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打下来的时候,云乐正在算账。
她手里有些积蓄,林林总总已经足够还上当初云程启给她的那些本金了。至于利息问题,云程启没说,之前云乐想按银行里的来算,但她现在正在思考赖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是还钱以后,她也就穷得叮当响。
算了,她还可以再挣,云乐心里盘算着,她现在名气大了,来找她约稿的人越来越多价格也越来越高,只要稳定发展,对她来说还算够用。
这样她就能和白澈在一起了。
云乐是真的在认真考虑白澈抛给她的问题,白澈说他患得患失,云乐又何尝不是,她不想让白澈因为喜欢她而不快乐,不想让白澈每次来找她都深思熟虑,不想白澈在动情时不得不放开她。
而且……
她也喜欢白澈,她也想和他在一起。
这时候的敲门声来得略显突兀。
云乐去开门,看到门口是白澈还有些惊讶,毕竟按照她对白澈的了解,在她明确给出答复之前,白澈不会这么……唐突。
他说:“你手机忘带了。”
但白澈并没有把云乐的手机拿出来,而且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迟疑,眼神和平时也不太一样,和昨晚的也不一样。
“是不是有什么事?”云乐问。
白澈欲言又止,他沉默地看着云乐,最后只说:“乐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种话都出来了,实在太不正常了,云乐心脏狠狠一跳,不自觉地皱眉:“到底怎么了?”
“你的那些画……”白澈依然迟疑。
“你把手机给我,我自己看吧。”
白澈知道不可能瞒得住,云乐迟早得知道,无非是时间早晚的区别,他把手机给了云乐。云乐接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人脸识别成功了,屏保上满屏的消息,云乐往下划,那些消息里,有她曾经的单主,有她以前的同学,还有石岚和柳识青,有关心她的,也有明显是来打听消息的,数量多到一时半会翻不完,并且还有不断弹出来的消息和电话。
但这些内容用两个字就能提炼出来——
抄袭。
云乐咬的嘴唇泛白。
这些消息的数量虽然多,但都不明就里的。她开了消息免打扰,登了微博,想看看怎么回事。她微博没开消息通知,打开以后卡了两秒,消息栏已经上千条了,热搜上挂着她的微博id青溪和《远山月》这个电视剧的词条。
云乐点开其中一个,下面关联最紧密的除了她和那部电视剧以外,是个绘画博主。
【丹青:@电视剧远山月@青溪,贵方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您的海报和我之前给另一个电视剧所绘制的海报构图如此相似,风格也几乎一模一样,是不是仗着自己是大制作就随便欺负小作者呢。】
而词条广场,已经成了粉圈大战——
【这个电视剧从上映以后就莫名其妙的,主演演技差、剧情跟喂了屎一样,我可以不带脑子,但制作组不能当我没脑子!】
【许觉斟演技还差?你跟这个博主一样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键盘随便按两下就是一段话,你是真没脑子。】
【得了吧,流量小花那个演技好?】
【就算海报抄袭,关许觉斟什么事,剧情的锅演员背、口碑的锅演员背,现在连海报都需要演员负责了吗?】
【不是你许觉斟粉丝夸海报好看的时候了?好处都是你们享的,有了问题比谁跑的都猛。】
【男主演呢?怎么又查无此人了?凭什么只有女演员被骂,内娱对男的也太宽容了吧?】
【不是,现在问题难道不是抄袭吗,这个叫青溪的博主丹青很多画风格都好像啊,就连俩人的名字都带着青字。】
【抄袭的都去死好吧!!】
【这年头空口鉴抄这么容易吗,不说走法律程序了,起码拿出来点有力的证据吧,绘圈什么时候说过风格抄袭也算抄袭了?】
【风格是重点吗?重点是构图!】
云乐看了很久,半晌,她放下手机,泰然自若道:“我刚刚看了一眼,不全都是骂我的,主要是内娱明星带出来的话题。”
确实是内娱骂战,但连带着骂云乐的也绝不是少数,不少电视剧的粉丝希望和她割席,也有很多黑粉想通过骂她给这部电视剧泼脏水。
白澈瞥了两眼,就看到很多。
他不信云乐没看到,但云乐还在分析。
“我觉得,除了这个丹青以外,别人也不在乎我到底抄没抄,过段时间等热度过去自然就没事了。”
“乐乐。”白澈叫她。
“嗯,”云乐说,“我没事。”
