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如实:“是有事瞒着,说出来怕公主害怕。”
都不必明说是什么事,音音已经开始害怕了。
“很吓人吗?”
见萧玦点头,音音的声音都颤了些。
“那我更不想和你分开了。”
她觉得这天底下在没有比萧玦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萧玦安抚她:“我有要事在身,不能把公主带在身边,你去山上我安心些。”他顿了顿:“崔勇跟着你。”
音音对这个崔勇有些印象,瓮声瓮气道:“他看着不如将军可靠。”
上次校场上崔勇失职,萧玦罚了他,崔勇知道,若这次再有变故,他就再没机会站在将军身边了。
更何况此次最凶险的地方就是京城,只要音音离开京城就可保安全无虞。
二人都躺下了,音音把自己蜷缩进萧玦的臂弯,咕哝着:“萧玦,是很大的事吗。”
萧玦反问她:“多大算大?”
音音想了想:“会死人吗?”
“会。”
音音一下子坐了起来,神情紧张:“你还是告诉我吧。”
萧玦也做了起来,手臂搭在膝盖上,神色凛然:“宁安郡王谋逆,意图篡位。”
宁安郡王对宣文帝的不满终于从口头落实到了行动。
他要造反。
一连着几位皇帝都在兵荒马乱的时候登了基,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也可以。
他总管殿前司,更有侍卫亲军都王指挥使做他的心腹,在宁安郡王看来,这皇位简直如同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毕竟他萧玦再厉害,难道还能以一敌万?
可与他共谋此事的武将那日在校场上被萧玦震慑住,觉得此事胜算极小,所以将此事秘密上奏,宣文帝和萧玦提前得以知晓。
宣文帝命萧玦按兵不动,待宁安郡王造反那日再将他与逆军一网打尽。
这是宣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意图不轨之人,宣文帝必将重罚,杀一儆百。
届时京中必然起乱,音音留在京中,萧玦实在难以安心。
音音一下子慌了神,握住萧玦的手臂:“父皇会有危险吗?哥哥呢?”
萧玦握住她的手:“有我在,他们不会有事。”
音音面露担忧:“那你呢。”
感受到她露出的些许担忧,他把音音的手放在唇边蹭了蹭:“我也不会有事。”
音音还想问史齐,只是不知为何当着萧玦的面,她有些难以提起那个名字。
“我不想走了萧玦,我担心你们。”
萧玦罕见地对她严肃起来:“不行。”
音音有些委屈:“为什么。”
“公主,若是将军府被叛军围住,你希望我来救你,还是在皇宫保护陛下。”
音音毫不犹豫:“自然是保护父皇。”
可萧玦与她的答案正相反。
“我会救你。”
音音不理解萧玦的选择,即便这个选择会让她心里暖暖的,但她依旧不理解。
她低着头:“你是父皇的臣子,危机时刻,你该做对的事。”
“我会救你。”萧玦语气肯定。
音音低头揉着被角,嗫嚅着:“我是不重要的人……”
她想着,若这种情况给齐哥哥选择,他也不会救自己,但音音不会怪任何人,她觉得自己就是不重要的。
萧玦看着她的发顶,想了想:“若不放心,就留下吧。”
他愿意展示给音音他会去救她这件事,话说百遍也不如经历一遍。
音音连忙摇头:“你专心保护父皇和哥哥,我去山上避一避。”
她倔强起来,萧玦也没有办法,她若说想走,即便萧玦不送她走,她也会自己偷偷跑掉。
-
直到音音要出发这日。
萧玦让音音换上寻常衣衫,不做打扮,身边只有绸儿跟着,坐车也只能坐下人平日里出门的马车,崔勇赶车。
这一路就他们仨。
临要上车的时候音音怯生生地回头,瘪着嘴看向萧玦:“你别把我忘在那了……”
是音音自己说要走的,可临走时心里忐忑的也是她。
萧玦走到她面前:“那就别走了。”
“不行,要走的……”音音缓缓摇头。
萧玦:“那五日之后我去接你。”
音音追问:“你亲自来吗?”
马上要去一个陌生地方,她心中难免恐惧。
幼时秦王府的孩子们去别苑消暑,一家子人多,等到回颍州的时候就分了两拨。
秦王带着冯侧妃,冯侧妃自然要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秦王嘱咐男孩们的学业不可耽搁,所以又带走了元谚和李侧妃的儿子。
李侧妃还有两个女儿,所以自请留在别苑照顾,可她只顾得上自己的女儿,哪会去看音音。
在那三日里,别苑安静异常,就连仆从都几乎看不见。
音音早知道自己是没有母亲的孩子,可在那几日里,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父亲和哥哥抛弃了一般。
年幼的音音反复想着,自己是不是前几日说了什么错话惹了父亲生气,又时常叮嘱绸儿去李侧妃的院子里看看她们是不是已经走了,忘了带上她。
夜里山上野兽嚎叫,音音咬着被子,哭都不敢哭出声。
直到三日后王府派人来接她们回去,马车驶入颍州城,周围喧闹起来,音音才安心的睡了。
音音从未和旁人提起过这件事,就连哥哥也没说过,她怕哥哥自责。
她知道自己性子懦弱、敏感多疑,可到了这个时候音音还是会想,叛军造反的事会不会是假的,萧玦会不会是骗了自己,她是不是惹了萧玦生气了,现在萧玦要把自己送走了。
萧玦严肃回答她的话:“我亲自去。”
“你若是没来呢。”
“不会。”他看着音音的眼睛,目光肃然:“我一定去。”
音音心里稍微踏实了些:“那我等你接我。”
她上了马车,还掀开帘子朝外看着,萧玦负手站着,音音口中喃喃,眼角眉梢都透着委屈。
她说:“千万别把我忘在那了……”
萧玦认真答应着她。
马车驶入晨雾,渐行渐远。
还未出京,音音便已经开始抹泪了。
出了京城大门,马车缓慢降速,崔勇一声吆喝,车便停了下来。
音音刚想发问,就见车帘掀开,进来个一样粗布打扮的妇人。
她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语气惊讶:“姑母?”
