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幼妹激动热烈得仿佛在表白,毛茸茸的侧脸令许微澜又想起奶奶家那只狗。
“你很好的。”小土狗如是说。
木屋渐渐露头,两旁的麦田已从翠绿变得澄黄,是令人开心的颜色。
许微澜盯着摇摆的植物疲倦反问:“很好吗?”
不认同,不觉得。
她听过的所有夸赞皆来自于温云苒,除此之外有零个人开口。
然而陈幼妹却在前方拼命点头,头发擦过许微澜嘴边:“你很好很好很好!”
许微澜吐出对方的发丝:“哪里好?”
陈幼妹安静了,期间还听见许微澜的轻笑,这笑仿佛在说“你看你果然讲不出来”。
她恼怒地转脖子:“莫笑俺!”
四目相望,两人的睫毛几乎连在一起,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眨眼的频率。
呼吸一旦混淆,就如同被黏住的蜘线再难割舍,陈幼妹努力将僵硬的脖子转回去。
离木屋两步路,她心烦意乱,干脆跑起来,把许微澜颠得骨头痛。
放下人后,陈幼妹去打了两桶水倒进锅中,擦火柴时,一小块空气乍地明亮,华光笼罩,染深了她的眼窝。
“俺帮你烧水,今儿淋了雨要冲澡的。”
许微澜坐在床上对她说谢谢。
听着又温又薄的道谢,陈幼妹募地站起来,深深提一口气。
动静不小,许微澜投放出疑惑的神色,眸光藏在暗处,看人时略呈恍惚。
她看着陈幼妹大步走到床前,还因为用力过度不小心撞到膝盖。
“你的好,就是,就是。”陈幼妹语无伦次:“你长得好看,会认字读书,懂得多,还会钓鱼,给俺买玻璃丝,给俺们家送那么多好东西,你……你还保护俺把自个儿摔坏了。”
许微澜:“……”
这算什么?
陈幼妹紧接着把手撑上床,许微澜的身体两侧:“微澜,你爹娘不喜欢你俺不知道为啥,如果外头人不喜欢你,肯定不是你的错!”
许微澜浅浅瞥开视线,说:“……首先我不认为我的外貌跟好看沾边,其次你说的这些,换成任何谁都会去做,人之常情。”
“才不。”陈幼妹笃定。
许微澜一愣:“为什么?”
陈幼妹今年二十岁,年纪轻,所以大家默认她搞不明白人情世故。
当今社会以物换物以钱换钱,林医生看病要出诊费,王嫂子给鸡蛋要粮草。
男人们送来彩礼,说好听是组个家,不过想有人给他们生娃洗衣做饭操持家务。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不求回报?共生的首要条件,不就是相互汲取。
“俺懂得很咧,以为俺光顾着吃饭么?你没有想从俺身上要什么,对不对?”
脚吊在床边有点麻,许微澜移动两下,低声说:“你对好的定义真纯粹。”
陈幼妹对好字的理解是“我给你,我不索取”,这在她眼中便是好人。
也确实是好人,但她不了解人心贪婪。
余晓年接受了恋人十年的稳定安静,却又觉得她不够有趣不够刺激。
陈阳享受了兢兢业业上班加班四年,学历高并随叫随到的下属,却又嫌许微澜不懂阿谀奉承,嘴巴不够甜。
许舟更认为许微澜阴郁自私,居心叵测,想要争妹妹们的家产。
他们眼中的她多姿多彩,许微澜便收集打包,把这些评价全数归类为自身缺陷。
是自己不够完美,不够有趣,不会说话,不懂讨好,不懂装乖,不会**。
所以光付出不想得到,算什么好人?
如果真的好,她不至于像一只丧家之犬和过街老鼠,灰溜溜滚到乡下逃避现实。
陈幼妹的发缕落在许微澜的腕间,许微澜盯着它们,只感觉一股悲凉涌进喉腔跟全身,呛得她止不住颤栗。
她颤着眼帘,拼命装作若无其事,用惯常温和的嗓音说话。
“时间久了,你会明白我的不被喜欢,不是无缘无故,是有理有据。”
陈幼妹闻言立起身体,盯着她,似在斟酌话背后的真实含义。
斟酌良久,她缓缓摇头。
“不对。”
女生浓烈的眉眼忽而严肃,连语气都变得认真几分:“他们咋既要又要咧!”
