认真地说，“你是……我少数不想躲远的人。”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几秒。
奥斯特侧头看他，目光变得柔软：“那你能不能……再靠近一点？”
江如暖没回答，但他的脚步，确实慢慢靠近了几公分。
他们就这样走在晚霞铺满的小路上，肩膀偶尔轻轻擦过，谁也没有退开。
——
夜晚，江如暖洗完澡，坐在床边吹头发。
他打开手机，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
是奥斯特。
【如果我一直待在你身边，你会习惯吗？】
江如暖盯着那行字，愣了很久。
他没有立刻回复。
而是把手机屏幕轻轻贴在胸口，闭上眼。
耳机里播放着很安静的钢琴曲，风吹过窗帘，像梦里那片轻飘飘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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