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风拂面,带来缕缕暖意,春二月草木盎然,迎春成簇,开着明黄色的花,生长在破旧的楼宇之间。
周围已是万家灯火。
云乐抬头看着白澈,他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发生变化,就只是稍微沉默了须臾,好像根本就不在意。
她问:“还去吗?”
“这么晚了还在?”
白澈笑起来,只是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怅然,他继续道:“没事,我们认识。”
“认识,怎么认识的,”云乐问完,忽然想起来什么,自己点点头,“哦对,你们是大学同学。”
白澈和秦子阑都是和清大学的学生,同届,白澈学法学,秦子阑学工管。
虽说在不同专业,但二人都在学生会,见面次数很多,也在各种各样的项目上合作过几次。
云乐上了电梯,按了最高层的按钮。
她背对着白澈,抬头去看电梯显示屏上面跳动的数字,即使没回头也能察觉到白澈的目光。
这个小区的构造其实很简单,除了底下正常的居住区,还带着个小阁楼。阁楼并不适合住人,面积小不说,还容易积水,夏天闷热潮湿,冬天风一吹就透。
她原本就不愿意让白澈上来,不愿意让白澈踏足自己的生活,更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生活处境。
果然,他问:“怎么住这里?”
电梯里的空间狭小,只有他们二人,云乐侧目,抬头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往上跳。
云乐回头笑笑:“暂时住几天。”
她说罢,不经意间对上白澈的视线。
他没有同情没有嘲讽,反而有些云乐看不懂的哀伤,转瞬即逝,让人感觉好像是错觉。
到家门口后,云乐拿着钥匙快要放进钥匙孔里了,转头又迟疑地问:“真的要进去?”
“嗯。”
白澈手搭在云乐肩上,另一只手覆在云乐手上,带着她手下的钥匙,打开了门。
那个姿势很像白澈在后面抱着云乐,她进退维谷,只是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下一秒,钥匙就掉在了地上。
白澈收手:“抱歉。”
云乐蹲下去捡钥匙,站起来后发现白澈抵着门,手臂绷着,看模样像是有些用力。
她不解:“怎么?”
但白澈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扶着云乐的肩膀把她向后带了两步,接着打开了防盗门。
秦子阑站在门口。
云乐了然,但时机不对也没有道谢。
秦子阑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视线却聚集在云乐肩上,准确来说,是白澈手上。
“怎么了?”云乐又问。
“没怎么,”秦子阑忽然哂笑,“白澈?”
白澈点头:“好久不见。”
云乐进去,把东西都放到玄关上,想着二人认识也没有必要再介绍了,刚想和秦子阑解释原委,就听到他问——
“你怎么在这。”
白澈回答:“给她送钥匙。”
“这就是你口中的哥哥?”
“嗯。”
云乐不是没有察觉到秦子阑在闹别扭,但她对此不置一词,转而和白澈说:“你先坐吧,我去烧壶水。”
白澈不动声色环顾四周。
房间里面一点都不乱,所有地方都被云乐整理地井井有条,也就是墙角里堆放了些画画用的、不好整理的杂物。
“云乐是我女朋友。”
“我知道。”白澈坐下,答。
秦子阑挑眉:“你们什么关系?”
这间屋子小,厨房只用一扇玻璃门隔开,根本不隔音,他们的话云乐听得一清二楚。
她没有出声。
她也很想知道白澈会怎么回答。
白澈轻笑道:“她是我妈的学生。”
是个很中规中矩的答案。
云乐低眉,后知后觉,他除此之外,或许不能说也不会说别的了。
烧开水还需要十几分钟时间,云乐把桌子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拿着平板坐到平时画画用的小凳子上。
继而一抬头发现二人都盯着自己。
她笑笑:“怎么了?”
“没事,”秦子阑摸着下巴,“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还有个哥哥是白澈?”
但这话其实有点春秋笔法,云乐听了还是莫名有些心虚,她侧目对上白澈的视线。
秦子阑这无异于是在告诉白澈,你在云乐这里根本就不重要,你看她连提都没有提起过你。
但压根就不是云乐没和秦子阑提过,实际上,她和秦子阑相处的时间掰着指头都能数清楚,更何况大部分时间还有其他人在场,难不成要她某一天突兀地和秦子阑说,白澈是我老师的孩子吗?
