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清晨时分。
东风解冻,蛰虫始振。“暮春茶舍”院内,一株早杏正吐出零星的花苞,暗香浮动。
名为小牧的小厮在木窗边挂好了新制的风铃,随后便哼着小曲向后院走去。这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眉目清秀,干活时总带着一股子利落劲儿。
风拂过,窗边传出的叮铃声与室内茶娘摆弄茶具的轻碰声,不断交织成一首春日的序曲。
过了不久,她朝着不断传来香气的地窖轻喊道,“春子姐,沏茶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并缓步走到楼梯处。
“好的小茉,帮我接一下东西”,老板娘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并向上递给她一个不大轻的陶制罐子。
【杏花蜜】,罐子一面用浅棕色纸胶带贴上的标签如是写道。琥珀色的蜜浆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茶娘小心地舀了一勺放在小碟中,和老板娘一起品尝了一小口,舌尖轻触,都不经满意地眯起眼睛。
“春子姐,我们这次新启的自制杏花蜜比去年的特供还要香浓呢”茶娘扬起笑脸,“是的呢,等小牧把柠檬草从后院采来,我们来泡一壶喝。要赶在客人前面先品,这样后面看着也就不馋了”老板娘在笑意中露出一抹狡黠,随后两个人一起笑出了声。
“阿姐,今天运气真好,连后山的泉水也采到了!”小厮也在一刻钟后从后院高兴地迈入室内,左手上提了一个水壶,右手还拿着好大一捆刚摘的柠檬草。
老板娘笑着回应道:“东西放好后,再把柜子第二排的四季春茶放在大茶桌上吧。今日立春,新酿的杏花蜜也取出来了,到该泡春茶的时候了。”
小厮点点头,转身进了茶水准备间。
这间茶舍不大,却布置得雅致又古朴。两层楼的茶舍背靠一座不高的青绿小山,房屋加上后院呈L型构架,月白色的瓦面与白净的墙体相衬托。一楼以五六组原木色座椅构成的品茶区、有绣着好似晕染花纹的靛蓝靠枕与书架墙的沙发阅读区为主。还有独具特色半开放式的茶水制作间,将一张木质的大茶桌与客人所在的品茶区相连。二楼由小憩区、员工休息区、公共艺术区、阳台构成。在茶舍后院还有温室与花草田,公共盥洗室。
屋内外由几棵树、竹篱笆、多从绿植互为点缀,给人一种“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清雅感。
趁着老板娘环顾四周的功夫,山泉水煮开的蒸汽也缓缓漫出茶水准备间。“姐姐们,水沸了”,小厮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手上还残留着几片刚刚摘的柠檬草叶子。“来了”,刚刚还沉浸在杏花蜜中的两人往该处走去。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准备,投茶、醒茶、出汤、萃取、调配,第一盏【杏花春茶】泡好了。
缓缓倒入小杯中,茶香渐渐弥漫开来。那是一种奇特的香气——春茶的清冽中带着杏花的甜润,又被柠檬草的清新托起,像是把立春后的新生感都传递在了这壶中天地。
“成了,大家快品!”茶娘把小茶杯高兴地送到老板娘和小厮面前。
“这茶,真不错!阿姐我感觉今年小茉丫头的泡茶技术比去年更好了!”小厮笑着道。
“小牧,我之前就讲过,我比你大五岁,要叫姐姐!”茶娘亲挥拳头,假意生气似的皱眉道,小厮做着鬼脸跑开。
“哈哈哈,你们俩还是跟以往一样喜欢斗嘴。不过小牧说的很对,又是新的一年春了,万物萌发,咱们茶舍的茶娘也和大自然一同成长了。一样的茶方子,我也觉得比去年整体上更好。”老板娘一边笑着同两人搭话,一边在大茶桌下旁的柜子上翻出一个小木牌。去年写的已经败色了,新牌也正好上“新”茶。
随即她走上二楼的公共艺术区,用狼毫笔沾上新墨,在上面写下了【今日特供:杏花春茶】,随后便让小厮将牌子挂在正对着门前的大树树干上。
简单的午餐后,小厮清扫完院子里的落叶和浮尘后打开院门,向来往的人们用无声的语言告知着:“暮春茶舍,今日开始营业了”。
过了不久,茶舍里就零零散散的落座了约莫五六个客人,有带着友人来品立春时令茶的熟客,也有根据宣传广告来探店的青年人,还有为寻得一片静谧和自然的学生来读书自习。
