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月和喻清舒愉快地航行在海面上。
这一次,没有那些多余的人影,这艘风暴号上只有他们两人,入夜后,还能自如地控制整艘船上的灯光系统。
真惬意啊。
坐在床头,蔺月随意地翻看着从行李箱里找到的文件。文件以报告的形式详细交代了丹伊岛事变的始末。
其中,自然也饱含着茉莉的遭遇。
罗德尼夫人以化名为替代,阐述了她的母亲死亡后没有下葬,长久停尸在家中。其女过于渴望母亲的苏醒,逐渐产生妄谵和幻觉。
唯一剩下的丈夫在散尽家财也无法挽回家中情况后,心怀怨愤,接连涉入几起丹伊岛沉船事故,并于某一夜在港口点火**。
报告中隐去了茉莉的能力和后来的遭遇,但结合她说过的话,可以推测出,起火的那一晚,她独自前往拍卖行,想要得到“能够实现愿望的石头”。
她成功了,却也受到了同为拍卖品、同样放置在房间中的不知名猛兽的袭击。
那猛兽出自克莱因实验室的非法实验,它在杀死茉莉后逃窜出房间,将处于与外界失联状态的丹伊岛人屠戮殆尽。
这就是三十五年前的真相,她手中薄薄的一叠报告纸。
蔺月将报告合上,在最末一页发现了一个小标记,它的形状很古怪,像一株扭曲的植物。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图形,这个不同于坎贝尔实验室也不同于阿什凯特尔高等学院的标志。
它象征着哪一方?罗德尼夫人是向谁做的报告?
她为什么隐藏了部分真相呢?是出自私心,还是那里本就不值得忠诚?
谜团越来越多。蔺月的选择当然是——躺平!享受海风!将其他无关事项统统剔出脑海!
她目前最需考虑的是怎么找到并弄清喻清舒想了解的事件,顺利的话,就把他全须全尾送回去,再集中精神把自己的那件事了结。
真是充满光明的未来啊。
喻清舒捧着两杯加冰的果汁走过来,不知道他是怎么摸索的,居然解锁了风暴号上的冷藏功能。
蔺月抓过杯子猛吸一口,感觉到冰冰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啊,喝太猛了。
她缓了下,问喻清舒:“怎么样,你选好下一站了吗?”
他前几天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出了一份动态的电子地图,只要在最上方的空格中写上想去的地点,这份地图就能根据最终地点拟定不止一份路线。
自从得到它,他就揣着它和自己的那张手绘地图扎进房间,一门心思研究去了。
“嗯。”喻清舒承认道:“比起比西亚图书馆,还是怀城的安全性更高点。”
他看着蔺月,勾了勾唇,“我还挺好奇的,怀城离瓦伦星区那么远,会不会也贴上了你的通缉令。”
看起来一趟丹伊岛逛下来,她把这家伙养熟了不少,他居然敢这样调侃她了。
没有接他的话茬,蔺月转而发问道:“你想好在哪边停了吗?”
她眨了下眼睫毛,强调道:“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下船,风暴号就会开启自动返航功能。
即使他们手中有遥控器——为停错地方这种劣质的理由随意动用的话,也太过可笑了。
喻清舒显然也考虑过了这一点,他轻描淡写地一点头,说道:“我已经在总控室设置好了停泊地。”
蔺月又吸了口果汁,心想,这算先斩后奏吗?
随便吧,反正来这里本意也只是为了探查他的秘密。
见她干脆地认可了自己的选择,甚至没有过问具体地点,喻清舒反倒显得不习惯似的,在她身边静静坐下。
蔺月便把那一份复印的报告递过去,她特意让画着标记的那一页朝上,示意对方去看那个标记:“记住它,以后看见的时候离远一点。”
她没有发现,喻清舒的目光在看到那个图案后眨动了下,闪出一瞬间的阴郁。
但他没有多言,只是答应了下来,甚至反过来说道:“你也要离远一点。”
蔺月想不到自己也有被叮咛的一天,不禁失笑,她捋动被海风吹散的头发,心中忽然涌起一些奇异的感觉。
这不是她第一次出海,她曾经为了所执所念乘风破浪,去过各种人迹罕至的绝境,从未有退却之心。
但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有闲心在甲板上吹着风,嚼着果粒,思考一些完全没必要浪费时间的无厘头问题。
记忆的匣子悄无声息地破开,她难得放纵自己的思绪顺着隙口钻进去。她想起蔺女士曾经柔和的笑容和亲切的话语,想起她祝愿自己能够挣脱束缚获得自由,想起那些让她懵懂稚嫩的心为之欢呼雀跃的爱与温柔。
她想起……
“所以,极度的痛苦有几率唤醒能力?他们还把这些当成研究?”