满屏刺目的辱骂、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云乐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好像被骂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她平静地白澈有些害怕,这种平静隐隐带着衰败,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只是她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
她沉默地继续翻微信的聊天记录。
和微博上只能隔着网线骂不一样,微信是真的可以直接呈现到云乐面前,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不可能不社交。
她点开了约远山月海报的那个人。
【不是,我让你模仿一下丹青的风格,你怎么照着人家的构图抄呢,就你这个业务水平,以后还是别接单了,如果影响了远山月的口碑造成损失,你等着吃律师函吧。】
白澈伸手挡了一下:“别看了。”
“我没事,”云乐很平静,她依然低着头翻越着,“我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白澈扶着云乐的双肩,担忧地看着她,“我来解决,明天再看吧乐乐。”
“你解决不了,你怎么解决,”云乐低头笑了一下,“该把矛头对准谁呢?那个绘画博主丹青?《远山月》的主创?还是在网上对我口诛笔伐的网友?”
白澈说:“我陪你打确权之诉。”
云乐说:“可堵不住悠悠众口。”
“我再想其他办法。”
“那如果我真的抄袭了呢白澈,”云乐抬头看他,眼神里黯淡无光,“我是这场闹剧唯一的施暴者,他们都是受害人啊。”
她还穿着白澈的衣服,黑色的风衣盖住了她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眸温和安静,眉间是掩饰不住的郁色,却直接把自己定义成了施暴者。
“不用说这些让自己伤心的话,”白澈说得不疾不徐,但眉眼里的急躁不安却难以掩饰,“那是你的心血,你不会。”
“我会,白澈,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云乐低眉抬手,摸着自己脖颈上的痕迹,缓声问,“你很介意吧,你昨晚一直盯着看。”
她自己语气里都是嫌恶,不惜用自己的伤痕让白澈知难而退,白澈陡然色变,但很快他就又把情绪压了下来,顺着云乐的手,也一点一点摩挲着,但几乎不带情.欲。其实那些痕迹很多已经消下去了,不太明显,他眼神很认真。
“我是很介意,乐乐。”
云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难过转瞬即逝,接着松了口气似的,垂着眼不辨喜怒:“那你……”
“我很介意,因为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不管是哪方面的,”白澈把她的手腕拉下来,“所以,别再说让自己伤心的话了,我会心疼,特别心疼。”
云乐收回手:“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白澈点头:“去吧。”
云乐坐到床边,拿着手机给石岚打电话,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妈。”
“乐乐你没事吧?”石岚问得委婉。
“我没事妈,你放心吧,我又没有抄袭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刚拿到手机,待会发个微博解释清楚就好了。”
“对乐乐,咱们清者自清。”
云乐很短促地笑了一下:“那您还担心什么,早点休息,我明天就去看您。”
“你真没事吧,乐乐,”石岚还是放心不下,“我最近病情挺稳定的,不行我就先回家陪你两天。”
“我没事妈。”
白澈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没事、别担心,好像谎言说多了,她自己也就相信自己真的没事了。可她越这样压抑,白澈就越担心越心疼,还不如好好哭一场把情绪都发泄出去。但她还在安慰石岚,明明在这时候,她才是最需要被安慰的那个人。
“云姨您放心吧,”白澈拿过云乐的电话,语气如常,“乐乐她跟我在一块呢,她没事。”
石岚顿了两秒,带着尴尬和感激:“白澈在啊,那阿姨就放心了,你替我好好照顾照顾她吧。”
“您放心。”
挂断电话以后,白澈把手机还给云乐,她接过来下意识地解锁,然后木讷地盯着看了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双目失焦好像是在出神。
“乐乐?”