店里三人,在茶具、茶汤、茶点构成的“三点一线”图画中,回旋、跃动、穿梭,好似与茶舍中的绿,很自然的融为一体。
立春的下午三四点过后,即使春困也是正常的。品完茶、探完店的大多数客人悉数散去,只留下一对熟客夫妻在二楼小憩区客房里休息漫聊,亦或是下棋。
小厮坐在茶舍院子内的石阶上打盹,茶娘逐一收拾着离座后的茶具、碟子并准备清洗用过的茶杯,老板娘则是坐在沙发上翻看最新的茶点制作指南。
此时,院门竹篱笆旁标着“以故换茶”的草编笼子传来了不寻常的窸窣几声,闻声间,小厮的瞌睡醒了。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约莫四十岁的男人晃晃悠悠地缓步走进院子,身穿一套洗得发白的灰色衣裤,左手提着一个空荡荡的方形竹制鸟笼,右手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杖。还背着硕大的行囊,头发凌乱,下巴上冒着青黑的胡茬。他双眼通红,嘴唇干裂,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
在"暮春茶舍",奇怪的客人并不少见,这家店也总有办法“吸引”到他们。可能是由于在院门口挂着的像“心愿箱”的草编笼子的影响,但若只是匆匆路过,其实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而实际上,自这家茶舍五年前正式开业以来,也总会在不同的时节里接待这些看似奇怪的客人,通过“以故换茶”的方式,换得“新生”。
“请、请给我一杯水……”男子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或是许久没有看见过如此高大又风尘仆仆的陌生人,茶娘差点惊呼出来,她赶紧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嘴,小跑进茶水准备间将放凉后的山泉水从瓦罐中倒进一个大茶杯里,准备加温到适口的三十五度左右。小厮连忙上前扶助摇摇欲坠的男子,接住其背上的行囊后扶他到靠近窗边的茶位坐下。这个座位视角正好,抬起头就能看见院中初开的杏花。
老板娘放下手中书起身,接过茶娘手里刚温好的水,放到桌上。男子见闻礼貌地点头示谢后立马单手握着杯子着急地喝下,看来是许久没有喝水了。
但他的左手仍死死的抓着那个空荡荡的方形竹制鸟笼,甚至手指尖都用力地发白,那紧张又小心的姿态,仿佛在手里的是什么珍宝。将杯子里的水饮尽后,他缓缓的喘着气,但眼睛一直盯着桌面,不与任何人对视。
好巧不巧,二楼公共艺术区里精养的文鸟们传出清脆悦耳的“啾啾”声,男子猛的站起身,抬头、侧耳,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跟我家巧儿叫的一样好听……”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中竟带着一丝兴奋,但转瞬即逝,换来的是一声绵长又苦涩的叹息,随即又坐回原位。只见把他的空鸟笼放上桌,又呆呆着望着。
“这是我家大杏和小杏的声音,它们是一对乖巧的文鸟,还有它们去年秋天才生的一窝小鸟”,老板娘随声坐下,并望着男子如枯水一般的眼睛说道。
“大杏…小杏……”男子喃喃道,欲言又止。
“是的,因为我们院子里有一株很大的杏花。去年花凋谢前我们还酿了杏花蜜,今天立春,我们借此也推出了符合时令的茶”老板娘说罢,指了指早前小厮挂在正对门的大树树干上【今日特供:杏花春茶】的木牌子。
男子听后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随后缓缓起身。跟随老板娘手指木牌子的方向望去,又看到了园内正吐出零星花苞的早杏,又望回刚刚喝水的大茶杯。“请给我…杏花茶。”他边说边缓缓端起茶杯,嘴角不经意间仿佛也向上扬了一刹。
“好的,那请您稍等”老板娘笑着回应到,随后便示意在大茶桌旁围观许久的茶娘和小厮随即动起来,开始泡茶。
男子闻声缓慢从座位上站起身,略带紧张又好奇的走到茶水制作间的大茶桌旁坐下。他见小厮从墙上的木柜子上取出一罐四季春茶递给茶娘,茶娘仔细从中取出部分放至玻璃茶壶中。只见茶叶细长如眉,色泽翠绿。她轻说道:“这是去年清明前采的头茬茶,一直封存到今日,就等着立春这天开封。”
