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学生，云乐，”柳识青介绍说，“这是你于叔叔的女儿，于和满，你俩还记得吗，小时候你们一起玩过。”
这个“你俩”，显然指的是白澈和白楚。
以白澈和白楚的记忆力，没道理于和满记得，他俩不记得，多半是柳识青为了拉进关系信口胡诌的话罢了，他俩都没拆穿，点点头打了招呼。
“乐乐，你来我这边。”柳识青招呼道。
她和白同初坐了上座，旁边还有个空位置，只是白同初另一边坐的是于和满，给白澈和白楚剩下的位置就很有讲究了。如果云乐去了柳识青旁边，那和她挨着的位置就离白楚很近，而白澈就只能坐在于和满旁边。
但柳识青已经说了，云乐不好拒绝。
白楚被白澈用手肘撞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她哥这是什么意思，快走了两步到于和满旁边：“和满姐咱俩一块吧。”
于和满都这么热情，白楚比她更甚，笑得挑不出一点毛病，毕竟这是她家，她是主、于和满是客。
白同初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柳识青面上也闪过几分尴尬。
实在是太不寻常了，这顿家宴跟鸿门宴似的，俩长辈不说目的他们也就当不懂，乐呵呵地应对着，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于和满面子工程滴水不漏，把白澈和白楚夸了个遍：“这几年没在燕城，好几年没见了，白澈哥和楚楚都这么厉害，我爸在家还经常和我感叹您和白叔叔运气好呢。”
“哪里，他俩就是运气好，”柳识青弯着眉眼，“倒是你们家孩子，真让我羡慕，你出息，你姐也出息，你姑姑家那两个弟弟现在也上大学了吧？”
“上了，说来还和楚楚同级呢。”
“还挺有缘分，有空也叫来家里玩啊。”
“好啊，就等您这句话呢。”
白同初问：“你姐还在文城呢？”
“是啊，我姐和我表弟都在文城，”于和满解释，“她没调回来，我爸说也挺好的，和我表弟也有个照应。”
表弟这个概念太广了，姑舅姨家的孩子都是表亲，白楚明显不太了解于和满家里的人际关系，就问：“和满姐，咱表弟在哪高就？”
她比同年级的人还要小上两岁，和于和满也谈不上熟，这就开始“咱表弟”了，而且面不红气不喘，底气很足。
于和满神色如常：“哦，就是我姑姑家里的孩子，毕业遥遥无期呢，上完本科还要接着读书，但将来也没打算从政。”
“这样啊。”白楚道。
就连白楚都象征性问了几句，白澈倒是对于家的情况丝毫不感兴趣，说的几句话都无关痛痒。
“对了，乐乐在做什么工作，”于和满表现地很和气，“如果和美术相关得话，我最近也在倒腾画廊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云乐放下筷子，倒也不卑不亢：“我就是随便在网上接几个单，混口饭吃罢了。”
既然提起来了，柳识青也挺感兴趣的，问了云乐两句，继而回忆道：“其实我以前也接过商稿，但没几天我就收手了，对方什么也不懂，典型地外行指导内行，我实在是忍不下了。”
云乐闻言，忍俊不禁：“倒也还好吧，画几次就能听懂他们想表达什么了。”
“想要什么？五光十色的白，五彩斑斓的黑，”柳识青心有余悸地摇摇头，“那真不是瞎传的段子，你这么好的功底和灵性，画这种东西真是浪费了。”
柳识青说的真心实意，云乐是她最得意的学生，现在竟然没落到为了挣钱去接商单，虽然来钱快，但很直接地限制了她的创作自由。
“我之前听白澈说，你妈妈得的是肺病，”白同初抬眼，正眼看人的时候有种摄人心魂的威压，“我认识几个还不错的医生，需要介绍吗？”
白同初说的“还不错”，那是真的好了。
云乐很给面子地点点头，笑起来：“当然，那我先提前谢谢伯父了。”
但其实托云程启的福，哪个医生医术好对云乐来说不是秘密，她和石岚也跑过很多医院看过很多医生。
端水的功夫大家都炉火纯青，尽管暗流涌动，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饭后白同初又去工作了，于和满也没有多留，就要走了。
柳识青道：“白澈，你去送送和满。”
白楚闻言，立马站起来，挽着于和满的手臂：“我去把，刚好我要回学校，和和满姐顺利。”
白澈倒是稳如泰山。
