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有笙拒绝回答埃利渴求八卦的眼神,给他吩咐任务,“你今天跟徐栋到制造厂一趟,看看那个纸型浇注铅板技术。”
埃利领命,让阿桂带着他俩进城,范有笙在事务部整理工作日志,没有聘用经理,反正工厂事情不多,干脆打发时间自己干。
那厢埃利和徐栋到了制造厂,昨天那个师傅很热情的迎接他们,带他们到纸型技术展示台。
“您看我们的纸板,只要将排列好的铅字版按压在上面就能出现凹凸不平的字型,这时候铅字就可以撤版了。我们的纸板是耐高温的,把纸板放到铸版机里,加热铅块熔成铅水与纸型贴合,就会成为一块透亮的铅板,与原版没有什么两样,可以直接上机器印刷。”师傅操纵机器给他们看压印出的纸板,后续铅板需要冷却,在等待的间隙里师傅接着营销。
“我们的纸板一经制作出来就可以一直存放,并且可以反复用十多次不会损坏,再次浇注的铅板如果有需要这时候也就可以回炉了,是不是特别方便?”
各自等着,待了一会铅板冷却,确实很起来十分有模有样,打印一份出来,甚至比直接铅字印刷还要清晰。
埃利想到一个问题,问师傅:“那这么来说,铸字机不就没什么用处了?只需要制作出来一遍使用就可以了。”
师傅拿起一块铅字给他看:“目前还是不行,铅字在按压纸型中也会磨损,用过几次之后也需要回炉。”
埃利点头,这个纸型印刷确实要比之前的技术方便很多,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价格怎么商量?”
师傅笑得和善:“我跟老板说好啦,这一批说好的跟您算八折!您订购这第一批纸型的话觉得好用,再回购的话,您在我们工厂订购的所有机器都免费维修那!”
徐栋觉得很不错,问埃利:“咱们还是问问老板的意思?”
埃利拘谨地点头:“行,我们就走了师傅。祝贵公司生意兴隆。”
师傅“诶诶”两声:“您别走啊,我们老板说一切好商量,后续纸型也八折怎么样?”
埃利满面笑容地回头:“合作愉快,师傅。”
埃利和徐栋拿着合同单出来了,阿桂趴车窗上问他们怎么样,徐栋道:“特别好,给老板省了一大笔钱。”
埃利白齿森森:“酸梅汤爷爷诚不欺我也。”
阿桂问:“酸梅汤爷爷是哪位?”
埃利道:“你走冯报馆那条街,就知道了。”
大爷今天果然也出了摊,正在给人盛豆汁儿。三人下车后,阿桂看了老半天,“那为啥叫酸梅汤爷爷?”是豆汁儿爷爷不好吗?大爷远远捕捉到关键词:“酸梅汤不卖啦,天冷了来碗热豆汁儿喝喝吧!”
“好嘞!”埃利风一样跑过去,“这个是什么!我还没有尝过。”大爷的摊位上原本装酸梅汤的桶换成豆汁儿,底下还煨着一点火,另有小方格放一些配菜,还摞着一沓碗。
大爷拿起一只碗,舀了一勺豆汁儿递给埃利,笑眯眯的:“又是您哦卷发小伙子,来尝尝这个,咱本地的传统美味,一口难忘啊。”
澄旧瓷碗里盛着黄得发绿的汤,埃利看着像液体豆腐,随手晃荡两下,闻着有点酸,有点不确定地问大爷:“爷爷,这是什么做成的?”
大爷道:“厂里做粉条滤下的汤,嘿,老佛爷在那会啊,还进过御膳房的!”阿桂看着乐,帮腔:“像我吧,土生土长本地人,也很爱这口,您快尝尝!”
后边徐栋都还来不及伸手,埃利已经抱着被调起的浓厚兴趣干了一大口,结果被直冲天灵盖的酸爽激得差点没把碗摔地上,弓下腰猛咳嗽一阵,把碗放到一边桌上。
中华美食真是博大精深,真是一口难忘,一口难忘啊……徐栋不忍直视,他虽也是本地人,但真不爱那个味道。
大爷看他这样,问他尝后感:“这豆汁儿兹要是合了口味,那简直一天不能短了,俗话讲适口酸盐各一瓯,您再细品,是不是咂摸出回甘了?”
埃利抹抹嘴,感受了一会嘴里酸麻的味道,选择婉拒大爷:“我想我更喜欢您的酸梅汤!”
“嘿——”大爷不无遗憾地揪下巴上的胡茬,“也算你小子识货,只是这豆汁儿不合您口味了。您晓得有一出戏里也有一碗豆汁儿就人命的故事啊?”
