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年?
许微澜眨眨眼,回想了一下她的容颜。
竟有些模糊。
记忆里的余晓年,高中毕业开始就几乎日常全妆,连头发丝儿都精雕细琢好每根曲折,再喷上甜蜜气味的香氛。
好似裹挟美丽面具的人偶。
【她问我你去哪了。】
【我让她管好自己别打扰你。】
温云苒嫌打字麻烦,干脆弹来个语音。
许微澜接了。
“她和圣华那家伙一起来的。”温云苒语气愤愤:“真嚣张啊!舞上门了还!”
相较之下许微澜颇为平静:“她来我家?”
温云苒哼:“是你的前出租屋,什么你家,那房子在你走的第三天就住了新人。”
快餐时代,正常。
“我去帮你把一些剩下的东西打包,刚好撞见余晓年带着新欢过来,问你为什么删她。”
“啊……”
“我说都分手了不删除拉黑干嘛?留着过年?”
许微澜沉默。
温云苒只当她想听,继续道:“她那个对象嬉皮笑脸的,说什么让我别生气,终归是她们不对——她也知道她们不对啊?!”
“……后来我上车准备走,余晓年追来,让我发你的微信名片,我没发。”
过了几秒,温云苒才察觉这事得问当事人,于是就问:“要发么?”
许微澜暂时没考虑清楚。
温云苒不甚在意:“虽然分得不体面,但我没想到你会直接……给她删了,意料之外。”
可能因为那个星期四真的祸不单行,buff堆叠,令一向平静的心态彻底分裂。
大家认定许微澜会继续保持沉默,反正忍气吞声了数年,形象固定在此,雷打不动。
可她也曾有血有肉。
她会顽劣,会想争一争,她没有彻底枯死。
许微澜叹口气:“推名片吧。”
温云苒“嗯?”,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真推?你要跟她算总账啦?”
“可能么?”许微澜轻轻呵笑:“不至于。”
温云苒边操作边道:“我想也是……那我推了?好奇你为什么会答应?按照之前……”
她没有明说,但许微澜清楚,按照之前她会继续逃避,把事情不了了之,当作无事发生。
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溃烂不曾痊愈过,那不就是徒劳的无用功?纯浪费时间精力。
许微澜仰头盯着天花板上悬挂的灯泡,半晌才道:“今时不同往日。”
……
余晓年仿佛守在手机前,温云苒刚推过去五分钟,许微澜就收到了好友申请。
两人加回来,没有熟人变陌生人的尴尬,余晓年甚至还问了句“近来可好”。
许微澜自然地接了句:【挺好。】
隔了半小时,余晓年回:
【听云苒说,你去乡下了?】
【嗯。】
【。。。】
余晓年的文字透出无奈:【你还是这样。】
许微澜愣住,是吗?
那可不能这样了。
【你想我怎样,祝百年好合吗。】
听起来像嘲讽,但如果发消息的是许微澜,余晓年大几率会认为是真心祝福。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谢谢。】
许微澜:【其实我没在祝福。】
余晓年:【。。。。。。。】
许微澜的文字瞧不出情绪,余晓年也直接打来语音。
一接通,两人十分默契的没出声。
静默须臾,余晓年先开口:“许微澜?”
许微澜淡淡“嗯”。
“听起来精神不好啊。”对面笑。
“确实。”许微澜说:“骨折了,很难能好。”
余晓年讶异:“骨折了?怎么搞的?”
“摔的。”
“……”
许微澜的语气太冷漠,余晓年很不习惯,毕竟以前,她们没试过聊天聊到话题终结。
余晓年在电话那头不说话,像忍了一阵,才缓缓道:“分手之后,我去找过你,没想到你已经搬走,还把我删除拉黑了。”
一顿,她又说:“对不起,我背叛了你,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但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许微澜:“然后呢?”
“我们见一面吧。”余晓年说。
***
秋收时节来临,陈幼妹要帮家里割麦子,没多少功夫往许微澜这边跑。
林医生开的药有安眠作用,许微澜日常睡到陈幼妹来敲门送饭,她跟她一起吃完又去田里忙活,到晚上才会再来。
幸亏陈家人多,陈幼妹帮忙送饭,熬药就交给了陈大妹和陈二妹,陈冬生偶尔搭把手。
今年村里大丰收,金灿灿的麦子往外运了又运,陈红梅和陈壮卖完钱,又添了头牛回家。
陈幼妹把牛犊牵来给许微澜看。
“你给它取个名儿呗。”女生摸着牛背上的短毛说:“长大了能驮你上山咧!”
许微澜:“……”
“牛会爬山吗?”
