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突逢变故，云乐无暇他顾。
时至现在云乐也不知道室友口中的白澈的女朋友是谁，她没有去求证过，开始是不敢，后来感觉没必要了。
但仔细想想，白澈能在大学里谈恋爱也挺正常的，他生得好成绩优异，待人永远温和有礼，没人会不喜欢他。
翌日早，云乐去看石岚。
石岚大概是一夜没睡好，面色发黄眼睛都快凹下去了，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云乐开门的动静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妈，你怎么了？”
“唉乐乐，”石岚费力地想坐起来，云乐赶忙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石岚顺势拉过云乐的手，“没事吧乐乐，网上那些话咱们不看也不听了，都是捕风捉影。”
云乐笑着坐下：“我没事妈，我知道。”
“我就是，”石岚没忍住，哭了出来，“就是我太心疼你了，你才大学毕业，正常来说不应该担这么重的单子。”
“我都大学毕业了，”云乐抽着张纸给石岚擦眼泪，“我又不是小孩子，总不能不挣钱吃白饭吧。”
“你现在还有收入来源吗？”石岚问。
这也是云乐最担心的，网上的那些声音最多只是影响她的心态，但如果这个号废了她也就不好接稿，只能去一些美术机构里给人家当老师，收入就没有这么多了。
但她不能告诉石岚啊，只是宽慰说：“放心吧妈，我是靠技术吃饭的，只要手还没废肯定不会饿死咱俩。”
大概是角度不一样，石岚听来这话就是另一个意思——现在没钱没收入了。
她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涌出来：“乐乐，妈不治了，咱们不花这个冤枉钱了，我们回家，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早就……”
“妈，”云乐喊了出来，“别说了。”
石岚没听她的，继续道：“乐乐，听我的，你不能被我拖累住，你将来还得结婚生子，拖家带口地谁愿意要你？”
“那太好了，”云乐反驳说，“我就当筛选了，现在对您挑挑拣拣的人，将来可能对我好吗？”
“你还太天真了，你不懂乐乐，”石岚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你们结婚是要过日子的，和我没关系，你得向前看。”
“我还得珍惜当下呢。”
“你以己度人，你将来想找个拖家带口的男朋友吗，听我的吧咱们不治了，钱花出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我挣钱又不是听响的，您要是想听响我给您买的扩音器啊，”云乐低声反驳，“我挣钱就是给您治病的，您不治了我挣钱干嘛？”
石岚无奈道：“你这孩子。”
“妈，您就是不愿意多陪陪我，您不治了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去找谁啊，我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别说不吉利的话。”石岚假意训斥。
“您先开始的，”云乐说，“再说您担心什么啊，我有钱，我攒了很多钱呢，两年不去工作都不会饿死。”
石岚揽着云乐的肩，轻手把她的发丝拨到耳后，哽咽道：“我就是太心疼你了。”
“他们就是在网上骂一骂，我又不会少一块肉，”云乐笑道，“您别胡思乱想了，昨晚是不是又没有休息好？”
出了病房后，云乐松口了气，靠在病房外面的墙上，缄默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医院里有太多的悲怆，每个人都步履匆忙、表情麻木，不会有人注意这一隅。
她轻描淡写地和石岚说了这么多，其实绝大多数都是春秋笔法，她自己也未必信。
晚上云乐没让白澈来接，找白楚要了个地址后自己打车去了，她去得早，半晌后白澈和白楚几乎前后脚到了。
白楚来得稍微早一点，她看了一眼包厢的布局，因为只有他们三个所以白澈定的房间不算大，两排，一排能坐两个人。
她立马坐到了云乐对面。