其实任谁都看出来了，这就是双方故意安排的相亲，打着亲戚朋友的旗号，实则就是为了拉进白澈和于和满的关系，但凡白澈敢表现得稍微热情一点点，那他就甩不掉了。他心里很清楚，能避则避了，表面做周全了，柳识青和白同初也说不了他什么，毕竟按照他们的说辞，于和满充其量只是白同初同事家的孩子罢了。
柳识青确实生气，她不信白澈看不出来，但越生气越懒得理他，就这么晾着白澈，她带着云乐去沙发上看电视。
这里没外人，柳识青知道云乐家里的情况，就直接说了：“乐乐，你如果缺钱就和我说，如果不好和我说，就去找白澈和白楚。”
“我没事柳老师，我有攒钱。”
“有事别硬抗，”柳识青笑笑，状似无意地开口，“乐乐，你觉得于和满怎么样？”
“很和善、事业有成，人也好看。”
云乐夸的很克制很中肯。
其实于和满往哪里一站，云乐就能明显感觉到，她和白澈白楚是一类人，聪明、气质出众、长袖善舞，她单单就站在那里，你就能感觉到她肯定家境优渥、顺风顺水。于和满长得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她中庭偏长、眉色浓厚，显得有些英气。
但感觉归这么感觉，云乐没把这话说出来，毕竟柳识青给白澈安排相亲，也不是她能来给白澈掌眼的。
柳识青叹了口气：“我也感觉和满这孩子挺不错的，你说你和子阑都谈了那么久了，白澈也不小了，等他结了婚我就放心了。”
云乐和秦子阑这事都搬出来了，几乎就是明示了，白澈再装没听懂显然不太合适，不过他依然不买账：“我结了婚不是还有白楚？”
“我是说你，”柳识青斜了他一眼，“你于伯父刚回来燕城，你没事多去走动走动。”
“正常来往我当然会去，别的我劝您和我爸也别多想，”白澈直言不讳，“您要是真看上于家了，于和满不是还有两个表弟嘛，介绍给白楚。”
柳识青没被气到，反而惊呆了：“白楚今天帮了你一天，她一走你就背刺她？”
白澈声音依然不疾不徐，他甚至语气里也有点惊讶：“您是第一天认识我，还是第一天认识白楚？”
他太理直气壮了。
是的，柳识青是很了解她的两个孩子没错，白澈和白楚互相算计她早就见怪不怪，今天白楚这么帮白澈，肯定要连本带利地找白澈报销，更何况白澈说把于和满表弟介绍给白楚本就是随口一说。
但这随口一说却很隐晦地透露一个信息，就是他们想让白澈去联姻，却没打白楚的主意——他在表达不满。
柳识青看都懒得看他了，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电视语气很冷：“得了得了，你自己不满意谁还能逼你不成。”
云乐又陪柳识青待了会，白澈倒是安静了，拿着手机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神情不那么放松，但还算温和。
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我回去了妈，”白澈抬眸，说话语气听不出来什么，但内容几乎不留余地，“我还有点事，乐乐，走我送你回去。”
柳识青“嗯”了声。
“那我也走了柳老师。”
“去吧，到家给我打电话。”
“好。”
云乐猜到白澈是有话要说。
果然，白澈在电梯上就冷不丁来了句：“我不知道今天有别人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也没用，因为云乐不是跟着他来的，而是白楚在柳识青的授意下带过去的，而云乐去了白澈不可能不去。至于柳识青让云乐去的原因白澈也很清楚，柳识青知道他喜欢云乐，想借此让他死心，真说起来，云乐其实也是柳识青算计的一环。
说起来挺好笑的，云乐其实很讨厌这种弯弯绕绕的设计，但因为是柳识青，因为是他，所以她即使能看出来，也都忍了，愿意和他重归于好，甚至还会配合柳识青。
“乐乐，对不起。”
“我没事。”
电梯门打开，云乐边往外走边道：“其实我能理解柳老师和白伯父，他们是……”
云乐说着说着就顿住了。
“如果白伯父一定要你娶她呢？”
“乐乐，我绝对不会娶别人。”
二人同时说，说完云乐下意识地看向白澈，就对上白澈的视线，她侧目，想躲开。
白澈复述：“我绝对不会娶别人。”
这个“别人”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他是没有明说，但也和明着说差不多了。
