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迎来了夏天的第一场雨。
周漾春还在奇怪,为什么晚上睡觉前感觉双手痛痛的,早上醒来,就听到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雨声。
她起床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情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昨晚她和曾流观一起吃了晚餐,两人聊得很开心。
即使已经很累了,曾流观洗好澡又拉着周漾春一起,在客厅看了一部电影。
周漾春发现曾流观还挺有意思,和她聊天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
周漾春想,可能自己还是太寂寞了。一个人生活太久,一旦有一个人闯入到平静寂寞的生活中,就忍不住想要表达,想要诉说。
这样不好。
她应该引以为戒。
她把那些不由自主的开心都忍住了。
曾流观今天没有和周漾春一起吃早餐。
她昨天工作了一天,又熬夜看了电影,这个时间根本醒不来。
周漾春也没叫她。
她去厨房做了两份鳕鱼汉堡,一份自己吃,一份留给曾流观。
曾流观如果早上能醒来的话,周漾春就不会做这种类型的早餐。
她会煮一锅热热的汤面或酸辣粉,两人一分刚刚好。
家里只有一把伞,周漾春犹豫了一下,打算留给曾流观,以防她有要出门的需要。
地铁口有人会趁机兜售五块钱一把的透明伞,周漾春打算走过去买一把。
雨还在下,路况很差,周漾春一路小跑着往地铁口赶去。路面有不少积水,她一脚踩下去,溅起的泥水纷纷落在裤子上,留下一片脏脏的印记。
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地铁口了。
就这么几百米的距离,周漾春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水滴顺着脸颊滑落。
完了,形象全无,淋成落汤鸡了,这到了公司可能要被她们损死。
早知道就打个车。
周漾春犹豫着拿出手机,就看到工作群里有几条新消息:
小助理:“下大雨啦,我今天可能要迟到一会儿!网约车堵在路上了。”
美工:“俺也一样。”
运营:“俺也一样。”
周漾春叹了口气。
她在北城这么多年都没有养成打车的习惯。
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她恐怕是全北城最抠搜的老板,能坐公交地铁绝不打车,能走着绝不坐公交地铁。
她把手机装进包里,打算跑过马路,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忽然,左手边一辆飞驰而来的电瓶车把她撞倒在地。
电瓶车也在不远处翻车,车上的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然后挣扎着坐起身。
这让原本就拥堵的路况变得雪上加霜。
周漾春的后脑磕碰在地面上,瞬间眼前一片漆黑。
你看,我就说下雨天没好事。
她等这阵剧烈的疼痛过去,伸手去抓被甩飞的托特包,在心里祈祷电脑千万别坏。
她还有好多画完的设计稿没来得及导出来,以及一些记录在内的灵感概念,都是下个季度和下下个季度的新品所需要的内核。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活着吗!”
周漾春听到一个女孩子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穿着外卖服的女生跪在她旁边,试图唤醒她。
“活着。”
“你还能起来吗?对不起,都怪我太着急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小姑娘很明显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她被吓坏了。
她伸手想要把人扶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这个姐姐会不会伤得很严重啊,检查治疗是不是很贵啊,这一单没有按时送出去该怎么办啊。
周漾春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电瓶车的威力这么大吗,她用手撑住地面慢慢坐起来,缓缓地说:
“打个网约车去医院,别叫救护车。救护车贵。”
“好好。”小姑娘愣了一下,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身就去扶起自己的电瓶车,一副要走的架势。
周漾春:………
“姐姐,我这一单再不送就要超时了,你能不能自己先打车去医院,晚一点我骑电瓶车去医院找你。”
周漾春:………
把肇事逃逸说得这么有理有据,罢了。
周漾春冲她摆摆手,自己捡起包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奢华地选了个专车。
周漾春是故意放她走的,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
周漾春在北城也有过很难很难的时候,最穷的时候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一个小姑娘大雨天送外卖本身也很不容易,她不想为难她。
