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一处废弃仓库，空气凝滞着机油和尘埃的混合气味。应急灯光从高处投下，勉强照亮中央区域几件被厚重布料覆盖的庞然大物。
“桑小姐，您要的‘货’，兄弟们都给您备齐了，您过过眼？”一个穿着油污工装、眼神却透着精明的男人搓着手，语气带着刻意的恭敬，指向那些被遮盖的轮廓。
他叫“老八”，身后还有五个人，正在从货车上往下搬运。
化名“桑榆”的卢灿没应声，巡逻似地慢慢走上前，捻起覆盖物的一角。
一种高强度的复合纤维布料，质地看似柔软，实则能硬扛轻型能量武器的冲击，是制造高级单兵护甲的珍稀材料，价值不菲。如今，却像破麻布一样随意地盖在这些东西上，其下物品的份量，不言而喻。
她揭开其中一块遮盖布，在其中一个约两米高的圆柱形部件上敲了敲，声音沉闷而坚实。
部件表面覆盖着一层深邃得近乎吞噬光线的哑光涂层，在特定的能量光谱照射下，这涂层会呈现出如黑洞般的吸色效果，能高效吸收和散射多种辐射与粒子流的特殊结构。以耐高温、抗强腐蚀性能著称，专为太空舰引擎的核心部件设计。
在极其不起眼的凹槽边缘，有一个微小的蚀刻标志，简洁而极具辨识度的“姜”字徽记。这些是姜氏集团的军工产品，本该被严密管控的战略物资，现在却被一群背景复杂的二道贩子倒卖。
“嗯，这些东西看着，还行吧。”卢灿的目光从那吞噬光线的涂层上移开，声音带着点挑剔的随意：“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拂过腕上那只普通的复古腕表表盘，看着对面略有些紧张的男人：“你们保修吗？”
老八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哎呦喂，桑小姐，您在说笑吧，这些东西上了天，进了那鬼地方，炸了、熔了、被陨石砸了，跟一次性筷子没两样。再说了，咱们兄弟就算有通天的手艺，还能追到外太空去给您修不成？脑袋别裤腰带上也办不到啊。”
他张开手臂：“这买卖，出了我这门，就没有回头路给您走咯！”
卢灿笑笑，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这倒也是。”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一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让手腕上的表盘对准了这些军用物资。
确认目标无误，收网信号已发出。
几乎在同一刹那，仓库外埋伏着的士兵接到指令，呈包围姿态缓步前进。
似乎是感到被强行压抑的紧迫感，老八打了个寒颤，骂了句天气，又换上笑脸问卢灿“桑榆小姐，这批货您看好了就可以付款了，不少人等着要呢，这还是看着老狗的交情上才给您。要是您今天不订下来，再想订就得等上三个多月了。”
“订。”卢灿指着货车，“那里面还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但我们的规矩，老狗应该跟您说了，只要黄金，不要支票。”老八打量着卢灿，“可您这看着也不像是带够钱的样子，实在不行，您就先交个定金，我们在这等你回去拿。”
卢灿摘下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朝老八脚下扔了过去，“这条项链是索菲亚女王戴过的‘獠牙’，在芭芭拉拍卖会上拍了2780万全球通币，够买你这些东西了吧。”
她又补了一句：“支持验货。”
老八听到芭芭拉拍卖会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他赶紧捡起来吹着灰尘，捧到眼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么好的东西！您都舍得……祝您生意兴隆啊！财源广进啊！”
“不过……桑小姐，”他脸上露出为难又抱歉的神情，身体却开始不着痕迹地向后退，“您也瞧见了，咱这破地方，实在是……实在是没有专门验这金贵玩意儿的家伙什。”
卢灿：“那怎么办？”
“这样！”老八眼珠一转，“您稍等，就一小会儿！我去去就回，找个靠谱的兄弟给掌掌眼，绝不让您吃亏！”
说完，他捧着“獠牙”就往后退，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瞬间，刚才还在假装费力搬运货物的那五个男人，立刻甩开手中充当掩饰的杂物，五支脉冲枪对准卢灿。
卢灿站在原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哦，这是打算黑吃黑了吗？”
老八此刻已退到相对安全的角落，脸上那点谄媚和激动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裸的狠戾和贪婪。
他攥着“獠牙”，再无半分客气：“桑小姐别怪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道，到嘴的肥肉，哪有不咬一口的道理。”
“兄弟们，上！”
卢灿戴着腕表的左手猛地向上一抬。
嗡——
