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旁还放着个礼物袋,袋上的品牌标志彰显不菲身价,她扫了眼便移开视线。
短暂思索后,她伸手拿起手机长按开机,屏幕却毫无反应,电量早已耗尽。微叹口气,她下床在屋里找了圈,连数据线的影子都没瞧见,只好转身下楼。
楼下梁姨就在客厅,正给桌面的花瓶换新花,大朵大朵的晴雯芍药,粉白色花瓣开得艳丽。
沈辛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问:“弗雷德里克回来了?”
梁姨闻声转过头来,恭敬欠身:“沈小姐,你醒了。”
“他呢?”
“先生今早回来过,已经离开了,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梁姨如实回答,目光扫过沈辛脸颊,原以为沈辛至少会发点脾气。
可沈辛脸上毫无波澜,只低声“哦”了句,神色沉静淡然。
事实上,她并不为弗雷德里克的不告而别恼怒,甚至在得知他离开后,因他到来而绷紧的神经都松快了些。
她也无暇去深究心底那点似有若无的失望。
梁姨看着她的神色,提醒她:“先生说您可以自由出入这栋房子,不再限制和阻拦您。”
沈辛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问:“梁姨,有手机充电器吗?麻烦帮我找一个。”
梁姨怔然片刻,应声:“好的,沈小姐。”
拿着充电器回到卧室,沈辛趁着充电快速地梳洗一番,完毕后就立刻跑去看手机。一开机,屏幕上瞬间涌来密密麻麻的未接电话和消息。
她刻意忽略,没看也没回,直接点开通讯录找到沈蔚两个字,拨了过去。
接到她电话的沈蔚满是惊讶:“小四?!你去哪——”
“医院地址报给我,我现在过去。”沈辛利落打断她。
“……”
沈蔚短暂沉默后,报了地址。
沈辛记下地址便起身往医院赶,走到楼下时,梁姨仍在客厅原位,像是早料到她要出门。
见她从楼梯下来,梁姨摊开手心,里面放着一把车钥匙:“沈小姐,要出门的话,可以开家里的车。”
沈辛没拒绝,拿过钥匙便驱车前往医院。
医院。出了电梯,沈辛径直往病房里走,或许这一路上心思太重,并未注意到坐在病房外长椅上的二伯。
还没踏进病房门,就被他拦住。
二伯显然因被无视而恼火,黑着脸道:“沈辛,你闯了这么大祸,还敢过来?
“我来看爷爷。”沈辛眼睛黑深深的,语调平静。
二伯大声指责道:“就是你害你爷爷躺进了医院!”
沈辛无心听他责备,低垂着脑袋往里面闯。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周围空气瞬间凝固。
从昨日以来积压在心口的怒气以及此时沈辛的淡漠寡言令二伯勃然大怒,沉不住气地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刚从病房出来的沈聿见状蹙眉,手疾眼快地挡在两人中间:“二伯,您先冷静。”
大伯母也闻声从病房出来,看到沈辛愣了下,上下打量她一番,蹙眉问道:“小四,你怎么回事?昨天婚礼跑哪去了?现在才露面?”
显然,沈家上下都对她满心不满。
挨了一巴掌的沈辛没什么多余情绪,眉目近乎麻木地睁着,脸上巴掌印清晰可见,被扇乱的头发挡住半张脸,有些狼狈。
“对不起各位长辈,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先低眉道歉,语气平淡,继续理智开口,“先让我见见爷爷。”
二伯依旧沉着脸:“还嫌没把你爷爷气够是吧?”
沈聿默然看了她片刻,出声了:“你进去吧。”
二伯立马用指责的目光看着沈聿:“沈聿你——”
话没说完,沈辛已经踏进病房,反手关上了门。
二伯没再继续说下去,甩着袖子不情不愿地坐在长椅上。
病房内,沈辛站在离病床两米远的地方望着沈钦德。病床上,沈钦德闭着眼,苍老的面颊掩不住的病容。
“爷爷。”沈辛的嗓音微微发颤。
沈钦德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却没看她,眼底青黑浓重,声音有气无力:“到了这地步,你还想说什么?”