“乐乐姐！”白楚笑道。
白澈来得时候二人已经开始商量了。
白楚拿着个平板，嘴里喋喋不休：“你看乐乐姐，我感觉这几个营销号还可以，平时发的帖子正向点。”
“嗯，”云乐问，“你哥昨天和我说了，我想了想公关的方向，一个是你哥说的，我们发个声明说走法律途径，一个是找找我之前的作品看看有没有相似的澄清一下。”
“把水搅混也行。”
云乐不明所以，看着白楚。
“她的意思是，那个丹青就未必清清白白，找找他抄袭的证据或者其他黑料，把水搅混了舆论就好处理了。”白澈解释。
白楚瞥了白澈一眼，好像自打云乐那次和白澈吵完架之后，白澈就各位在意云乐身边到底谁清清白白、完美无缺，见了谁都要含沙射影两句。
他说的太直白了，白楚立马警戒起来，振振有词：“不是，我的意思是、是……可以说是粉圈混战嘛，我们是被伤及的池鱼！”
“算了，”云乐说，“我不想牵连别人。”
白澈笑了下，坐到云乐旁边：“如果是走法律途径得话，我有几个大学同学现在在做知产这方面，有一个还挺权威的，但我对你们这行不了解，也不知道雷同到什么程度算抄袭。”
云乐没接话，其实她也不知道。
“其实我感觉冷处理也行，”云乐说，“今天的热度已经比昨天低了，毕竟丹青也没有绝对的证据，绝大多数路人其实都以为是粉圈的事。”
“不行，”白澈说，“没抄凭什么让步。”
白楚啧了声：“你能温柔点吗哥？”
“温柔能解决问题吗？”白澈问。
“当然可以，”白楚据理力争，“研究显示，温和的说话方式可以减少对立、提高沟通效率，从而提高工作效率！”
这时候，白楚已经能想象到白澈会用什么方式怼她了，注入“你温柔就不会和我吵”、“温柔能解决这个问题吗”之类的，她先发制人，扭头看向云乐，霎时间无比委屈。
“乐乐姐你看他！”
眼看着他俩又要吵起来了，云乐头疼，赶忙打断了施法：“你别和楚楚吵了。”
白澈嗯了声，也不知道应了没应。
云乐转移话题：“那我们走法律途径吧，虽然耗时长，但是最稳妥了，我也不想放弃这个账号。”
白澈点头：“行，你可以先发声明。”
云乐拿出手机，低头编辑微博。
【青溪：@丹青很抱歉对您造成了不必要的误解，但我的作品只脱胎于我自己，并没有任何侵权行为，我已经联系律师，通过确权之诉的方式给您也给大家一个交代。】
她发了这个声明后，马上就有了评论——
【怎么终于敢上号了，发这个不痛不痒的评论是想糊弄过去吗，确权之诉是什么东西，谁不知道版权这玩意模棱两可的？】
【拜托，打官司占用多长时间你不知道啊，你有时间打丹青太太可未必有时间，你俩的作品都像成这样了别再狡辩了行吗？】
【不是先等等，纯路人吃瓜来的，也不是美术专业的，我为什么感觉这个叫青溪的博主比那个丹青画的好看？】
【都抄了能不捡着好的抄吗？】
【我真是笑死了，怎么每次都是许觉斟演的电视剧出幺蛾子，粉丝也别洗了行吗，抄袭也能洗？】
云乐扫了两眼就把手机放下了，她知道现在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不去看这些评论。
“这样不行啊，”白楚倒是看得愁眉不展，“我明天联系联系我学长学姐，看看能不能控制下舆论。”
“好，谢谢你楚楚。”
“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商量完大致的解决思路以后，三人很快就吃完了饭，白楚自己开车去学校了，白澈送云乐回家，但他并没有送到就走，而是跟着云乐上楼了。
云乐没拦他。
白澈跟在后面，沉沉地笑了一声。
“乐乐，你还有钱吗？”
闻言云乐难以察觉地怔了一瞬，然后转头笑起来：“怎么可能没钱啊，再不济我还能去找我爸要，他总不能让我饿死吧。”
“你爸最近和你联系过吗？”
“当然……”没有。
大概放在平时，他还能看出来云乐的不自然，但这两天白澈也很累，累到什么也没看出来，云乐洗漱的功夫，他甚至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是个并不怎么舒服的睡觉姿势，他头靠着墙，整个颈部没有支撑，手侧撑着脑袋，但肘关节还需要微微发力，双腿也无处安放，云乐从柜子里拿了个杯子给他盖上他也没醒。
云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白澈。