陈幼妹“呃”了半天:“会的。”
只是不能爬太高。
身边的小牛犊晃晃尾巴“哞”一声,湿润的眼睛好奇打量人类。
陈幼妹于是笑着指它:“你看,它说会!”
许微澜扯唇:“那叫它会爬。”
“……”陈幼妹一副噎着的模样,想问是不是认真的,又不敢质疑。
“开玩笑的。”许微澜没什么表情变幻,慢条斯理说道:“好像毛色和别的牛不一样。”
这寡淡的玩笑模式令陈幼妹既无语又高兴。
好歹比平日活人微死强。
她叫微澜,可真就,微,澜。
“的确不一样,黄中带黑白,娘开始还以为是奶牛咧。”陈幼妹捏捏牛角,换来两声“哞”。
许微澜歪头凝视它。
初生牛犊不怕虎,更何况许微澜不是虎,小牛犊哒哒上前,鼻子拱进许微澜手心。
“它要吃的!”陈幼妹捡起框子里的干草投喂。
谁知人家根本不买账,头一扭,巴巴望向许微澜,眼眸清澈明亮。
陈幼妹:“……”
把草递给对方。
许微澜刚拿到手,小牛就迫不及待伸出舌头卷走草,低头嚼起来。
陈幼妹气得跺脚:“势利眼东西!”
势利牛不理她,一味嚼嚼嚼。
等它嚼了小半会儿,许微澜抚着牛角说:“我有朋友要过来。”
陈幼妹还在生一头牛的气,反应慢半拍:“啊……啊?”
朋友?
真的朋友,还是……
许微澜补充:“前女友。”
陈幼妹:“……………”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余晓年是晚饭点时候到的,直接到的村口,许微澜不方便接她,陈幼妹赶牛车去接。
那小牛犊一路狂奔,中途停了会儿让路给赶鸭子的郭老伯,它还把余晓年的袖子嚼烂了。
陈幼妹也不待见余晓年,说不清为啥,反正从头到尾只讲了两句话——
“你是余晓年?”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冷酷地扬下巴:“上车。”
余晓年快把脑浆晃匀称才见着许微澜。
她下了车,想说句感谢,转头发现陈幼妹早赶着牛车走远了。
陈幼妹不高兴地回了家。
“哟?咋咧?”陈红梅见小女儿垮着脸,上前捏了捏:“又和九妞闹脾气呢?”
陈幼妹烦躁地撇开,眉毛嘴角眼睛往下耷:“微澜的……朋友来了。”
没敢说前女友,主要私心也不想说。
“她来客啦?”陈红梅倒很欣喜:“咋不早说,难得来,俺准备点心去。”
“准备个狗屁!”陈幼妹小声骂。
陈红梅没听清,转过身问:“你说啥子?”
关键时刻,女生又犯怂了:“没有……娘要备啥点心,俺去送。”
木屋内,许微澜在吃饭。
余晓年四处打量一番,最终坐到她对面:“住得惯吗?”
许微澜夹口菜吃,等咽下去才说:“惯啊,我有什么可挑剔的。”
余晓年没接话,静静盯着她。
感受到灼热的目光,许微澜于是停止吃饭的动作,抬眸与之对视。
余晓年说许微澜还是那样,许微澜觉得她也还是那样,即便下乡村也化着全妆,粉底无暇,眼线描得精美,睫毛刷得根根分明。
身上穿的劳伦拉夫女士套装,一件两三千,在南城属于中低奢品牌,在桃溪村是陈家六个人整年的生活费。
城市里的人,一向爱把自己包装成昂贵的商品,谈生意见客户,觥筹交错间必须有排场,其实没问题,许微澜不喜欢而已。
她们合适的地方太少,这不过其中一项。
许微澜融不进市侩和虚假,绚烂的霓虹灯只能照亮她过于朴素的碎花裙,二十块一条,五十块三条,她穿了四年。
然则余晓年圈子里最穷的都开帕拉梅拉,立场和角度不同,许微澜能理解。
“澜澜。”余晓年忽然唤了声,却又没再说下去,抿着涂满口红的唇若有所思。
许微澜继续吃饭。
余晓年望着满桌的农家菜,徒然察觉,对方极少不接她的话,今天是第一次。
大二下学期开始,两人一起吃饭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但只要坐一块儿,余晓年聊什么话题,许微澜都会接几句。
虽然大部分时候接得不咸不淡话不投机,比现在安静到死寂要舒服。
余晓年把口红咬得斑驳,也等不到一句回应。
破烂的灯光照不全屋子,许微澜一半身体斜入暗处,迫使她的脸颊变得隐晦。
余晓年努力睁大眼睛,依旧参透不清许微澜那半边隐晦的真面目。
不懂的何止表情容貌,还有数十年的心。
就着昏黄的光,余晓年终于问道:
“你爱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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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茶与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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