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半路,陈幼妹乍想起锅上还煮着水,许微澜一会要冲澡,她的脚……
……暂时还不大敢面对屋子里的人。
纠结良久,许微澜试图自己下床的时候,门被敲响:“微澜……”
她右脚刚落地,足尖点着水泥应了一句。
陈幼妹却没动弹的迹象,身体阴影停留在门后,折射一半进屋中。
“俺守在这,你有事喊俺就好。”
声音听起来弱弱的,明显气势不足。
许微澜站起来一路扶着椅子桌子到炉灶旁。
尝试弯腰失败,她揉揉伤腿附近的皮肤,心下犯难。
而陈幼妹似有心电感应,隔门问道:“微澜,俺先帮你把开水倒桶里?”
许微澜悬着左脚说:“进来吧。”
陈幼妹低头进门,眼神躲闪,径直越过许微澜将热水倒进澡盆,再掺半桶冷水,温度刚好。
做完一切她飞快转身离开,影子再次渗透半边,像个恪尽职守的侍卫。
许微澜:“……”
发生什么事了?
澡盆里,水温温热。
氤氲的烟雾缭绕,许微澜反应过来——陈幼妹该不会……在害羞吧……?
她无言以对。
这种话题,温云苒开启过无数回,许微澜次次被缠得没办法。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出现个更缠人的,结果这人得到答案又招架不住。
一开始温云苒也目瞪口呆,久而久之,许微澜的表现太平静,问什么如实答什么,风轻云淡的,温云苒那点羞耻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然而许微澜和余晓年的床头事件触发率极低,首先因为异地,其次,余晓年很少主动。
她不主动,许微澜更不可能主动,于是为数不多的发生点都在余晓年醉酒后的瞬间放纵。
第一次是,最后一次也是。
这样想,原来最后那次是余晓年沉默的挽留,给她机会,可惜她不中用。
中用又如何。
心不在焉,上床尤嫌多余,刻进掌纹的得是爱/液,而不能是**的眼泪。
余晓年放下身段缠绕的场景历历在目,以往对方自觉,许微澜再疲倦无奈也会做。
那日余晓年口袋里滚出了景凝的口红。
雅诗兰黛的热门限定,余晓年从不涂温婉的豆沙色,她钟爱香奈儿和阿玛尼的正红,符合身份符合气质。
余晓年是高级工程师,长相凛冽干练,嘴唇总描得饱满,景凝的口红在她口袋里,堪比许微澜的床头有指套。
她们果真不在一个世界,果真不合适到极致。
许微澜想,大概没人能跟自己合适。
人类尊重原始文明,去掉繁衍后代的部分,剩下的迷情欢/好谁不喜欢。
陈幼妹在意的,不就是情/欲是否能带来快乐。
可许微澜是真不知道。
从陈阳手下存活已经够艰难,加完班回到家连饭都懒得吃,有时候囫囵吞点残羹,有时候吃泡面,桶装的,毕竟袋装得煮。
冰箱里囤最多的是速食和冷冻罐头。
当简单的活下去成为奢侈品,那么重心只会变成“活下去”,而非“怎样活”。
许微澜把伤腿架在矮凳上勉强冲完澡,热水令骨肉酥软,情绪便也松懈。
多泡了会,温云苒的视频电话冒然打进来。
许微澜对她不设防备,秒接通。
“哇哦,美人沐浴呢!”
许微澜:“什么事?”
温云苒在做头发,脑壳上顶着十几个圈儿,抱怨道:“那破山区几天没信号,我想你了不行吗?瞧瞧气色有没好点?”
许微澜靠在桶边:“瞧吧。”
一瞧就瞧见打夹板包纱布的左脚,温云苒花容失色:“咋回事??”
“骨折。”
“……”
温云苒:“是我疏忽了,让你去乡野地方干农活,忘记你脆弱又难杀,平白受罪。”
许微澜声音泡得懒散:“要去约会吗?”
温云苒眯眼:“新钓到的帅气小奶狗。”
“花你钱养老婆的那种?”
对面人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我已经吸取教训了!这次必不会上当!哦对,给你发他的照片,真的很帅,比你还帅点!”
许微澜:“……”
她什么时候变成计量单位的。
点开对话框,三张照片占整个屏,许微澜一张张打开,确实挺好看,就是有点不对劲。
花臂,头发长,唇钉,五官立体但不硬朗。
“像台T。”
温云苒傻眼:“……啊?”
许微澜叉掉照片:“被人骗了。”
温云苒努努嘴:“倒没被骗……就,喝完酒送我回家,那天还下雨呢。”
原来真在酒吧认识的。
雨天总是一段浪漫故事的开始。
记起昨日和陈幼妹在雨中撑伞的情景,许微澜略略走神。
湿濡的水墨大片大片渲染,两人并肩同行,走到一半陈幼妹还指出自家包的山,跟她讲里面有无患子跟首乌。
“澜澜!你在听我说话吗!”
