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
点点星子都吝啬地只肯撒下几颗。唯有那座宫殿,在视野的尽头,背着光,留下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剪影。层叠的殿宇飞檐像巨兽嶙峋的背脊,伫立于幽暗的天幕下。没有灯火,至少,从她站立的方向望去,不见一丝人间烟火气,连人声都罕迹,太安静了,安静的有点怪异。
万籁俱寂中唯有心脏在胸腔里跳动,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规律的节律。
明日,她会顺应天命登上皇位,成为启朝新主。
但在旭日临空前,今夜,她还是那个卑微无宠的六公主,她无权无势,自小在金竹苑长大,那是一座皇宫中最靠西边偏僻狭窄的宫苑,名字虽富丽堂皇,却只是一群无宠的妃嫔同住的小院子。纮帝喜爱的女人太多了,皇子皇女更多,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她的母亲仅是一个贵人,地位低下,因美貌得过宠,生下她后却无端失了宠,她甚至都没等来父皇的赐名,便被遗弃一般与母亲一起仍在金竹苑不闻不问十余年,非召母女俩仅能远远望上纮帝一眼。她也不配拥有自己的宫室,更不配去南书房读书,虽身为公主却无公主礼遇,十二岁前都与母亲同住在金竹苑,皇宫里拜高踩低,尤其梁皇后统辖后宫,她的童年阴暗潮湿,若不是母妃和贴身大宫女的庇护也许她会烂死在金竹苑的某个角落里。
一个无名的公主,被遗忘在深宫里没有孤独惨死已经很难得了。
十二岁时她的母亲及数位低位妃嫔被一同拉去给皇帝的百官宴助兴,皇帝酒醉任性,大手一指便要把母亲赐给一位刚丧妻不满百日的官员做继室,太尉出面制止,皇帝又转念将十二岁的六公主赐婚给太尉。
于是她有了赐名,被接出金竹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宫苑,获得了公主应有的待遇。宫中一片哗然,传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被太尉看上。
好景不长,在她及笄后的一年,皇宫的天变了。
梁皇后出身将门,梁大将军手握重兵,权势滔天,但梁皇后为人狠辣嫉妒心极重,皇帝与她更无感情可言,只顾花天酒地的享乐。后来梁皇后逐渐言行疯魔,趁皇帝前往行宫避暑下令谋害数位妃嫔并残杀皇嗣,时值酷暑,红血淌满黑色的石砖,宫中人人自危,那月余几乎成了宫中的噩梦。待纮帝归来问罪为时已晚,梁家被判夷三族,兵权被分拨给太尉及各地藩王,梁皇后祸国,畏罪自裁。
从那年宫廷惨案后,纮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忽然暴毙,连遗诏都未来得及立下,先皇膝下已仅剩两位皇子,一位因戴罪被囚于宗人府,永失帝位。另一位则母妃是异国贡女身带异族血脉,因启朝自有开国祖训,赵氏皇族必须保证血统纯正,顺应天命,方能继承大统,因而无缘继承皇位。
皇位空悬,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犯了难,直到当朝太尉将默默无闻的六公主从黑暗中推上皇位。
这皇位是她向太尉求来的,她并不知道打开这扇宫门后会发生什么,但她必须奉献自己,这是一场交易,她想活下去就必须登上皇位,左右都逃不过。
引路的宫女在她身前半步停下。那是个穿着翠绿色宫装的女子,身形瘦削,低眉顺目,一张脸仅称得上清秀妥帖,没什么特别的。她从出现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连脚步声都轻得像落叶拂过地面。她只是安静地引着她前行,穿过寂静得可怕的宫道,走向那巨兽的入口。
“主人有令,请陛下用此物遮目。”
冰冷疏离的女声突兀地响起,翠绿色宫服女官恭敬地站在宫殿大门前,绿衣宫女转过身,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张打磨光滑的、空白的面具。她抬起双手,掌心托着一方金盘,金盘上静放着一条暗红色绸布。
宫女重复道,字句清晰:“这是主人的吩咐。”
墨发及腰的少女身形单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她披着一身绣金线白绸裙,站在这扇沉重的红木大门宫殿前。那张脸,在如此沉黯的景致下,依然清晰得惊心动魄。不似艳光四射的明媚,黯淡的月光映衬下却有一股清冽到极处的丽色。这座宫殿正处在金龙殿后方百花园林深处。月明星稀,四周寂静无光,只有黯淡月色洒在一席白绸裙上似流光利剑,清冷幽静。少女身形笔直,打量着面前的宫殿,宫殿门扉之高之大,仰头望去,颈项都会发酸。上面似乎镌刻着繁复的花纹,但在这样浓重的夜色里,看不真切,只感觉那是一片片盘踞的、冰冷的阴影。门缝里透不出光亮,只隐隐飘然出淡淡的松木香。任谁也看不出,少女便是明日要在金龙殿登基的新皇,启朝第十一代君王纮帝的六公主——赵端玉。
赵端玉看了眼女官呈上的金盘,不紧不慢的取过红绸布。皎洁如水的光华映照下荑手纤纤,手背上却隐隐间几道细密的陈年伤疤,似明珠蒙尘,白璧微瑕。
现下称她陛下还为时尚早。
沉重的宫门旋即开启,她攥紧了长袖下的手。
“主人在等您,请陛下移步殿内。”紫衣女官伸手搀扶着赵端玉缓步入内,而后恭敬地退出,重又关上厚重的红木大门,隔绝室外的一切。
为什么要蒙上眼睛?