埃利觉得那味道经久不散,整个人好像都泡进豆汁儿桶里了,哆嗦打了个寒颤,再回过神发现阿桂已经和大爷聊上了。
“我晓得内出戏嘛,姑娘最后棒打薄情郎,可有趣了。”阿桂搓搓手道。大爷抬下巴示意对面戏院:“今儿白天唱散的折子,晚上就是这出金玉奴,可热闹啦。”
徐栋不常听戏,听见咿咿呀呀就头痛,问阿桂:“你常来?”阿桂摸摸下巴:“可不嘛,就指着这个磨耳朵啦。”
大爷给了他一个欣赏的眼神,表示后生可畏,拍拍埃利的肩膀:“秋筠社买票能进上午就卖光了,但恰好我这有两张票,低价转给您,您不想去看看?”
“豁,”徐栋道,“您这业务怪广那?”
大爷嘿嘿笑:“近水楼台嘛。”
埃利扭过头,看街对岸高高耸立的招牌,两边还垂着荡尘的红绸,十足的中国味。他询问阿桂和徐栋:“上次看话剧就想来看看了,咱下午来听听?”阿桂和徐栋都摇头,身有工作,哪能逃班。埃利瘪瘪嘴,他是闲散职位,平时在印刷馆里畅然无阻,没特定的公职,“那行吧,大爷这差不多啥时候关门?”
“天短了天黑一会也就关门。”
埃利点头:“您卖给我吧爷爷,我晚会来。”
三人辞行大爷打道回府,阿桂去茶馆坐着,徐栋到车间,埃利敲开了事务部的门。
“中午好,密斯托范,这里有一份您的订单,请注意查收。”范有笙忽略埃利的不着调,接过合同看,签字的地方埃利已经龙飞凤舞地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范有笙弹了一下那个名字:“动作挺快啊埃利。”
埃利笑嫣嫣的:“制造厂打八折,我不得先下手?”范有笙不置可否一点头,把合同放在一边,问起埃利别的事情:“你这次到中国预备待多久?”
埃利收起玩笑,托着腮想了一会说:“再看吧,这一两年都在这边吧,还不太想回去。这段时间也只在北平玩,其他地方没去过打算什么时候转转。”
范有笙道:“你随时可以出去转,交通也方便,记得回来就行。”
“哎呦老板你真是大好人!”埃利给他一个飞吻,“天气暖和了吧,我就到你们都赞美的江南看看。”范有笙嫌弃把合同竖到俩人中间。
“哎我又想起一件事,”埃利从兜里翻出戏票,是两张,都买了,大爷虽然倒卖出价只比原价高一点。
“跟我去听戏吧范,正好两张。”桌上有拼盘,埃利剥了一块糖塞嘴里,发出请求,“跟我去吧,我需要翻译!”
范有笙推开他:“听不来,你换个人给你翻译。”
“行吧,”埃利咯嘣咯嘣咬碎糖块,“我找荣邶去。”
范有笙拿过合同又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放进档案柜里。
那厢荣邶正在给一个学生计划出版的个人诗集设立封面和装帧,见埃利进来,抬头问:“你嚼谁的骨头呢埃利?”
埃利裂开嘴:“范老板的头盖骨。”
“哎呦,这可是你说老板那,不是我。”荣邶打了个寒颤,后悔开这个玩笑,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埃利挥挥手里的两张戏票,往前一递拍到荣邶的胸膛上,人也欺身向前:“走,跟爷去听戏。”埃利有出入厂的自由,自己却是个打工仔,还是实习生,可不敢乱来,荣邶当即摇摇头:“下午的话我去不了。”
埃利直起身一屁股坐桌面上,手掌拍在稿纸上遮住图案不让荣邶看,“我早想到了,等下班一起去咯。”
荣邶无奈提醒作乱的手:“墨还没干咯。”
“啊?”埃利一下弹起来,看手掌里一片黑乎乎。
“啊——”
埃利心虚地洗手回来,把戏票塞到荣邶执笔的手掌里,“记得哦荣荣。我到车间去。”
荣邶抽出戏票,看上面的名,正是秋筠社。
祝斜白叠起花边圈起来又是秋筠社的报纸,摊开纸铺到自修室桌面上构思新的稿子。
金小姐洗了澡,站在全身镜前梳头。楼下佣人送进来一封信,就放在桌面上。很普通的款式,封口烫了蜡。金小姐瞥过去,心底笑一句装模作样,只自顾自梳顺头发,没擦净的水珠淋到信封上,烫出小湿点。待梳罢,金小姐捏起一角,扣掉火漆印,抽出的信上只有一句话,请注意窗台的花瓶。金小姐不解,控制不住按照指引看向窗台,花瓶插着红玫瑰,很新鲜还在滴水。金小姐躇了一会脸上蓦地白了,她洗澡前从窗台经过,只随意瞟了一眼,想不起花瓶是否有花,但是她吩咐过佣人不许带玫瑰回来,整个公馆都知道她讨厌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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