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自习结束后,教室里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
江如暖收拾书包时,奥斯特忽然走到他桌边,轻轻敲了敲桌面。
“陪我去图书馆借书?”
江如暖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晚上的校园有一种特别的静谧感,图书馆的灯还亮着。两人并肩走过走廊,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奥斯特忽然说:“你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江如暖一愣,下意识握紧了书包带:“……偶尔写一点。”
“我有个建议。”奥斯特回头看他,目光认真,“我们交换日记试试看?”
“啊?”
“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本书,说两个内向的人最适合通过文字传递感情。”他笑了笑,“你说我们算吗?”
“谁……谁和你一样内向?”江如暖别开眼,声音发虚。
“那你愿意吗?”奥斯特停下脚步,看着他,“你写,我写,每晚交换。写什么都可以,哪怕只写今天的天气。”
江如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好。”
——
第一本日记是奥斯特买的,封面是深蓝色软皮,纸张很厚,第一页写着两人的名字。
奥斯特笑说:“这像不像某种契约?”
江如暖没回答,只是低着头翻了翻空白页,翻得很慢。
他回去后几乎坐了一整晚。
手指握笔又松开,写了又划,划了又写。
最后,他写下这样一句话:
“今天天空很蓝,但我比天空更怕被看穿。”
——J.
第二天,他把日记放进奥斯特抽屉里时,手指还在轻微发抖。
傍晚放学前,奥斯特把回信递还给他,封面折角处还留着点水印。
江如暖打开那页,看到:
“你怕被看穿,可我在学着闭上眼睛,把你藏起来。”
——A.
江如暖看完那句话,愣了很久。
他不确定那句“把你藏起来”意味着什么,是温柔的回应,还是危险的靠近。
他关上日记本,抱在怀里,低着头快步走回了宿舍。
夜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枕边的本子静静地躺着,像一块烫手的铁。他忍不住翻开下一页,想写些什么,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在纸上写了一个词:
“想见。”
然后他把那页撕下来,折成方块,夹进奥斯特的数学书里。
——
第二天下午,江如暖发现数学书被放进了自己抽屉。
他翻开书,纸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新的。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今晚十点,教学楼天台见。
江如暖盯着那行字,心跳像漏了一拍。
窗外的天色正在一点点暗下去,教室里人声嘈杂,他却听不清任何一个字。
那封日记还在书包里,他没有打开,也没有回信。
但晚上九点五十,他就已经悄悄出了宿舍,沿着后门小道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风有点凉,天台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江如暖抬头时,看到奥斯特站在天台边,背对着他。
男孩的风衣被风吹得轻轻鼓起,像一场夜色中蓄谋已久的梦。
天台的风,比楼下冷了许多。
江如暖推开那道生锈的铁门时,眼前是整座校园微光闪动的轮廓,而奥斯特,就站在那光的尽头。
他转身看他,眼神在灯火与夜色之间,带着一点温度,一点熟悉的轻挑。
“你真的来了。”奥斯特笑着说,声音却低了很多。
江如暖走近几步,没看他:“你写了我就来。”
“那以后我是不是该多写几条?”
江如暖没接话,只是坐到边缘的水泥台阶上,双手抱膝,抬头看着天。
夜空澄净,星子稀薄。城市的光污染把银河吞没了,但天还是安静的,风从教学楼背后绕过来,带着一点树叶的沙沙声。
奥斯特也坐下,和他并肩,拉开一点距离,又不太远。
“你平时经常来这里?”他问。
“偶尔。”江如暖声音很轻,“睡不着的时候。”
“你常常睡不着?”