随即接过小厮刚加热好的山泉水,水温恰好九十度。注入热水,茶叶在水中舒展,茶汤渐渐呈现出清澈的黄绿色。接着,又从那个陶制小罐中舀出一勺杏花蜜,琥珀色的蜜糖在茶汤中缓缓化开,甜香与茶香交织在一起。
最后,她加入几叶新鲜的柠檬草,清新的草本味和果香立刻又在茶舍中弥漫开来。
"杏花春茶,请用。"茶娘将茶倒入白瓷杯中,推到男子面前。
男子还未从刚刚泡茶的光景中缓过神来,他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茶杯,但仍僵坐在大茶桌前。
“杏花春茶,取'杏花春雨润如酥'之意。立春饮花茶,祛陈发新。”老板娘这时走到男子旁的位置坐下,轻声念道“杏花主生发,四季春茶平肝气,柠檬草醒神。三味相合,正应了这节气。”
男子听罢后终于回过神,单手举起茶杯,温热透过瓷壁传递到他冰凉的指尖。他低头轻嗅,杏花的甜、春茶的醇、柠檬草的清,三种香气层次分明却又和谐交融。他小心地啜了一口,茶汤滑过舌尖,甜而不腻,苦而不涩,回味悠长。
“好茶。”他轻声赞叹,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
老板娘微笑:“茶之道,在于时节。立春饮春茶,是顺应天时。这杯茶里有去年四季的沉淀,也有今年立春后的希望。”
男子的眼里又变得雾蒙蒙:“希望...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茶舍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茶水沸腾的细微声响。小厮在茶水准备间准备茶点,偶尔传来碗碟轻碰的声音。茶娘坐在制作间后方,静静的听着两人的交谈。
“我是暮春茶舍的主理人,您可以叫我春子”老板娘打破沉默,目光落在他沾满泥土的靴子上。"客人您走了很远的路吧?"
“确实……两个月零十天。”男子的声音低沉又略带歉意,“从北方一路走过来……”
老板娘微微睁大眼睛“步行?”
“大部分时候是……"”陆鹏望向那个空鸟笼,“我寻着巧儿的路径,一路找……”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又暗了下来。
老板娘观察到了气氛好像又回到了喝茶前的状态,她随即打消了心中想要探析更多的好奇心,不动声色地为他续上茶。
男子第二次端起装着茶的白瓷杯,边品边喃喃自语到“杏花春茶…杏花”,又转头望向院子里杏花树的方向“她…最喜欢杏花了……”。老板娘没有着急询问“她”是谁,只是又为他斟了一杯茶,“客人,茶要趁热喝,凉了味道就变了。”
这次,他不禁双手捧起茶杯,虽依然动作僵硬,但比之前顺畅了许多。他连饮三杯,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巧儿是我跟妻子一起养的一只鸽子…在南方老家收养的……”,男子说着肩膀开始颤抖,“但是…我们移居北方后…有一天…不小心飞走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我找了好久…找不到了……”
在茶水准备间的小厮,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停下了动作。茶娘也悄悄靠近了几步,好奇地竖起耳朵。
老板娘温柔地点点头,仿佛对方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鸟儿飞走了,确实令人伤感。南北方四季轮换略有不同,也许它只是思念家乡,向南保暖过冬了。不过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许您的鸟儿也会在这个时节回来。”
他苦笑了一下,眼神再次黯淡下去。“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茶舍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声音。老板娘示意茶娘再添些热水,然后再为其续上第四次茶。
“有时候”老板娘缓缓说道,“我们寻找的不仅是遗失之物,还有失去时一同被带走的自己,和那些无法释怀的曾经。”