“我再给柳老师打个电话。”
云乐惊醒似的,忽然站起来,手机都摔在了地上,她弯腰捡起来,低头打开电话联系人。
“我来和我妈说,”白澈按着她的手,重复道,“我来和我妈说,你别想这件事了,你想干什么,我陪你。”
云乐说:“我饿了,想吃饭。”
“做饭还是点外卖?出去吃也行。”
“我做吧,”云乐说着,就去冰箱里面翻东西,“还有点笋尖你吃吗,我炒个肉,再熬点粥。”
“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
白澈本来想阻止,但想想,给她找点事情做也好,转移注意力了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云乐炒菜挺快的,白澈给柳识青打电话的时间她就炒好了,但熬粥需要的时间有点长,都放到锅里以后,她坐下等计时结束。
“白澈。”
“嗯。”
白澈也坐下,抬眼看着云乐。
“你昨晚和我说的那件事,我想好了。”
“不急,”白澈指尖微顿,表面依旧看不出什么,“不是好话就不要说了,我现在不是很想听。”
“行吧,”云乐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她说着拿起来平板,“我还有个画没画完,明天就要交稿了。”
她打开自己平时用的画图软件,拿起来电容笔认认真真地画了几笔,然后又皱着眉头把这几笔全擦了,愣了很久,接着把所有图层全部清空。
接近成品的图,全没了。
“乐乐?”
“我没事,就是忽然想起来不用画了。”
她抬头笑起来:“我没事,我真没事。”
不等白澈回答,又站起来往厨房走:“粥好像煮好了,你喝多少,自己来盛吧。”
二人面对面坐在小桌子旁边,白澈面前的饭几乎没怎么动,云乐拿着筷子,对着那盘笋尖挑挑拣拣,越挑神色越难看。
“怎么了?”
“没事。”
云乐摇摇头,夹了片笋。
她做饭技术挺好的,笋尖带着肉的咸香味,不能说不好吃,但云乐嚼了两下,立马拍下筷子捂着嘴,然后起身往卫生间跑去。
白澈没有迟疑,跟了过去,看到云乐弯着腰,在马桶边上干呕,她粗暴地揉着胃,眉头紧锁面色苍白如纸。
云乐胃里泛酸,肉味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恶心,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但是很遗憾她今天几乎没有吃东西,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吐的,到最后吐的都是酸水。她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到最后眼前都是黑的,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漱漱口吧。”
她被人喂了几口水,然后又吐掉了。
云乐吐地四肢发软使不上劲,她感觉有人托着她的肩和腰,一遍遍地安抚,她闭眼,说:“白澈,你走吧。”
说完感觉白澈僵住了。
她今天所有的算盘都打空了,她根本就无力负担石岚的医药费也还不上云程启的钱,她也无力解除和秦子阑的婚约,她只能依附于云程启。
所以她不可能和白澈在一起。
她骗了白澈一次又一次,不兑现承诺也不付出代价,恬不知耻地享受着他带了的所有好处,他好像格外好骗。
好骗到云乐都不好意思了。
她耳边全是耳鸣声,没听清白澈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在说话,就伸手推了推:“白澈,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了。”
“乐乐,我收回昨晚那些混账话。”
他说:“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是正人君子,昨晚我完完全全在乘人之危,故意卖惨博你同情,好让你可怜可怜我答应我。”
白澈抱着她,又抚摸着她脖颈上的那些斑驳的红,摸得云乐好痒,想按着他的手却被带着向上,触碰到白澈衬衣的扣子。他离的好近,云乐终于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了,如烫到般想缩回了手,但被白澈稳稳抓住,按了上去。
他郑重其事:“如果这种欢愉能让你放松得话,我没什么不行的,你还想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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