正常人应该都会感觉有病,病得不轻。
云乐倒是没多说什么,就是重复了一遍白澈的解释:“他是我老师的孩子。”
“以后有机会你应该能见见我老师。”
然后她就听到白澈低声轻笑。
秦子阑不置可否,眯着眼睛,手里把玩着云乐放在桌子上的美工刀,他玩得很溜,边玩边看着白澈,散漫、漫不经心。
白澈嘴角带着轻微笑意,并未理睬。
云乐没意识到二人之间的暗流,就感觉气氛有点尴尬,主动挑起来话题:“你们大学熟不熟?”
“还可以。”
“熟啊,怎么不熟。”
二人同时开口,然后对视一眼。
其实不怎么熟。
可能是因为性格不合,几次合作都没能让二人熟络起来,始终保持着半生不熟的关系。
片刻后,秦子阑笑起来,语气听不出异常:“说起大学来,我记得当时学校里面追白澈的女生可真不少,隔三差五就有人在表白墙上问。”
白澈态度谦虚:“不比秦小少爷。”
秦子阑问:“你就没想谈一个试试?”
云乐抬眼帮腔:“没想过吗?”
“太忙了,”白澈话说得很慢,垂着眼帘,嘴角带着点无奈,“哪有时间谈恋爱。”
“学习工作重要,谈恋爱也很重要啊,”云乐皱眉,迟疑片刻,温声道,“你找个女朋友柳老师也安心些。”
“那你呢,乐乐,你想我谈?”
云乐低头,缓声道:“想。”
白澈笑笑:“有机会吧。”
“咱们白检日理万机,是个大忙人,”秦子阑笑道,“哪能和我们一样,每天就忙着谈恋爱。”
他明里暗里的敌意表现得非常明显,以至于氛围有些尴尬,秦子阑带着若有似无地嗤笑,白澈低眉不语。
云乐放下笔:“你干嘛这么说他?”
“随口闲聊罢了,这也不行吗,”秦子阑话里带着几分轻蔑,“我又没有针对他对吧?”
“这还不算针对吗,”云乐并没有因此而妥协,但她生气也不会疾言厉色,依旧温温和和地跟人对峙,“别人这样说你你会愿意吗?”
“你为了他说我?”
“你……”
“乐乐,我没事,”白澈语气温和,看不出喜怒,结束了这个话题,“在学校的时候秦总就能力出众,毕业之后发展不错吧?”
秦子阑扯扯嘴角,停了几秒都没有说话,然后似乎是收起来了那份敌意,只是依旧阴阳怪气:“还是白检更胜一筹,毕业就能去省检。”
云乐低头,还有些生气。
二人的吹捧都毫无感情全是技巧,云乐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听着听着就偶尔低头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几分钟之后,云乐听到秦子阑“嘶”地叫了一声,便抬头看,只见秦子阑食指上被小刀划了个一厘米左右的伤口。
正在往外渗血。
“我找找有没有碘伏和创可贴。”
云乐放下东西起身,走到床里侧的柜子处翻出来一个医药箱,她把箱子放到桌子上在里面翻找着,拿出来创可贴和棉签。
继而抬头问:“酒精行吗?”
理论上来说,酒精也能杀菌,但是伤口不容易愈合容易留疤不论,那是真疼啊。
秦子阑愣了片刻:“没碘伏?”
云乐眼神躲闪,低头看着那瓶还未开封的碘伏,然后把酒精拿出来:“碘伏是很久之前买的,已经过期了。”
她说罢,拿棉签沾了酒精递过去。
秦子阑没有接:“给我创可贴吧。”
“那个美工刀我经常用,”云乐迟疑片刻,可能感觉暗示还不是很到位,又补了一句,“挺脏的。”
秦小少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乐说:“消毒保险。”
场面一度比较尴尬,继而传来白澈的笑声,他还问:“怎么划到的?”
“消毒也行,”秦子阑没有理白澈,他举着手,“你给我涂吧,我自己会乱动。”
云乐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催:“快点啊,你哥哥还看着呢。”
听了这话,云乐愣了一瞬,然后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扯过小凳子坐下看秦子阑的伤口。
那个小刀很锋利,所以伤口非常平整。
云乐拿着棉签一点一点抹着伤口处,但血冒得实在是太快了,涂酒精也没什么用,用的创可贴也很快都被打湿。
倒是秦子阑疼得呲牙咧嘴。
没办法,云乐只能拿医用绑带。
她手很稳但秦子阑总是乱动,因此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抓着秦子阑的手指,她低着头,没注意到白澈正在看她。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眼神。
古井无波也好,五味杂陈也罢,他尽力地将所有的情绪尽数掩埋,不敢露出分毫。
只是不舍得移开视线。
刚缠完绷带,云乐就被秦子阑反手抓住手腕,她眼角跳着,忍了忍,没有立马抽手,只是抬头问:“你干什么?”