这句话好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男子心门上生锈的锁。他的肩膀开始颤抖,茶杯中的茶水荡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不好意思……我叫陆鹏。”男子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是个…鸟类研究者…主攻…鸟的迁徙与种类分布…她总是陪我去野外考察……”。
他颤颤地继续说道,“那天车行途中…山间突然发生岩体坍塌…”声音这时也逐渐开始哽咽“轮胎急刹…车子翻了…笼子开了…巧儿受惊飞走了…她也…”
如豆大的一滴泪落在茶桌上,发出声响。小厮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陆鹏的身后,鼻子红红的,手里攥着一枝刚摘下杏花。
“我带着巧儿的笼子…沿着她叮嘱我…向南的方向”他继续说道,语句越来越碎,好像心底有什么东西逐渐要涌出来“希望能追上巧儿…这是她最后……”
老板娘深吸一口气,轻按住陆鹏颤抖的肩膀。“陆先生,您已经找了很久,该休息一下了。”
这时,陆鹏整个人突然像泄了洪一般,终于崩溃地匍匐在茶桌上,如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嚎啕起来。小厮忍不住上前,把杏花放在茶桌一侧,随即轻轻抚着他的背,就像安抚着一只受伤的鸟儿。他不禁也跟着陆鹏的节奏,絮絮答答地抽着气,就好像也要哭出来了。
老板娘起先是坐在原位上愣愣的看着这两人,眼中不断闪烁着,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接着,她在长长的呼气后,拿起自己的小茶碗一饮而尽。
茶娘悄悄抹掉脸上的泪痕,拾起茶桌上的杏花插在陆鹏座位旁的小陶瓶里,淡粉色的花瓣在斜阳的照射下几乎透明。
这一幕,大约持续了三五分钟,却仿佛让时间都静止了。
连二楼小憩区下棋的老客夫妻也停止了小声说话与落子。
时间不长,此刻,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静默,空气中也弥漫着丝丝哀伤。
老板娘在稳住情绪后,起身走到大茶桌后的立柜旁取出了一只小木盒,回到大茶桌前打开。里面是一小撮经过干燥和处理的杏花,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这是茶舍自制的永生花,带着它在身上吧,陆先生。”她将木盒推向陆鹏,“杏花会指引迷失的人找到归途。”
陆鹏也慢慢遏制住了刚刚的失态,他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到盒子里的杏花,茶杯中自己的倒影,以及周围三张关切的面孔。他颤抖着接过木盒,紧紧攥在手心。
“谢谢……”他小声说道,语气中却充满了先前从未有过的一丝暖意。
时间终于又开启了转动,此时忽然吹来一阵傍晚的风。把院子里的早杏吹起了三两枝,一枝刚好飘落进了那个的空鸟笼里,陆鹏惊得微微张开了嘴,苍白的脸颊上也染上了夕阳。
老板娘也终于又浅浅地露出一笑,用温和的眼神示意茶娘重新往茶壶里加上热水,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茶香配合着热气再次从壶升起,这次混合了刚刚采下的新鲜杏花的香气,形成一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陆鹏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间挺直了佝偻许久的背脊。他起身走到屋子的门槛处,看向屋外飘起的杏花枝条,轻声说:“杏花.…开得真好啊……”
老板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着说:“是呀,又是一年杏花春。”
随后,陆鹏回到大茶桌前坐下,将一杯杯暖茶再次沿着口腔送至全身。虽然眼中的悲伤还在,但心里某种凝固已久的东西似乎开始松动。他喝完放下杯子,仿佛释然地揉了揉眼睛后,不禁向老板娘询问起杏花蜜的事情。从采摘聊到酿蜜,同时还向店里三人友好地科普了南北方杏花生长习性与味道差异。
渐渐的,茶舍里气氛仿佛又活了起来。在老板娘的盛情邀约下,陆鹏最终不好意思地接受了今夜借宿在茶舍的提议。他在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是风餐露宿,也确实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暂且歇息一次。
