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左思右想,还是专程去了趟NICK学生健康中心,把看到戴项圈的花栗鼠这事跟前台说了。
“呃……”前台眨了眨那双浓重得简直快掉下来的眼睫毛,“所以,你有拍到任何照片吗?”
“没有。”弗兰克则有点尴尬地答,“我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前台耸耸肩,给他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那等我拍个照再来找你……”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的实验项目最近还在招志愿者吗?”旁边的人看他要走不走,抢先上前一步将他挤开。
“还在招,先填一下这个表格吧,我们筛选后会再联系合格的候选人。”
弗兰克看一眼正在奋笔疾书的男生,欲言又止,还是转身走了。
但接下来的一个周,无论他用什么食物引诱,都再没见过那只花栗鼠,这件事情也就被迫搁浅了。
不过他始终没放弃,窗外的食物,他依旧还为它留着——他总觉得它一定会再出现的。
*
两周后。
天气越发寒冷,草地都开始结霜,弗兰克已经换上了棉服和厚牛仔裤。
一天当中最为温暖的午后,他站在一座颇有年代感的四层楼房面前,困惑地仰望着大楼,以及旁边的哥特体字母标牌。
安宁谷医院。
门边有一棵枯树尤为惹眼。它实在太高了,比四层楼还要高出一截,枝桠交错,呈伞状。
弗兰克收回视线,又不太确定地看了一下自己手里捏的那张纸。
纸上写着两行歪歪扭扭的字,全都是大写字母,是一位老人临终的遗言。
【我有遗产需要处理,帮我找到我的侄子沙迪-奈雷亚。
地址:银树街25号。这是酬劳。拜托了。——诺亚】
“请问,这里是……嗯,银树街25号吗?”他进门询问前台。
“是啊。”护士的妆容很厚,几乎盖住了她的真实肤色,她语气冷冰冰的,“你要找谁?”
“沙迪,沙迪-奈雷亚。”
“找他做什么?”
“是这样的,也许我说你会不信,但是……”弗兰克吸吸快冻掉的鼻子,尝试着组织措辞,“诺亚-奈雷亚是我在老人之家陪伴临终的老人,前两天刚去世了,临终前突然跟我提及他有个侄子,好像是住在这里。他说,嗯……他有遗产希望这个唯一的亲人能继承。”
护士终于睁眼瞧他,扬起一边眉毛:“哦吼,沙迪-奈雷亚居然还有亲人在世!”
“不,严谨说来,他刚刚去世了……”
弗兰克小声更正。
护士瞪着眼睛瞧他半晌,努了努嘴,最终对他道:“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在护士抱着座机电话回过身去,捂着嘴巴轻声跟话筒那头的人沟通时,弗兰克轻呼一口气,总算有闲心观察一下四周。
这房子里面和外面一样陈旧,采光不算好,地毯又脏又厚,经年未洗。前台摆放的香薰精油味道倒还算清新。
其实这件事直到现在对弗兰克来说都好像说不上来的诡异。比方说,老人之家的义工他不过做了几天,统共就认识了这么一位老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世,让他一下子有点难以接受。
但细细想来,这种事情好像也无法避免。毕竟那里的工作人员一开始就告诉他了,他负责的是临终陪伴与关怀。因为埃卡特主教推荐他时说,他是个颇具同理心的、内心温暖友善的年轻人。
弗兰克还记得与他最后一次谈话的那个下午。
诺亚是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虽然口齿都不清了,还特别喜欢跟他讲冷笑话和鬼故事。言辞也是那种正经又辛辣的幽默。
在老人之家的院子里,他神秘兮兮地分享给他一个秘密。
“我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在我21岁离开家去外面闯荡时,有一次收到母亲的消息,他们老两口声称收养了一个来自福利院的亚裔男孩。我至今不知道我父母当时是怎么想的,他们也没说过,反正就这么做了。”
“那男孩长得俊秀可爱,看上去像个天使,这很可能就是他们收养他的原因。正也属正常,谁都喜欢惹人怜爱的孩子。但实际上,这孩子却跟瘟疫没什么两样。自从收养了他,他们吃尽了苦头——因为他这里不正常。”
诺亚拿手指了指自己脑袋。
不知为何,他的神情阴鸷,让弗兰克有点不寒而栗,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过了两年的冬天我回去探望他们。那时候我状态很糟糕,女友背着我跟房东搞在一起,我心情不好,丢了电工的活计不说,还染上严重的酒瘾。
“记得那天是12月中旬,就是那孩子给我开的门。
“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大概是父母搞错了。他看上去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撒旦的化身,令我骇了一跳。
“油腻腻的黑发,阴涔涔的眼神,他似乎不会眨眼,盯着人看时总是一副直勾勾的灵魂出窍的模样,真的很难形容。叫人浑身发麻,无端觉得冷。
“那时候他才8岁。
“在家里休养的那段时间,母亲叫我要对他尽量友善些,不要吓着他,省得他犯病——是的,那时候他们就发现他不是正常孩子了。所以,第二天我看他一个人蹲在后院的水洼边,孤零零的,动了恻隐之心,就上前去跟他搭话,想表示一下好意。没想到……”
诺亚突然大喘气一下,弗兰克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他回过头来,我才发现,这个小恶魔一手拿着裁纸刀,另一只手里有红色的液体在不断滴答下来,他把手心摊开,我定睛一看,他手心里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不断扭动!