周漾春并没有很担心,反正自己现在有钱了,即使受伤也敢去医院看看了。
刚才那辆电瓶车直直撞向她的膝盖,疼痛很强烈,她不敢耽搁,在心里暗暗猜测可能已经骨折。
专车不需要等太久,周漾春很快就拖着残破的身躯上了车。
“不好意思啊师傅,我衣服湿了,可能会有点……不干净。”
即使身体很痛,她也很拘束地坐好,尽量不让自己把后座弄脏。
在泥地上滚了一圈,说什么也晚了。
一路堵堵停停到了医院,周漾春怀着愧疚的心情支付了车费,她现在的模样极其狼狈,一瘸一拐地往急诊走去。
她觉得自己的伤应该也不是很急,在两个门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拐进了急诊。
拍片后的检查结果和周漾春想的一样,骨裂,医生给她绑了绷带,开了膏药和止痛药。
医生说这伤不算太严重,什么操作都不用做,养养自己也就好了。
就是需要结结实实疼半个月。
关键就是要养。
周漾春点点头,养病也不耽误她继续工作,最近都是新品发货和售后方面的问题,她需要去公司处理。
她又去找护士帮忙处理了手臂、腿上和脸上的擦伤。
下雨天的急诊很忙,护士说一上午已经送来四五个人,都是因为交通事故受伤。
“相比之下你这个伤是最轻的,哎,对了,撞你的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检查。”
“我让她走了。”
周漾春回想起刚才的外卖小妹,她也翻车了,人也从车上摔下来,可能也需要来医院做个检查。
“再说我也不是很严重,一点小伤,没必要抓着她不放。”
“话可不能这么说,被撞一下这种事可轻可重,有的人表面上几乎没有外伤,实际上伤到了内脏,送来急诊抢救,几分钟就没了。”
“你以后可不要再这么心软了,万一真有点什么事,你家人该怎么办。”
护士看着她脸上的擦伤,皱眉道:“这片伤很可能会留疤。”
周漾春道了谢,拿出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了消息,已经过了中午,今天这个班儿怕是上不成了。
她不着急回家,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回复工作上的消息,又一蹦一跳地去医院门口的药店买了拐杖。
曾流观睡到中午,醒来后吃掉周漾春给她做的汉堡后感觉没吃饱,正一个人在家专心致志地拌一碗火鸡面。
雨下了一上午,她就沉沉睡了一上午。
都怪昨天和周漾春聊天聊得太晚了。
她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打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消息,忽然就看到了一条行为矫正学校的相关推送。
大数据太可怕了,偷听能力一绝。
曾流观看着这条标题,手指却控制不住地点开:
这是一条宣传视频,里面播放了这个行为矫正学校的日常训练和生活,视频里的每个小孩看上去都灰头土脸,在烈日下暴晒,扛着重物跑操。
她们对着镜头说自己想回家,保证以后好好学习,不再玩手机,不再打游戏。
教官在镜头前表现得认真负责,严厉又不失温和,曾流观看得出这是表演,人面兽心,藏都藏不住。
能把青春期叛逆期的小孩治得服服帖帖,无非就是体罚和殴打,就像训狗一样,打到濒死的地步,无论多么凶恶的疯狗都会变得听话老实。
挨打大多都是下跪,打手心,尽量避免产生肉眼可见的外伤。
宿舍环境看上去很简陋,是常见的八人宿舍,上下铺。
周漾春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一年。
集体宿舍不存在好好休息这一说,只有人与人被迫处于同一空间中相互折磨。
明明有家人,有父母,却被送到这种地方封闭生活,每天进行洗脑式的服从性训练,每个小孩在镜头前都在演戏,曾流观看得出,她们所谓的有礼貌的良好行为都是装的。
这么明显的表演,那些父母难道看不出来吗。
或许他们根本不在乎孩子实际上是怎么想的,他们只想要一个表面上服从又听话的小孩。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这样对待,必然会在精神上和心理上出现严重的创伤。
曾流观翻了翻评论,心底又是一片酸涩。
都怪这些破学校,把好好一个周漾春搞成了现在这么一个精神变态,每天就知道对着女人的胸感兴趣。
尤其是周漾春被送去的理由又是性取向方面的问题。曾流观知道,在一群叛逆、厌学、网瘾的孩子里,周漾春这种情况一定是最会受到歧视和欺负的。
因为她本身没有错,所以最好欺负。
她气愤地放下手机,拖沓着脚步去客厅觅食。
事实证明,周漾春把伞留给她纯属多余,这种天气,曾流观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正当她把咖啡摆在桌上,把火鸡面准备好,打算好好享受午后的美好时光,就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曾流观看着门口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的女人,差点没认出来。
“你好,你谁?”
周漾春懒得理她,拄着拐杖费劲地往房间走去。
“你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终于还是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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