这座宫殿里,有什么她不能看的吗?
被剥夺视力,其他的感官像被陡然惊醒的困兽,变得异常敏锐,这令她有些不安。
年轻的少女一席白袍坠地,一脚踏入寂静的宫殿,她漫无目的地摸索,极其缓慢地前进着。耳畔是风动,又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琴声,寥寥几句没有弹完的断音。她不自觉伸出手,柔软的白丝绸拂过她的指尖,她像一只迷失荒林雾霭中的白色幼鹿,皎洁如月,缓缓踏进迷雾,被拉入未知的深渊。
琴声止。须臾间,她的衣袍至肩头滑落,她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与丝绢绸布摩擦的细微声响,离她越来越近。
她知道,她要等的人来了。
来人高出她许多,伟岸的身影借着微弱的光亮将身形单薄的赵端玉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又不是没见过,她毫无畏惧,扬起头试图平视来人。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细嫩白皙的玉颈,缓缓摩挲着她的颊骨,毫无征兆地剥下她身上的白色锦缎,哗哗坠地的白裙划破寂静的夜。
“不愧是养尊处优的皇族中人,肌肤细腻,像块瓷玉,连身上的气息都是兰花香。”她耳后响起低沉的嗓音,携带着若有似无的迦南香,此香味独特,带着辛凉的木质松香又夹杂着淡淡的果香,启朝上下也找不出第二处,这是岛屿之国近日新送来的贡品,她辨得出来。
“还是说,公主知道我喜欢兰花,为了见我特意熏香?”
“太尉大人......”
柔弱的少女话还未说完被男人一把横抱起,衣袍落地,她攀住男人宽厚的臂膀,瑟缩起身体,而后她坠落在一处柔软的软垫上,触感温暖有软乎乎的毛发。男人将她压在身下,男人垂落的发丝坠落在她肩头,属于身上男人的冷冽气息逼近,晦暗的暧昧香气包裹着两人。
他根本无心听那张樱花瓣一般娇嫩的小嘴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战利品。
他欣赏着这幅杰作,她好像一份讨他喜爱的贡品,通体白皙的少女墨发如藻散落在身下,双眼被蒙上暗红的绸布,小巧的鹅蛋脸光滑细腻,漏出挺翘的鼻梁和淡红色的嘴唇,内里一席月色的纱裙散开在毛茸茸的软垫上,隐约透出白花花的双腿。
男人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逐渐动作变得粗暴,激起怀里的她一阵颤栗扬起玉颈,他轻轻种下一吻,有浅浅的兰花香环绕,而后重重地吮吸,他贪婪地独占这份诱人的气息,耳畔是迫切的呼吸声裹挟着少女娇俏的喘息,随后男人仰起头俯身堵住她柔软樱花似的唇瓣,尝到一丝微弱的苦涩。
隔着暗红绸布一片雾蒙蒙,赵端玉只能隐约看见身上男人伏起的伟岸身形,他的大手紧紧抱着她的腰际,她手如柔夷轻抚上男人的后背,男人的迦南香与少女的兰香交迭缠绕,少女双眼不能视物迫使身躯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蜷起双腿更加迎合男人,沉溺于男人编织的美梦。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红潮布满全身,炙热的气息逐渐褪去,少女瘫软地躺在男人的怀中,樱檀微启,他一手把玩着她细软的长发,清冷的声音近在咫尺,“公主很乖,明日登基知道该怎么做吧。”
“太尉大人尽管放心吧,我好困,我要睡了。”赵端玉微弱的回应道,打起了呵欠,而后缩了缩身子一手也不知抓过是谁的外衣随意披在身上,蜷缩在他怀中贴着他温暖的胸膛自顾自地睡去。
“呵。”男人见她放松的模样笑出了声,也不生气便一脸宠溺地抚摸她柔顺的脑袋。
长夜漫漫,微弱的宫灯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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