许微澜被扯回注意力,无奈道:“如果真是女生怎么办。”
温云苒移目:“女生……女生咋不行?要不是你太萎,本小姐就跟你谈了!”
许微澜习以为常,没什么表情地说:“那可真是抱歉。”
温云苒忽然又紧张兮兮:“真是女的咋办?”
“……”
许微澜瞧她一眼:“性别是亲密关系中最不值得关注的问题。”
此话特别针对温云苒。
许微澜和温云苒和余晓年上的同个高中,高一的时候,温云苒暗恋隔壁班体育委员,苦苦追寻半年,送水送早餐帮做值日。
又墨迹三个月,告白了,人家说不想谈恋爱,结果第二天拉着学习委员官宣。
温云苒气得一周吃不下饭,暴瘦十斤,转头开始爱上篮球队队长。
这次比较谨慎,没墨迹,立刻告白,结局是别人打个联赛回来,奖杯跟青梅一起拥进怀中。
至此温云苒暂时清醒,和许微澜一起努力学习,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等去了南大,什么好的帅的没有?
南大军训刚结束,她就和街舞社的潮男亲亲我我,好歹正儿八经谈了一年多,潮男回家继承家业,并跟联姻对象出国留学。
温云苒摔碎了八个马克杯,决定不找校内,找校外——门口宠物店老板,成熟体贴的年上男。
谈八个月不到,年上男哭诉说店里生意亏损,要关门回老家。
温云苒那个舍不得,把积蓄全给了对方。
然后就是经典的花钱给男人养老婆事件,老婆怀孕四个月上门,把温云苒看傻了,领着许微澜灰溜溜逃走。
钱没追回来,温云苒怕一尸两命。
某种意义上她也挺善良的。
“说得没错,万一换个性别,我的爱情就发光发亮了呢!”温云苒隔空指人:“你觉得呢?”
许微澜给不了什么实际方案,她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我觉得你开心就好。”
实话。
温云苒撇唇:“性取向是流动的,女生就女生吧,长成这样我认了,跟谁过不是一辈子?反正我妈肯定不在意我结婚不结婚。”
许微澜善意提醒:“台T……很会讲话。”
算刻板印象,她觉得做这行职业需要八面玲珑,有些话说出口是真是假谁也弄不准。
但——总比男的好。
温云苒对着镜头小鸡啄米:“对啊对啊,她确实嘴甜,一口一个姐姐的,真令人着迷。”
果然情商高的人吃得开……
许微澜于是不再说什么。
闲聊了几句,她无意瞥到门外。
陈幼妹依然在当守门侍卫,位置从左边移动到了右边,一副想偷听怕被发现的模样。
许微澜忍不住提唇,被温云苒瞬间捕捉:“你望着哪儿坏笑呢?”
许微澜看回镜头,唇线垮下来:“没有。”
温云苒不信:“老爷,总裁她终于笑了,几百年没这么笑过,怎么?爱上乡下妹妹了?”
“……”许微澜抬手:“我要穿衣服。”
“开个玩笑,你一点都不幽默的!”温云苒那边有人来拆头发,镜头里出现三四个理发师。
“乡下小妹不好么?质朴纯真,挺适合你的。”
许微澜作势摁挂断键。
温云苒:“好嘛好嘛,澜澜,其实只要你开心,谈野生动物我也能接受!”
许微澜平静地说:“再见。”
真的再见,温云苒要去洗头发,她得从水里起身,皮肤都泡白了。
挂完视频换好衣服,陈大妹正桥来送饭,陈幼妹借机跟进门,帮忙摆桌子椅子。
陈大妹等会要去村口卖粮食,懒得再往回走,干脆留下一起吃。
陈红梅从地窖里捞出了米豆腐,用醋,酱油,盐,香油,小米辣调好酱汁,加切碎的折耳根淋上去,美名其曰巴蜀风味。
另一道菜是豆角炒肉,撒了些许花椒,豆角是王婶子家种的,村里人知道王家困难,所以只她们一家种豆藤,算垄断市场,赚得多些。
肉属于山猪肉,村北刘妈家世代打猎,正经合法的猎枪使用权,一个月稳定打个两三只,优先低价给村里人,再会拉去卖。
今日有专门收货的客户过来,听说近期量要得大,那么小块儿山猪肉全在这碟子里了。
“娘说微澜身体不好,特意炖滴鸡汤咧。”陈大妹盛一碗放许微澜跟前:“两只腿儿,俺偷偷夹来给微澜吃,不然冬生要闹了。”
三年的老母鸡,不肥不瘦,金黄的汤汁上只浮了一层薄薄的油点,汤底垫了黄芪和切成薄片的鸡纵,桃溪村不产参,否则也会放进去,都是补气补血的佳品。
许微澜喝了汤,把鸡腿分给对面二人。
陈大妹和陈幼妹错愕地抬起脸。
“许微澜解释:“我喝汤就可以,你们替我吃吧,别浪费。”
“那咋成!娘说给你吃的!俺们咋能吃了你的?”陈大妹想把鸡腿夹回去。
许微澜用手盖住自己的碗:“我不喜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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