几束能量光幕射出，形成一面六边形蜂巢状护盾，牢牢将主人护在身后。
卢灿笼了一把扮演“桑榆”戴的假发，她看着表情惊愕的老八，在护盾内侧的腕表上一按。
“该我了。”
门外等候多时的特种部队破门而入。
“兄弟们——上！”
早在之前，地面太空军就想着动手，但线索极少，找了几个月都一无所获。直到档案部重新梳理卷宗的时候，从孙雪洁当时的上线，一个叫“黄飞狗”的人身上挖出的门路，顺藤摸瓜找到这个老八，再由卢灿假扮已被俘获的接头人桑榆，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成功跟老八接上头。
以最小的伤亡率，端掉了这个黑军火窝点，卢灿被记了二等功。
不知名星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与硫磺混合的怪味。沙地上的唯一亮色，是攀在藤蔓上的变异花，柔软鲜艳。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朝着那朵花伸手过去，似是要摘下来。
在她即将碰到花朵的刹那，那花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猛地从藤蔓上弹起，朝着她眼睛部位扑过去。
那是一只变异的蜥蜴。
它撞在面罩上，发出一声闷响，滑落在地后，细密的鳞片立即变成了沙地的黄褐色。那人面对突然变故，不慌不忙，反手拔枪，一道精准的蓝光瞬间洞穿了蜥蜴的头颅。
小怪物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女人确认周围环境再无威胁后，才收起枪，抬手解开了头盔的锁扣。
是古嫣。
她蹲下身，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掏出特制的玻璃瓶和解剖刀，她要的是蜥蜴毒腺。这种变异蜥蜴的毒液具有极强的离子活性，在特定条件下，是制作高效能量传导介质的绝佳材料。
她小心翼翼地切开蜥蜴的颈部皮肤，精准地找到毒腺，将粘稠的毒液一滴不剩地挤入瓶中。
回到不远处的飞船上，潘澜正等着她，“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事。”古嫣脱下厚重的防护服，随手扔在角落，又抹了把额头的汗，“让小雨他们再试试这个。”
潘澜沉默了几秒，声音压低了些，严肃道：“阿嫣，你别不爱听，凯恩防着我们呢，你还想着搞他们的反物质武器，他盯得比命还紧。”
古嫣笑了一声：“澜叔，我决定来这儿，就是为了那玩意，搞到手了咱们就回地球。”
潘澜摇头：“凯恩粘上毛比猴子都精，你动作太大，会暴露的。”
古嫣表情没有一点波动，指节却因为用力握紧而微微发白：“我也不想急，但是现在没有地球的一点消息，你让我怎么办，那几个老家伙上次偷跑，要不是阿勋听到风声来报我，他们早被毙了。”
潘澜声音透着无力感：“受制于人，无可奈何啊……”
一年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古嫣，被迫加入“元影”佣兵团，虽然强行保留了中国太空军的番号、日常训练和作息制度，但除了他们自己，佣兵团所有人都不拿他们当回事。
古嫣甚至被安上一个“渠帅”的花名。
每次训练的时候，总有一群佣兵聚在训练场边，指指点点。她看不清他们的眼神，也懒得理他们。
但是古嫣在追根溯源之后发现，这些佣兵竟无一例外都是地球人，只是离开地球的原因不明。他们六部的人也猜测过，大概率跟自己一样，但应该是地球第一次跟地外星交火那会逃出来的。
小雨年纪最小，是个理想主义者，在得知后突发奇想，希望能把这些人一起带回去。
与此同时，“元影”号母舰指挥室。
凯恩和Simi坐在星图前，屏幕上是他们经行的航线，两人都戴着耳机，刚才古嫣跟潘澜聊天的内容一字不漏传入他们耳中。
Simi下耳机：“凯恩，他们动机不纯，你要怎么办？”
私下里，两人并不会使用星际佣兵团专用的语言，不是说英语就是说汉语。
凯恩深色了然，听着耳机里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我早就知道了。”
“反物质武器……”Simi停顿一下，像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最后冒出一句专用语：“不能给他们，也不能，给地球。”
凯恩苦笑了一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Simi，像你这种出生在飞船上的小孩，不明白地球对我们这些人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Simi这次说话倒是顺溜，像是听过了很多次：“生之所依，死之所伏；始于此地，终于此途。”
凯恩的目光从遥远的星图上收回，片刻后，他开口：“Simi，通知古嫣，返航后来指挥室见我。”
窗外，是深渊般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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