平阳长公主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毫无装饰的头顶,一脸的不自在。
“姑母怎么来了?”
平阳笑道:“你家将军怎会让你独自上山,我自然是他请来陪你的。”长公主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和崔勇一起坐在马车外面。
音音和长公主说自己担心父皇和哥哥,长公主到是有些不屑:“他们不会有事,那宁安是个草包,他若是能成,我甘愿吊死。”
音音皱眉摆手:“姑母莫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平阳捉住她的小手握着安抚:“我的意思是一定没事。”
音音低头咕哝着:“可父皇和哥哥都在京城,我却偷偷跑出来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坏人。”还有齐哥哥和萧玦,他们都还在危险的地方。
平阳朝车外啐了一口:“你这傻孩子,你若不出城自身都难保,还惦记他们呢?”
“我问你,若是宁安那蠢蛋真成了,你爹要跑,你觉得他会带上你吗?”
音音摇摇头,当然不会,在她前面有冯贵妃,和冯贵妃的两个孩子,再说即便要带孩子走,父皇也会先带走男子吧。
“这就是了,他们都不惦记你,你何必惦记他们?”她用手戳了戳音音的额头:“你就是心太软。”
音音揉揉额头,噘嘴:“姑母知道的,我一直是这样的。”
平阳笑了两声,掐掐她的脸蛋:“是啊,我们小音音就是这样软软的性子。”
清晨出发,深夜时分才抵达山上小院。
这里和音音想的很不一样,从前她在秦王府时住的别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修建的和京中宅邸无异,可此处小院看着就是个普通村居,一进的院子比起王府有些简陋,但也还算干净。
崔勇推开门:“公主们出来避祸,若是住的醒目自然会被盯上,这里隐蔽些。”
平阳松了松筋骨:“安全第一,这环境已是不错,没什么可挑剔的。”
院子里一东一西两间屋子,音音住在东间,平阳带着丫鬟去了西间
天色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崔勇走到室内掏出火折子点燃蜡烛,照亮个小小卧室,一床两椅,这就是全部家具了。
绸儿看着床榻上的被褥,语气惊讶:“这软枕还是公主惯睡的那种。”
崔勇点头:“准备的东西不多,将军怕公主睡不惯所以搬了被褥。”他指了指院子:“院子里有水井,耳房有灶台,我去给公主烧热水,晚上我就睡院子里,有什么事公主知会一声就行,您二位早些休息吧。”
说完她就走了,音音坐在床边上,抚摸着冰凉柔顺的被面。
绸儿帮她抖了抖枕头:“将军有心了,还知道准备这些,公主先歇着,我去给您备水洗漱。”
音音黯淡着小脸,嘴角就是弯不起来。
她害怕,可又不能说出来,姑母和绸儿经尽力安抚她了,若她时时刻刻说自己害怕就有些烦人了。
可她就是害怕。
都说京城没事,可万一有事呢?
趁着绸儿出去端热水的功夫,音音抹了会眼泪,等她进来的时候,音音就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屋里就一盏蜡烛,烛火昏暗绸儿也看不清她的脸。
她洗了脸,洗了脚,随后就躺下了,绸儿睡在一墙之隔的外屋,音音自己睡在内间。
这被褥枕头都是她睡惯了的,就连寝衣都是从府中带过来的。
闭上眼一片漆黑,若不是这屋子里有些许潮味,她还真分辨不出这是将军府还是山上小屋。
山上虫兽多,夜里怪声起此彼伏,音音睡不着,听着这些声音越听越怕。
“绸儿……”她幽幽地唤着,听着外面没声音她又喊了声:“绸儿姐姐……”绸儿与她一起长大,又比她年长一岁,幼时她便姐姐长姐姐短的唤她。
绸儿端着烛火过来:“公主,怎么了?”
音音朝里让了让:“你陪陪我,咱俩一起睡。”
“行,奴婢去换身中衣。”
绸儿从包袱里换上一身新衣裳,又重新洗了脸,这才来到音音的床上躺下。
音音噘嘴:“哪这么麻烦,从前咱俩都是一起住的。”
绸儿笑:“今时不同往日,姑娘现在是公主了。”
音音不情愿,在被子里拉着绸儿的手:“绸儿姐姐,你怕不怕。”
绸儿认真回答:“若是我与公主还在京城,此时会怕,但现在公主安全,我就不怕。”
音音又想起:“你爹娘还在颍州呢,你这一走好几个月,惦记他们吗?”
绸儿不是家生子,是王府买来的丫鬟,这次举家进京,绸儿跟着音音来了,但爹娘弟妹都还在颍州。
绸儿倒是不担心爹娘:“我爹娘身子还算硬朗,不怎么担心。就是我家里有个一双弟妹……”绸儿翻了个身,侧脸对着音音:“我送回去的钱,不知道爹娘有没有让弟妹去书塾。”
在王府里做丫鬟已经算是体面事,现在又做了公主的大丫鬟,绸儿已经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了。
她自己留些用的,剩下的几乎都给家里送回去了。
音音认真道:“你爹娘不算糊涂,从前日子难过,所以你没去成书塾,而今有你供着,弟弟妹妹会去的。”
绸儿笑笑:“我这点事不该让公主挂心的,您快睡吧。”
音音打了个哈欠,说话有些模糊:“你是因为我才离开颍州离开爹娘的,我自然惦记你的事……”
话还没说完,她便呼吸匀称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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