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斜斜的全部精神都被“残疾人”三个字给吸引住了。
在她的印象里,大哥四肢健全七窍玲珑,身上似乎并没有残缺,难道是他曾经受过什么伤,致使衣裳之下的躯体有损么?
柳斜斜感到非常莫名其妙,“大哥哪里有残疾?”
到了此时此刻,柳老爷也就顾不得什么羞口不羞口,直通通地答道:“他的子孙根断了,他、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霎时间,柳斜斜懂了爸爸话里的意思。
记得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说鸦片、姨太太和太监是中国的三大国粹。这自然是一句讽刺,她当时也对所列三种感到不屑。可事到如今,她却无法笑得出来,只剩下茫然和不解。
为什么会这样?太监不是前朝才会有的吗,现在是民国啊,已经是民国了啊!
柳斜斜不死心,想替大哥寻找一线生机,“爸爸,是因为生病大哥才这样的吗?你为什么不带他去看医生呢,说不定可以……”
柳老爷感到很无力,“生个屁病!他本来就是被从宫里赶出来的,那一年是哪一年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好好想一想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他就是个残废,你还要去找他吗?”
木然地眨了下眼睛,柳斜斜想起来捡回大哥的时候她正好13岁,那一年是1911年。
1911年……啊,那会儿还真的是大清朝,又是在北京城,看来在遇到自己之前,大哥就已经残缺了!
可是、可是柳斜斜心里总还有不甘。她想,或许是因为大哥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爸爸不开心,所以当年才会赶他走,所以现在才会污蔑他,或许……或许。
“爸爸,我想,我还是要当面向大哥求证,否则我永远也无法安心。”柳斜斜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
柳老爷连连翻白眼,“以什么身份?”
柳斜斜迟疑道:“我是他妹妹,关心大哥,人之常理。”
柳老爷忍不住□□:“常理个屁!你如果只是把他当成大哥,怎么会着急想推翻他残缺的事实?你如果只是把他当成大哥,他那里好不好,不都是你大哥?柳斜斜,你以为瞒得了你劳资妈?”
柳斜斜无暇消化柳老爷的话,她猛然站起来就往外跑,她必须得去弄个明白,哪怕不要羞耻亲眼验证,她实在等不及了,今晚上就必须得出发。
眼见如此,柳老爷气得把拐棍朝她的方向狠狠扔出去,恶声道:“你愿意跟个太监过一辈子我不拦你,但是你今天出了天津就不再是我柳全的女儿!”
那根拐棍正好打中柳斜斜的后背,她不由地愣住。
柳老爷见状趁热打铁,“古人说食色性也,他肯定是给不了你幸福的,你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对此毫无芥蒂,你最好先想清楚。否则到时候你们互相怨怪,又去怪谁?”
柳斜斜抬起来要跑的脚,终于慢慢地重新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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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两个月都没有收到柳斜斜的信了,为此杨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当时因为时间太赶,情急之下居然真情流露,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心思透露了七七八八。难道是自己表露的太过,吓到了她?
还是小斜出了什么事?
杨寄觉得自己无法再干等下去,有心想回天津亲自问个究竟,但苦于局势复杂无暇分身,只得拍封急电发往天津,叫他们调查清楚。
很快便有回电,明明是盛夏时节,却看得杨寄犹如坠身冰窖。
信上说,小斜即将与金岷雪订婚!
订婚二字比太阳更刺痛杨寄的眼睛,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没有更多力气去纠结其中缘由,他只知道必须要尽快阻止这桩喜事。
寝食难安地想了三天,终于给他想出来一条妙计。
不着痕迹地说服军座后,由军座派人往天津、向做衣料生意的金家订购二十万件新军装,限期三个月内交货。
这是一笔庞大的订单,金家平时不会囤这么多货,必定四处求购材料。时间紧任务重,金岷雪自然也要为父分担,如此一来,订婚的事情必然推后。
再者,三个月的时间,金家也不一定能完成任务,到时军座怪罪,金家的下场可以期待;要是三个月如期交货……那也能暂时拖住他三个月。
至于三个月之后又怎样,杨寄想,能推一时就推一时吧,总要给自己争取点时间。万一三个月之后局势稳定,那他就可以回天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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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寄还是错估了金家的实力,也错估了反复的局势。
金家如期交出了二十万件军装,军座高兴之下就把以后的订单也交给了金家。杨寄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金家得了空,与柳斜斜的订婚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他无力阻挡。
总不能杀了金岷雪,毕竟现在军座对他已经有了不错的印象。
好在订婚还不是结婚,杨寄自我安慰,订了婚可以退婚,就算结了婚也还可以离婚。反正,小斜和金岷雪不会好太久,小斜终归还是自己的!