江如暖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说:“小时候总做梦,梦里在一个地方一直走,走不到头。醒来之后觉得特别冷。”
奥斯特没说话,只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解下来,披在他肩上。
“你干嘛……”江如暖皱眉。
“你冷。”奥斯特声音很平静,“我看得出来。”
江如暖低头,指尖轻轻拽着衣角,没有拒绝。
他们又静了一会儿。
“我小时候特别怕黑。”奥斯特忽然开口,“总觉得房间里藏着别人。后来有一次我爸妈大吵,忘了接我,我一个人坐在学校门口等了六个小时。”
江如暖轻轻转头看他。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人能坐在我旁边,就好了。”奥斯特笑笑,“就算不说话,只是坐着也行。”
江如暖没说话,只是悄悄将肩靠近了一点。
风吹过他的发梢,奥斯特能闻到一点很干净的味道,是洗发水和纸张混合的清凉。
他们之间隔着夜色,没有语言,却又什么都在传达。
“你为什么……选我?”江如暖忽然问,“你可以和别的同学熟,或者不管我。”
“因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不像属于这座学校。”奥斯特说,“你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别人都在笑,只有你一个人在安静看窗外。”
“……那也可能是我不合群。”
“是。”奥斯特点头,“但你让我想起我自己。”
江如暖咬着下唇,神情有点复杂。
他忽然转头看他,眼神直直的,却带着点防备:“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怪?”
奥斯特望着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我觉得你很好。”
这句话简单,语气却极轻极缓。
江如暖没说话。
风静了一下。
然后,奥斯特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副耳机,把一只塞进自己耳朵,另一只递给他。
“听这个。”
江如暖犹豫了下,接过,塞进耳中。
旋律慢慢浮现,是一首法国钢琴曲,旋律缓慢,像天台上的风,像某个快说出口的秘密。
他们并肩坐着,肩膀轻轻挨着。
曲子还没放完,江如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奥斯特侧头看他。
江如暖没有看他,眼睛一直望着远处教学楼的灯:“谢谢你……一直在。”
奥斯特沉默了一秒,然后笑了一下。
“江如暖。”他忽然喊了他一声名字,声音低得像夜色一样柔。
江如暖转头,眉眼还微微有点紧张。
奥斯特看着他,目光认真,缓缓开口: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那句问话在夜风中轻轻荡开,仿佛落进江如暖心底最柔软又最刺痛的角落。
他没有回答。
只是低下头,像没听见,又像不敢听见。
奥斯特没有追问。
两人肩并肩坐了一会儿,直到夜色彻底沉了下来,教学楼一层的灯光也逐渐熄灭,风变得更冷了些。
“我该回宿舍了。”江如暖轻声说,嗓音带点干涩。
奥斯特点了点头:“我送你下去。”
他们沿着楼梯缓慢下楼,脚步声在空空的走廊里轻轻回响。谁都没有再说话,但空气里有一种绷紧的温度——不是尴尬,而是藏着太多没说出口的情绪。
江如暖低头走路,心跳像乱敲的鼓点,每一步都像走在云上,轻,却不稳。
—
回到宿舍,他换上家居服,洗了脸,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发呆。
屏幕亮着,微信页面弹出一条新消息,是奥斯特发来的。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如暖看着那句话,手指停在屏幕上很久。他打开草稿栏,打了好几遍字,又删了。
他甚至打开日记本,写了一段话,却在最后一刻撕掉。
最终,他把那句话抄到了手机里,按下了发送:
【我不知道喜欢该是什么样子,但我现在不想你离开。】
几秒后,对面亮起“正在输入”。
然后那条消息跳了出来——
【那就先别定义,先让我留下。】
江如暖一下子握紧了手机,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
他想回点什么,却怎么也打不出字来。
最后,他只是静静地盯着那句话,反复读了好几遍。
—
夜里一点多。
宿舍熄灯已久,他躺在床上,手机还捧在怀里,枕头下压着那本还没写完的日记本。
风从半开的窗缝吹进来,凉凉的,却不冷。
他慢慢闭上眼睛,在困意袭来前,脑子里仍在回响奥斯特那个晚上的声音。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他在心里轻轻回答了一次:
“可能吧。”
睡梦中,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很低地说了一句:
“别怕。”
然后他安静地沉入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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