“给我吓得够呛,失声问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把它切开看看,先生。’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我,用那种寻常语气说着,‘蝌蚪是黑色的,血居然是红色的,真有趣。’”
咔哒一声,护士放下话筒,直起身来,脸上浮现招牌式的微笑:“爱德华医生还在开会,我带你去见沙迪-奈雷亚吧。”
弗兰克回神,连忙道:“多谢。”
穿过长长的走廊,爬过盘旋的楼梯,不知为何,越接近目的地,他的心跳就越响亮。
都怪诺亚太会讲故事了。
弗兰克忍不住又回想起自己之后的追问。
“那您的这位……弟弟现在还健在吗?”
“不,他早就死了。
“25岁时因为精神分裂症发作太多次,又实在太过暴力,被我父母送进了精神病院。在那里医生拿冰锥伸进他眼眶里好好捅了一番,谁知道切掉些什么。可能切多了,不小心把他搞成了植物人,没过多久就死了。
“什么?这应该算是……医疗事故吧?”
“得了吧,”诺亚粗着嗓子呵呵笑起来,“大家巴不得他早死了算了。你得承认,这样的人活着对谁都是负担。你不知道,等收拾他的遗物时,我还翻出一副他青少年时期画的画,实在太他妈邪门了……”
“他画了些什么?”
“两个人从砖墙外探出头来,一左一右,冲着我微笑。”
“听上去好像还好……”
诺亚神秘地一笑。
“如果你真的看到就不会这么说了。这两个人的脖子像蛇一样扭曲着,嘴角裂到了耳根,所有的牙齿,我是说全部的,都露了出来。头,不,我不认为那是正常人的脑袋,那根本就是个骷髅。”
那两个古怪的人,没有眼皮,没有头发,就这么毛骨悚然地冲他笑着。
右边的那个人,还露出来了上半身,分明是背部。
黑色的带着毛边的颤抖线条,落在雪白的纸张上,神经质的笔触,勾勒出毫无克制的轮廓。
四层的走廊上,护士突然在为首的白色房间前停下脚步:“到了。”
弗兰克没来由地心里发毛。
门口站着两个又壮又高的护工,用像看犯人一样的目光审视着他,令他竟有点望而生畏。
护士示意他进去。
他注意到这房间经过特别设计,与其说是一间单独的私密房间,倒不如说是类似审讯室。其中一面墙壁直接替换成了大块钢化玻璃,大约是为了方便外面的人能掌握里面的动向。
所以弗兰克还没进去,就一眼看到了独自坐在桌角边的男人。
他后背微伛,套着件雪白的病号服,半长浓黑的发落在肩头。
“最近这里发生了一点……嗯,不那么愉快的事。”护士在他耳边轻声解释,“所以安保会比较严格一些,你的手机一定先关机放在外面的桌上,进去后……注意不要惹怒他,他的脾气可算不上稳定。”
弗兰克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男人跟着抬起头来。
这是间纯白的房间,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白色的。
桌上放着几张白纸,唯一的色彩来自于旁边的彩色蜡笔。
男人一只修长的手便放在桌角上,指尖沿着弧度来回摩挲。指甲圆润,小臂紧实。
他的肌肤很薄,可以轻易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
弗兰克的视线慢慢往上移。
在对上那双绿眼睛的瞬间,呼吸微微一滞。
本来应该今天修完的,但是结构性问题比较大,导致我返工量浩大,到现在才吭哧吭哧修了10章,所以……先放出改好的部分,后面我会尽快改完放出。鞠躬。——2025.11.13 纯真假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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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10 幽灵(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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