喻清舒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她难得的沉浸,蔺月转过头,发现他的面容难得的冷峻,一种酷烈的不详笼罩在他周身。
她读不懂他突然变异的脸色——同为演技大师,喻清舒大多数时候都只表现出无害的姿态,如今这样,简直就好像咩咩叫的羔羊突然露出獠牙一样。
落在她眼中,很新奇,很有趣。
但她擅长讨论和回答,因此答道:“不,我认为唤醒她能力的是极度的憧憬和愿望。”
考虑到当时的情况……也许在常人看来,她已经彻底滑向了疯癫,所以她的父亲才会如此绝望。
不过,在精神异变的边缘秉持强烈的愿望么,蔺月失笑……照这么看,她大概是永远无法觉醒什么超能力了。
无所谓,她照样能找到路径,去实现自己的心愿。
喻清舒的面色稍缓,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像呼出一口浊气一样,放过了这个问题。
行李箱被储藏了一定量的干粮,和蔺月此前在丹伊岛旅馆中得到的来自罗德尼夫人的贴心馈赠样式差不多。
略一思考,他们就决定把它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喻清舒继续去海钓,他的手艺纯熟了很多,但钓法也愈发漫不经心,偶尔蔺月瞧着,有种他在等愿者上钩的错觉。
钓完的烹饪自然也是他来,不知道他哪里学来一手好厨艺,变得花样烧下来,居然很难吃腻。
他们悠闲度过了几日,这天,喻清舒又在海钓,蔺月坐在不远处思索着些什么。
他瞥一眼她的脸色:“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后者眼睛骨碌一转,笑道:“明天就要到目的地了,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想要找什么。”
喻清舒当即没说什么,只是把碗筷统统拿到厨房,丢给自动清洁机器人。
他又慢悠悠踱步回来,姿态松散。
蔺月眼看他在自己面前盘膝坐下,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垂下眸道:“那就提前跟你说说吧。”
她抖擞了精神,心想这才对嘛,之前是两人不大熟,也没好问。实际上坦诚相待才是效率最高的办法。
比起他一个人闷头苦找,加上一个了解真相的自己,无疑能往前推好几倍效率。
没错,对自己,她就是那么自信。
喻清舒的神态却远不及她轻松,他的脊背重新微妙地绷紧,吐息也变得浑浊而沉重。
他皱着眉欲言又止了一阵,仿佛在费力地择取将要吐露的话语。
蔺月歪着头观察着他,耐心地等待着。
她的手中编织着一串向日葵花串,用于编织的材料据说是来自于某个星球的一种特产,叫做“无限丝”。
它们毛茸茸的,使用说明上写着,在被特制的钩针编织时,它们能自发靠近主人所想之物,并能在主人放下钩针前自我繁衍。
堪称手残党的绝佳帮手,它当然也属于行李箱中的馈赠。
心烦意乱的喻清舒随手拿起一团没被用过的、绒线状的无限丝,蔺月顺势递给他一根钩针。
他低头望着它们,少顷,面色重新变得平和,声音却仍然低沉,仿佛蕴着某种深刻的情绪。
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口道:“我的‘父亲’,他是个人渣。”
等待他进入正题的蔺月心中颇为波澜不惊。或者说——早在捡到这个人类的那一刻起,她就对他的来历和异状做了诸多猜测。
人世界的悲欢总是鲜明又相似,讽刺的是,人类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可知道诸多道理也逃不过俗世的洗涤。
她专注地看着他,听他吐露了大概有生以来头一次向外人吐露的东西。
他名义上的父亲祁博达从遗孤中挑选合适的实验体,用养父的名义收养他们。
他明面上是醉心于慈善且乐善好施的好人,实际却是残忍变态的暴君。
喻清舒是第一个被收养的孩子,当时祁博达还有所顾忌,会把他放出去上学。
意识到养父不对劲后,他就拼命努力,一边巩固学业的优异,一边和周围人建立广泛而友善的联系。
这是一种保护色,与外界建立的联系越多、越深,他被操控的可能性也就越低。
祁博达确实没对他下手,他只是拘禁了喻清舒的“弟弟妹妹”们,那些晚一步被收养的孩子,全被他关在家中——或转移到他的实验室里。
对外美名其曰,他们会接受家庭教育。
喻清舒不落忍他们的遭遇,也警惕养父的手段,总会尽可能抽出时间陪伴他们。
可是,他的优秀反而也成为了祁博达的保护色。在外界眼里,他无疑是个优秀的慈善家,也是个优秀的“父亲”角色。
喻清舒苦笑道:“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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