其实她很少有这种机会，白日里这种注视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而其他时候他们的相处时间又少得可怜。或许是没有缘分吧，云乐心里想，在她喜欢白澈的时候白澈只拿她当妹妹，而白澈喜欢她以后她也不能抽身，这种错位的感情让他们一点机会也没有。
白澈眉头紧紧得皱着，和平时总压抑着的他不大一样，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郁气，让人很心疼，云乐知道，她这两天难熬，白澈也未必比她轻松，而且他没有这么无条件帮自己的理由。
尤其是，她拒绝白澈以后。
云乐坐到他身边，扶着靠背跪坐在沙发上，鬼使神差地抚上了他的眉眼，用手一点一点地描摹着，他肤色很白眉形自然，眉角藏着一颗小小的痣，他很好看，比她画过的任何作品都好看。
她看得很入迷，白澈面部微小的动作都没放过，迅速坐了回去，抄起来平板解锁，假装自己很忙。
但等了半晌也没见白澈醒。
放在平时，给云乐八百个胆子她也不会再去招惹白澈了，但静谧的夜助长了她的气焰，她又躬身偷偷瞥他，然后再伸手。
白澈按住了她的手。
抓住后白澈也没睁眼，云乐和他单方面僵持着，她不敢动，又等了几分钟白澈也没动静，云乐才讪讪地收回了手，不敢造次。
白澈睡得很沉，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他有醒的迹象，醒来以后什么也没说，从后面抱着云乐，找了个支撑点又合上了眼。
“我睡了多久？”
“半个小时吧。”
似乎是感觉时间还早，白澈没动，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云乐身上，心安理得地又沉沉地睡了，云乐弓着身不敢动，不想打扰他睡觉。
这次白澈醒的很快，也就十多分钟。
白澈坐直，习惯性地伸手看表，已经到凌晨了，到底是谁偷走了他的时间，他发出疑惑：“半个小时？”
云乐心虚：“你再去床上睡会？”
“不了，时间不早了，”白澈站起来，“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明天再来看你。”
“好，路上慢点。”
“放心。”
白楚的学长学姐们都非常靠谱非常专业，几个营销号措辞犀利传播力度强，不到一天就把舆论给控制住了，词条广场上明显好评大于恶评——
【我有个疑问，既然有争议为什么会有人反对人家走法律程序呢，法律不是公民的武器道德的底线吗，为什么走法律途径也会被骂？】
【从始至终都是丹青的一面之词吧，这就能定罪了？别搞笑了行吗，互联网不是粉圈的一言堂！】
【有一说一，不是许觉斟的黑粉们在趁机用这件事来攻击许觉斟吗，本质上这还是粉圈撕逼啊，这个博主纯属无辜躺枪。】
【说抄袭的真是搞笑，来来来，我让你照着张择端齐白石达芬奇毕加索莫奈这些古今中外大家的画抄，你能抄得比原作更有艺术性更漂亮？】
【某些人澄清就澄清，别骂到丹青身上行吗，只是走法律程序了抄袭的事还有待定论，丹青太太也是受害者，他只是在维护自己的版权他没有错哈。】
【这年头没有任何证据，用自己粉丝量几十万的账号随便去攻击别人竟然没错，好好好，都怪我们没有粉丝对吧，腿毛别太护着了！】
舆论整体向好，还有不少人顺着瓜贴到云乐的微博下面安慰云乐，虽然也有骂声吧，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早在事发的那晚，云乐就已经和她所有单主联系过了，有人说不信舆论想让云乐继续画，有人表示他不想约了云乐给他退了钱，还有的直接把她拉黑了。这会儿微信上也零零散散有人来问，云乐简单回复以后，给白楚发消息道谢，白楚没有马上回复，大概是在忙。
云乐继续看微博，她小号现在关注了丹青，几分钟以后就弹出来了丹青的最新微博，云乐还没看清内容，就眼皮一跳——
【丹青：@云中集团，好了现在大家都知道@电视剧远山月是你家投资的了，知道我的微博影响到您的利益了，也没必要这么急着威胁我删除吧，贵公司难道没每天体面一点的做法吗，除了发律师函和威胁还会做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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