沈辛敛了敛睫,满心自责地鞠躬:“对不起。”
她最怕的就是这场闹剧牵连到爷爷的健康,可该来的还是来了,全是她的错。
沈钦德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你走吧。”
“傅家那边我会去道歉,也会给交代,我会尽全力把事情压到最小。爷爷您保重身体,别为此生气。”爷爷的冷淡让她不知再说什么,只能如此承诺着。
沈钦德闭了眼:“嗯,回去吧。”
“爷爷……”她再喊了一声,却终究没说下去。
“您保重身体,我下次再来看您。”
沈辛最后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
阴天低温,寒风凛冽。
沈辛没直接回去,也不想回去,或许该考虑重新找个住处。她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兜了圈,最终停在一家咖啡馆外。
走进店里,她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澳白。
点开手机,来处理那些未接电话和消息。婚礼当天的来电,最多的是傅宗弈,其次是沈蔚、顾晞承和大伯。
连很少联系的文鹃都发来消息:「沈辛小姐,本想给你送婚礼祝福,却看到婚礼取消的新闻,吓了一跳,你还好吗?」
是了,旁人不知道原委,不知道她沈辛才是那个退婚的罪魁祸首。
对于关心,沈辛心底还是有触动,她回复:「谢谢关心,我没事。婚礼取消的事有点复杂,以后有空再跟你说清楚。」
通话列表里还有一个名字格外显眼。
她的母亲庄姝。
即便远在新加坡,消息也早已传到她耳中。
沈辛觉得有必要告知实情,便拨了过去。她知道母亲不常带手机,等待的过程格外漫长。
电话在末尾结束时接通。
“沈辛。”中年女声沉稳缓慢,背景有着音乐声。
“妈,你应该知道婚礼取消了。”
“哦,知道。”
她说:“是我在婚礼前夕临时退了婚。”
“我知道了,不结就算了。”
沈辛并不意外母亲的态度,她从一开始就对这桩婚事不上心,自然也不会太在意结局,甚至懒得问一句原因。
沈辛嗯了声,便沉默下来。
长期分离让她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疏离,没事时,连寻常母女的嘘寒问暖都做不到。
那边也沉默了片刻,忽而出声问:“你爷爷怎么样?”
“我刚去看过,已经清醒了。”
想起医院时的场景,沈辛不禁黯了神色。
她听到母亲说,“出了这种事,沈家该对你不满了。正好快过年,要不要来新加坡待段时间?”
今天二伯的怒意,恐怕就是整个沈家的态度。
触碰到家族荣誉,被不满是必然的。
沈辛盯着咖啡杯里氤氲的雾气,沉默片刻,低声道:“不了,不打扰您和叔叔的二人世界。”
“行,看你。”庄姝随口转了话题,“弗雷德呢?”
沈辛脑子嗡一下,“什么?”
这个名字在她口中提起,沈辛有片刻的茫然。
庄姝轻笑:“他不是来找你了吗?”
“您怎么知道?”
“我自己查的。”庄姝如是说。
沈辛没接话,心头复杂。
弗雷德的行程一般人查不到,多半是Marlene说的。
那边颇有兴致似的继续问:“还会在一起吗?”
沈辛沉默了很久,才说:“不会了。”
庄姝似乎并不意外,只道:“随你折腾,有麻烦随时打电话给我。”庄姝没再提问别的,挂了电话。
落完电话,心头莫名安定不少。
刚喝了口咖啡,电话再度响起,是傅宗弈,沈辛略显放松的神经再度提起,微微凝眉,接起电话。
傅宗弈用词简洁:“位置。”
沈辛沉默片刻,缓缓道,“医院附近的咖啡馆。”
傅宗弈:“等着,二十分钟。”
话音刚落,男人掐断了电话。
沈辛便挂了电话后便安静等着,心底默默打着腹稿。
该怎么说,用什么态度,一遍遍在心底排演。
然而,先到达的不是傅宗弈,而是……顾晞承。
“沈辛。”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转头,见顾晞承站在门口,目光直直望着她,眼里有担忧,也有一丝期待。
“沈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退婚,但我很开心。”
“……”
没多久,傅宗弈也准时出现在了这里。
她有些疲惫难掩,这场面真让人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麻烦,不免后悔为什么要来咖啡馆。可她转念一想,她总是要出门,避免不了的碰面。
三人之间有十几秒的鸦雀无声。
接着是傅宗弈沉冷的声音:“沈辛,我们谈谈。”
顾晞承则挡在她身前:“傅总,你和沈辛已经解除婚约,没什么好谈的了。”
“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傅宗弈并不搭理他,目光只落在她身上。
“顾晞承,你先走吧。”
顾晞承脸上的平静瞬间碎裂,语调都绷紧了,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沈辛……”
“我跟他谈谈。”
顾晞承还想说什么,看到她平静的脸,终究止住了。他朝傅宗弈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再转向沈辛时,语气放缓:“那我在门口等你。”
顾晞承出去了,透过玻璃门,能看到他站在屋檐下的背影。
沈辛重新坐回座位,姿态依旧优雅沉稳。
“请坐。”沈辛露出了轻柔笑容,称得上是和气友好。
傅宗弈在她对面坐下,叫过服务生点了单,才看向她,开门见山:“你昨天去哪了?”