秦子阑极为坦荡:“牵手。”
“你……”
下一秒,水壶里的水开了。
云乐站起来,扔下一句“我去接水”就往厨房走,她扶着厨房的台面,背对着客厅,默不作声,半分钟没有动。
片刻后白澈问:“你不去看看吗?”
然后秦子阑也问:“看什么?”
云乐察觉自己的失态,她压下情绪,从柜子里面拿了两个杯子,回头问:“你们要喝茶吗?”
秦子阑站起来往这边走,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疑惑,看样子应该是感觉白澈莫名其妙。
“我喝,有什么茶?”
“我找找。”
云乐说罢,去翻台面上方悬空的柜子,她之前有买过茶叶,但是平时在家不怎么喝,时间长了自己都忘记放在哪里了。
秦子阑伸手,在云乐头顶上拎出来一包茶叶,那包茶叶刚好卡着云乐视角,是袋绿茶,他递给云乐。
云乐稍微侧身,避免了身体接触。
然后她接过茶叶,道:“谢谢。”
她垂着眼帘,往秦子阑杯子里放了一层茶叶,然后抬眼往外面看,问:“白澈,你喝茶吗?”
“不喝。”
秦子阑问:“绿茶,你不喝?”
白澈抬眼静静看着:“太晚了。”
“他不喝。”秦子阑又转述了一遍。
“知道了。”云乐点头,把两个杯子都倒满了水,然后把有茶叶的那杯递给了秦子阑。
秦子阑接过水杯,他瞥了一眼。
这茶香精味很浓,不是什么好茶叶,大概是被嫌弃了,云乐刚想说给他换一杯,就发现秦子阑在往她这边靠,二人已经挨得很近了。
云乐下意识地后退,但周围的空间太狭小了,她没注意撞上了台面,手里的水杯晃了一下,滚烫的开水尽数洒到了她手背上。
水杯也“啪”一声掉地上碎了。
那个瞬间其实云乐还没有感觉到疼,她对了伤口看了两秒,然后才意识到什么,走到水池前面,打开水龙头对着伤口冲。
“怎么回事?”
白澈边问边往这么走,他看着云乐,然后扫了一眼现场,继而把目光定格在秦子阑身上,带着罕见的怒意:“你是死的吗?”
秦子阑语气很差:“和你有什么……”
“不小心烫了一下。”
怕二人再有什么争执,云乐出声打断了他们,回答了白澈刚刚的问题,说了跟没说一样。
白澈收了视线,问:“疼吗?”
“不疼。”
冲了几分钟之后,云乐感觉问题不大,她收了手刚想解释,就又被白澈抓着手腕放到凉水下面了。
云乐被他抓得有些不自在,缩了一下。
“别动,冲二十分钟。”
他是从后面抓着的云乐,云乐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和呼吸的时候胸腔的振动。
然后云乐就真的没有动了。
冲水的时间有点漫长,云乐回头,秦子阑还在厨房门口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并没有说话。
这对秦子阑来说有点稀奇,他养尊处优呼风唤雨,少有落败,身边总是乌泱泱一群人围着捧着。
片刻后,他坐回去,拿着手机在看。
云乐低头:“我自己来吧。”
白澈闻言并没有坚持,他松开云乐,拿了个塑料袋去收拾掉在地上的碎瓷片去了。
“白澈。”
“嗯。”
云乐斟酌了片刻:“我真没事。”
“不用替他说话。”白澈蹲着没有抬头。
看得出来白澈在生气,云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侧目看着水哗哗地流,冲得她有点冷。
冲好之后,看白澈收了个外卖。
“买了什么?”云乐问。
“烫伤药,我刚刚翻你的药箱没找到,”白澈拆开看着说明书,然后拿棉签占了一点,“自己抹吧,一天两次。”
“谢谢。”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白澈看向秦子阑,“你怎么来的,我开车送你一程?”
白澈:怕你不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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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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