还没出村,倒学会了城里人的用词,许微澜道:“不是既要又要,是缺点大于优点,覆盖住本身的底色,便只剩缺点了。”
陈幼妹呸:“俺没觉得你有缺点。”
“……”
对方的表情过于庄严好笑,许微澜方才的悲凉和苦涩悄然消散些,便没来由想顽劣一下,像故意提前女友那样。
就想逗逗没见过“世面”的小土狗。
许微澜察觉自己偶尔会变成另一个人,在温云苒开荤段子玩笑的时候,也在陈幼妹表现得一无所知满脸懵圈的时候。
她后知后觉。
原来她的灵魂,并没有枯竭成死木啊。
于是陈幼妹再次看见一个鲜活的许微澜,她又露出了昨日夜里,狐狸般的笑。
“我有个缺点,前女友最讨厌。”
一提到“前女友”陈幼妹就震惊,许微澜故意停顿,果然惹来对方叽里咕噜地催促。
她觉得好玩,光低头笑,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一下下落出阴影。
“俺真的会生气!”陈幼妹怒火中烧,又不敢打,怕把人拍坏,只能急得原地转圈圈。
看得许微澜想给她尾巴上系个铃铛,这样转圈的时候好听。
等逗够了,许微澜敛着笑意说:“我对□□不热衷,她跟我相反。”
换温云苒会直接说那个词。
许微澜比较委婉,单纯顽劣一下,提及关于私密性问题,终究点到为止。
“……………”
脑子里有无数东西在一个接一个轰然倒塌,崩得陈幼妹双眼发直。
居然因为这个原因?
不对,这也能成为原因?!
陈冬生的画本里有好多男女欢/爱的图,陈幼妹第一次偷看的时候不懂,面红耳赤地飞速合上,后来大一点,又道听途说些,明白这是繁衍下一代的必经法则。
除去繁衍,还有最原始的欢/愉,镇上的小杂志里写过,交合是件快乐的事情。
许微澜喜欢女孩,不需要繁衍,那么只会为了快乐,等等,女……女孩之间怎么快乐?
陈幼妹想问,脸却优先烧透。
对比陈幼妹的跳脚,许微澜显得如此淡沉:“很热吗?要不要开窗?”
她丢出一枚炸弹,把陈幼妹的思绪,情感,心跳,全炸得落花流水,自己却远离风暴中心。
陈幼妹眼睛红彤彤的,跟要哭一样。
许微澜于是推开窗户,风挟着雨水和庭院的落花飘进来,有股暗香。
她望向窗外,温吞的轮廓融入水汽中。
陈幼妹做足思想斗争,方开口:“你……你们,怎么做那事的?”
许微澜讶异地回头,坏了,话题聊过火,本意只想开个玩笑,没打算深入探讨,耐不住陈幼妹好奇心爆棚,连这个都问。
她要怎么回答?没有聊私密话题的经验,还是跟一个不算太熟悉才二十岁的人聊。
许微澜陷入尴尬的静默。
然而陈幼妹问都问出口了,自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喜欢,你不喜欢,可这事不快乐吗?为什么你不喜欢咧?”
许微澜的情绪从尴尬变成困惑,甚至有些龟裂:“……快乐?”
陈幼妹:“嗯?难道不快乐……?”
“……”许微澜望她一眼:“你尝试过吗?”
“没有。”陈幼妹老老实实晃头:“所以小话本写的骗人的喽?其实不快乐?”
一定要围绕快乐不快乐的字眼儿说吗……
但换个词似乎没差,并且更……
比如舒服,比快乐贴合,又比快乐露骨。
许微澜抿抿唇,很想逃避这个话题。
陈幼妹岂能容她逃脱:“你给俺讲讲呀,到底什么感觉咧?不快乐么?”
“………”
许微澜乏了:“我不知道。”
期盼答案已久的陈幼妹瞬间不乐意,又羞怯又恼怒:“你……你,哎呀!莫要耍俺!”
“没耍你。”许微澜无计可施地说:“关于性带来的愉悦度问题我真不知道。”
陈幼妹念书不多,脑子转得倒利索,很快明白其中的曲折奥妙:“俺懂了,你是弄的那个!”
许微澜面无表情,是真的彻底活人微死。
“是啊。”
寡淡平静的死感将本该旖旎暧昧的气氛中和,成功转化为科普频道。
陈幼妹不放弃地问:“啊,那你咋……”
许微澜默然,眼下的乌青像被临时逼迫了出来,那倦意万分明显。
默然数秒,她用行动回答:缓举右手,到眼前还微晃了晃以表示意。
这手过分优越,纤细,修长,白皙,连手背上交错的筋骨也很精致。
是完美的“作案”工具。
陈幼妹睁着黑漆漆的眸子一动不动,实际上快要被蒸发融化。
一瞬间太多内容挤进脑子,画的,写的,有图有字,只不过主角一股脑的变成了许微澜。
无法想象。
如果那些主角替换成许微澜,陈幼妹根本无法想象,她心目中的许微澜与情/欲,像月亮与大海,遥不可及又相互辉映。
陈幼妹的胸脯狠狠起伏,猛觉屋内燥得不行,她暴力地拉开衣领,依旧喘不上气儿。
此时许微澜已经放下手,随意搭在被子上。
陈幼妹盯着它们,画面忽然上了曾颜色。
啊啊啊啊啊啊……
她捂着眼睛飞快转身,可以说是夺门而逃。
军火展示(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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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狗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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