“我不会回答你,你也不会想知道。”
傅宗弈冷了声音:“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
“傅先生,我那天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我选择退婚了,我不会出席婚礼。”
“可我也说清楚了,我没有答应。”傅宗弈语气微沉。
“这件事你知道,我爷爷也知道,可婚礼还是照常准备了,你在赌什么?赌我爱你吗?”沈辛嗤笑一声,抬眼直视他,“你高估我的道德感了,傅宗弈。”
傅宗弈也端详着她,女人眼底挂着寥寥嘲弄笑意,素面寡净,看着精神并不很好,可她的思维依然敏捷和清明。
更清楚怎么最能刺伤他。
窗外人流如织,她意兴阑珊地偏过头看着窗外,仿佛话已说尽,耐心也耗尽了,温和的轮廓里透着清冷的疏离。
傅宗弈扯了扯唇角:“好,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和他在一起了?”
怎么会呢?且不说两人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走了。
沈辛缓缓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没有……我只是对他放不下,但没打算再续前缘。”
“既然没在一起,那我重新追求你。”
“直到你放下他为止。”
最后一句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惊涛骇浪。
沈辛怔住了,重新追求她……
沈辛心乱了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回应他,她说不会在一起,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要给他留有希望的意思。
“你……这是打算继续耗在我身上?”
傅宗弈终于碰了面前那杯咖啡,淡淡道:“你应该听清楚了,不过我要纠正你,不是耗在你身上,是通过追求重新回到你身边。”
“傅宗弈……我和……”
她卡壳了一下才继续,“我不会与你再有任何牵扯。”
傅宗弈皮笑肉不笑看过来,条理清晰地开口:“以前你也说过那个男人是过去式,可现在你不也为了过去式放弃了你的现在吗,没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你不要高估你的决心。”
沈辛欲言又止,竟是无言以对。
男人慢条斯理地继续开口:“你现在是单身,我也是单身男,男未婚女未嫁,我追求你有什么问题吗?”
沈辛略带无奈地道:“先不论以后我会不会和你在一起,就论你父母会允许你傅公子在这样适婚的年纪,再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伤害过你的女人身上吗?”
然而男人不为所动:“你与其关心这些问题,不如重新接纳我。”他冷然笑着,语气里带着些许讽刺:“毕竟在那个男人没有出现之前,我自认为我们之间的相处是很和谐的。”
“……”沈辛眼神细微变化。
她在心内叹息,缓缓开口:“我对你的决定无话可说,如果要有,也只有一句忠告,趁早放弃。”
“不可能。”
傅宗弈淡淡一句。沈辛彻底没辙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已无法再沟通,沈辛起身离开。
门口,顾晞承立刻迎上来:“沈辛,没事吧?”
沈辛摇头:“没事。”
傅宗弈此刻也走了出来。
顾晞承阴冷的目光掠过傅宗弈,目露警惕。
傅宗弈没多看顾晞承,在这场博弈里,顾晞承早已出局,他的对手从来不是他。
顾晞承拉起她手:“我送你回去。”
傅宗弈却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用不着你送。”
两人争锋相对地彼此对视着,谁也不让谁。
“我自己开了车。”
沈辛只觉得心烦意乱,她觉得乱成一团线了。
不待两人再说话,她猛地抽回手,转身快步朝远处的停车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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