就这样在战火中自欺欺人地挨到了冬季。
11月,冯玉祥带兵将溥仪赶出了紫禁城。之后,杨寄也终于得空返回天津。
一下火车,明知还不到柳斜斜的下班时间,可杨寄也不想回家休息,而是径直赶到了柳公馆。
在等了两个小时候后,杨寄终于见到下班归家的柳斜斜。
距离上次一别,又堪堪一年时间过去,杨寄什么话也没有说,大步走过去,沉默着将惊愕的柳斜斜搂入怀中。
外面风雪未定,柳斜斜衣帽上满是冰冷的气息,钻进杨寄的鼻腔里,让他禁不住浑身颤栗。
良久过后,意犹未尽地松开柳斜斜,杨寄两只忧郁的眼睛不知何时蒙上一层雾气,湿漉漉地让人无法拒绝。
他扳着柳斜斜单薄的肩膀,说:“小斜,跟金岷雪退婚吧。我、我不希望你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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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柳老爷吼出那两句话之后,柳斜斜就再也没有回过杨寄任何一封信。
当然不是顾虑前一句,而是后一句让她产生犹豫。
于床笫之事上,她确实没有任何经验。但以前跟女朋友交往的时候,她们也会说起这种事情。她们说,这种事情是爱情的灵魂,凡事没有灵魂,总是空洞而乏味的。
简而言之,可以少,但不能没有。
柳斜斜无法把握自己得需求,但她相信过来人的经验。可是莫名又觉得不甘心,认为自己的感情是否不够纯粹,否则为何要拘泥于外在的表现方式?
可是如果连表达爱的捷进都没有了,那么其它方式又是否太复杂而常常不能准确表达?
柳斜斜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所以一年的时间里,她通过各种途径寻找答案,却总是如临水照花,朦胧而不知深浅。
反而就在刚刚拥抱的那一刹那,柳斜斜终于摸到了通往答案的钥匙。
只是、订婚?她什么时候跟金岷雪订婚了?
柳斜斜非常不解,问道:“大哥,你是听谁说的我跟金岷雪订婚了?”
杨寄愣了一下,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已经不可遏制开心起来,“怎么,难道你没有跟金岷雪订婚吗?”
“没有啊”,柳斜斜有点哭笑不得,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谣言?她早已经跟金岷雪说清楚,两个人除了做朋友,别的关系是没有可能的。
“太好了!”及至到现在,杨寄悬了小半年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一刻。既然不曾订婚,那就省去一道麻烦,想起自己曾为此使唤的调虎离山,放松之余也不免自嘲。
不过既然订婚只是谣言,那这谣言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杨寄脑中百转千回,最后在心底确定下一人。
陪柳斜斜吃过晚饭之后,杨寄径直往那人家中奔去,他迫不及待地想问个究竟。
而看着公馆大门的方向,柳斜斜陷入深深的沉思。
两次,已经两次了,大哥都是从天而降般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上一次,他救了自己;这一次,他向自己表白。
而无论前者亦或后者,伴随而来的都是长久的悸动,使原本平静的心犹如被风吹皱的湖面,荡漾起无限秋波。
不见面的日子里,柳斜斜觉得自己是理智的,她权衡利弊,想为自己做更好的打算;可是及至等到真见了面,实实在在地触碰到那一身温暖,她才发现在感情面前,理智就像是插在泛滥黄河边上的枯枝茅草,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想起爸爸说的那句话,“你如果只是把他当成大哥,他那里好不好不都是你大哥”,柳斜斜终于认清现实:她是真的爱上大哥了!
爱情有很多种表现方式,床笫上的交流是捷进,却不是万金油。作为正常的女性,柳斜斜虽然不认为自己可以只要求精神上的愉悦,但她想,总归会有解决办法的。
柳斜斜想,她应该给自己的感情做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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