傍晚七点,小厮关好院门,茶舍也正式结束了立春日的营业。
陆鹏和三人一起用完了新鲜野菜为特色的时令晚膳后,在院子里溜达了半个钟头,便在老板娘的安排下入住了茶舍二楼小憩区的东厢房。
在向他交代了留宿须知与茶舍内的盥洗情况后,老板娘边下楼边哼唱着自己刚刚饭前新作的小曲儿:
“杏花梢头二月天,东风茶醉卧枕眠。
谁家新泥衔燕尾,檐下煮水试春烟。
立春日头爬上案,瓷碗浮起旧年雪。
杏花雨,春茶鲜,等一片青山,醒在唇齿间。”
立春第二日,又是一个明媚的清晨。
陆鹏用完早餐后,便在沙发区收拾行李。看得出来,这一夜他休息的很好,连下巴的胡茬也刮的很干净。
“陆先生,不再休息一日吗,那么着急就又出发了?”小厮略带笑意的询问着他,眼中充满着少许不舍。
“谢谢你们的热心招待,我好多了。”陆鹏笑笑,确还是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过可以看出他确实轻松多了,“我这个人闲不住,心里有着目的地就无法在一个地方多停留”。
“您已经找到新的目的地了吗?”茶娘看着他高高的背影,不再有昨日的羞怯,笑盈盈地问到。
“嗯…”陆鹏沉思了一小会儿,“是的,我想回收养巧儿的南方老家看看…也决定坐火车去,不走路了。”他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笑。
“是的呀,走路也太辛苦了!”小厮也笑着挠挠头回应着。
“主要是,我妻子她…昨天梦里说不想我那么辛苦…也盼着我早点带她回北方的家。”陆鹏说道,接着把硕大的背包拉开一大半,半露出一个陶制的骨灰罐。“这些日子…我一直带着她”。
两人看到这一幕,有点愣住了,转而略带尴尬地笑着,脸上带着稚嫩的红晕。
“陆先生,不要紧的”老板娘笑着前来,显然她在昨晚为陆鹏办理入住手续时就已经知晓此事了,“'暮春茶舍'随时欢迎您。杏花春茶会一直为您准备着”。
“谢谢春子老板娘,茶水钱和房钱…”陆鹏再次欲言又止。“陆先生,这个咱们昨天已经说过了,您有缘在进入我们茶舍前碰触了竹篱笆角上'以故换茶'的草编笼子,那就是我们需要'开悟解惑'的特殊客人,我们对于这种情况是不收费的”老板娘边说边神秘的笑笑。
“是的,陆先生。您的故事已经支付了这所有的费用!”小厮此时正在院子里帮陆鹏擦洗着布满灰尘的空鸟笼,便朝屋内轻声喊道。
“陆先生,请您放心,我们每个时令都会为特殊的客人换得'新生'。这是自我们茶舍五年前开业以来就定下的规矩,您不必介怀。”茶娘站在老板娘旁边也笑着轻声说道。
“那…三位,请受我一拜。”陆鹏见此情况也不好再推诿,便走到三人前深鞠一躬。“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也感谢贵舍的杏花春茶…让我活过来了!”
随后,小厮给陆鹏的大背包上罩上防尘布,并将已经清洗打理好的竹制方形鸟笼递给他,也把他的粗糙木杖换成了结实耐用的登山杆。“陆先生,您的行李都打点好了。欢迎您再来我们茶舍!”小牧笑着露出了整齐又洁白的牙齿。
“谢谢小牧小哥!那么…我陆某人就此别过!等我这一趟走完…回到北方安顿好妻子的身后事…我也决定带着这份新生,重新走一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当然,'暮春茶舍',我还会回来的!”陆鹏也带着笑意跟几人告别,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如春日嫩叶般的清爽与自信,稳步走出茶舍,继续向南。
叮铃铃…叮铃铃……春日的风又拂过窗边的风铃。
院子内,【杏花春茶】的香气再次萦绕不绝,仿佛能抚平所有看不见的伤痕。合着风铃声,似在诉说着那些未尽的故事,而“暮春茶舍”新的一天又即将开始。远处,山间最后一抹朝霞也漫出来了,初阳正暖暖地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凌风不解,惊飞石走。
茶漫微语,答疑点惑。
春杏轻抚,心羽归巢。
(下一章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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