云乐承受不起，她笑笑：“其实你可以多和其他人接触接触，是于和满也好，不是也好，不是有句话说嘛，当你真正了解一个人之后，你就很难再讨厌他了。”
“不讨厌并不代表喜欢，”白澈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享有婚姻自由权，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干涉。”
白澈可以这么说，但云乐不行。
她垂眸，没回应这句话。
“还有乐乐，”白澈依然看着她，“我说的对不起不是针对今天这件事，是秦子阑那件事，是我思虑不周。”
“我也不该那样说你。”云乐也道。
他才道歉两句，云乐已经反思上了，白澈忽然有点喘不上气来，他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想要她。
特别特别想。
云乐又接到了赵金的电话。
自从上次去了燕山以后，秦子阑这个人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出现在云乐的生活里了，猛然看到通话页面上的赵金俩字，云乐还有点懵，但她还是接了。
“喂，嫂子，”还不等云乐说什么，赵金就对他脱口而出这句话道了歉，“抱歉口误口误，云姐。”
“怎么了？”
赵金支支吾吾磨叽半天，急又不太急，但半分钟后，他还是说：“你能不能来看看秦哥？”
又是个晚上，又是赵金打来电话。
这一幕熟悉到云乐都快以为自己穿越了，她压下情绪，问：“秦子阑又怎么了？”
“喝了不少，”赵金说完，似乎是感觉就这点小事让云乐大晚上出来确实是不太厚道，就又补了句，“喝多了不肯走，非得说让你来接他。”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云乐和秦子阑现在的交情到不了这个地步：“我就不去了，你们找人看着点他吧，他不走就别走了，待一晚上出不了什么事。”
赵金快哭了：“别啊云姐，秦哥一直喊你名字呢，这次没人打架也不会进去，你就过来看一眼行吗？”
和醉鬼讲道理本来就困难，让赵金哄下来秦子阑更是天方夜谭，虽然是晚上，但燕城治安好也出不了什么事，云乐就当跑最后一趟了。
“行，那我过去吧。”
赵金忙不迭就给云乐发来了一个会所的地址，这地儿是富家公子的聚集地，纸醉金迷的代名词，一晚上的消费可能就是天价，普通人根本就进不去，但云乐刚到门口，就又人出来接她了，不是赵金。
“赵金呢？”
“赵哥让我出来接您。”
那人身上也有股子酒味。
然而到了包厢里，可就远远不止酒味，浓郁的烟味几乎压过了所有味道，呛得云乐直皱眉，除此以外，这间包厢也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了——各种酒瓶、瓜果残骸随意地扔在地上，很多人衣衫不整，横七竖八地在沙发上躺着。
云乐站在门口，没有立马进去。
烟雾缭绕下，她看到秦子阑靠坐在沙发上，勾着另一个人的肩，眼睛微眯，不知道在说什么，看着虽然有些醉，但远远到不了赵金所说的那个程度。
连着两次了，云乐真想把赵金拉黑。
“姐，你怎么在这儿？”
云乐侧目，几步之外站这个男生，穿着妥帖的深蓝色衬衫，袖子稍微挽了几公分上去，露出精致腕表，属于看一眼就能记住的类型，是傅临渊。
傅临渊还自我介绍：“叫我临渊就行。”
“来找个人。”云乐笑笑。
“在这个包厢吗，”傅临渊依然很热络，和他的外型非常不搭，他往里面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状况，继续问，“需要我进去帮你找找吗姐？”
“不用，不是重要的人，不用管我。”
“那有需要您就说。”
“这点事，就不用告诉楚楚了。”
傅临渊：好的，保证不告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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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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