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温昭阳穿了一身新衣,不过也是医馆发下的青色衣袍罢了,只是崭新的,她一直收着,没舍得穿。
盘紧乌发,翻出角落里的眉笔,略微描了描眉,温昭阳便出发前往前院会客厅给宋老爷拜寿。
前院已经来了许多人,礼品堆满了半个院子,丫鬟们忙着登记,小厮们逐个将礼品抬去库房,前门处还有客人接踵而至。宋老爷和宋夫人以及宋慈,一家三口穿着相配的深青色锦袍,热切地迎接着一个个亲朋故友。
“钱知州钱大人到!”门房大声通传,惊到了一院的客人。
“钱大人也来了?宋老爷的面子可真大啊!”有人小声议论,随后有人接着道:“钱宋要联谊了你不知道吗?亲家过寿,钱大人怎么可能失礼呢?”
“真要联姻?我还以为是谣传的呢!”
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年近五十的钱大人,两鬓斑白,精神矍铄地走了进来。宋老爷带着夫人、独子,急忙迎了上去:“钱大人!您能来,我这府里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钱大人一贯肃穆的脸上,带着微笑,十分客气:“远山兄过寿,钱某怎可不来拜访,若不是公事繁忙,早该来和远山兄喝上一杯的!”
“不晚不晚,”宋远山道:“今日我们就不醉不归!哈哈!”
宋夫人早已热切地引着钱夫人及钱芳茂去了后宅。钱大人看着宋远山身后器宇轩昂的年轻人,目露欣赏:“这就是宋慈吧?”
宋慈应声,上前行礼。钱大人笑道:“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
宋远山也是一脸欣慰的看着独子,谦虚道:“小儿医术还需深耕哈哈!”
钱大人却摇了摇头道:“我说的可不是医术。”
宋远山纳闷道:“那是……?”
“正心书院的齐院长曾经是你的老师吧?”钱大人笑眯眯道。
宋慈点头:“有幸得老师指导过几年。”
“你中途休学,弃文从医,可是让齐院长伤心了好久,我每每与齐院长酒后聊天,他都会感叹你这个学生,太过可惜……若是继续念书,此时与沉钟也不失为一对双壁!”
宋慈沉默片刻,心中泛起一片酸楚:“是慈儿无福气,错失老师抬爱。”
宋父的脸上已是猪肝色了,宋慈失学,最大的原因便是他弃家而出,导致医馆无主事之人,靠着宋老太爷支撑了几年,宋慈退学后苦学医术,方才在宋老太爷身体垮掉前,接下了祖上的基业。本来他也是有望科举的……
“往事就不提了!”钱大人注意到宋老爷尴尬的神情,呵呵笑道:“不提了。咱们入座去。”宋远山急忙引着钱大人入门,便听到门房唱道:“正心书院沈沉钟,代齐院长前来贺寿!”
宋家父子与钱大人停下脚步,一同回头,只见一个白袍青年稳步而来,面若冠玉,身形如松。
院中众人纷纷看去。
“那就是江陵才子沈沉钟?果然一表人才!”
“先前觉得家妹见人一面便寻死觅活地要嫁他,甚为可笑,如今一见,倒是理解了。”
“我那侄女也是,在家中狠闹腾过一段日子。还好今日没来。”
沈沉钟仿若没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迈步走到宋远山身前站定道:“宋先生,老师身体不适,特命学生代替他老人家前来贺寿,这些是齐院长命学生送来的贺礼。”言罢,又看向两侧:“见过钱大人,见过宋公子。”
两人点头致意,宋远山忙道:“齐院长身体如何?需要的话不妨让慈儿前去给院长问诊一下。”
沈沉钟与宋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昨日,二人只差将老师气个半死。
沈沉钟抿了抿唇:“无妨,老师只是年纪上来了,需要静养罢了”
“那好吧,沈公子,请与钱大人一同入座吧!”
巳时刚过,酒宴开场,宋老爷说了几句感恩之情,众人便推杯换盏,相互间热聊起来。男客在前厅,女客在后厅。温昭阳与医馆众人同坐在角落里的一张饭桌上,都是熟人,心情略微放松,医馆也安排了值班大夫,大家便喝了一点小酒。看着宋夫人与钱夫人亲亲蜜蜜地坐在一起,钱芳茂也心情很好地坐在其母亲旁边,温昭阳心里踏实许多。
看来上次宋慈的恶作剧没有奏效,钱小姐十分善良大度,钱宋的婚事还有希望。只是走到这一步,已非她可以推动的了,她能做的,只是介绍两人相识,催促宋父归家,后面如何谈婚论嫁还是要看双方的心意。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虽然她打心里,希望宋慈能够娶到一个温柔貌美,家世显赫的妻子,希望他家庭圆满幸福,但是喜不喜欢最终还是要看他的心意。若是他实在不喜,强行将二人凑在一块,宋慈不快乐,钱小姐也未必安乐。
温昭阳已下定决心,无论钱宋联姻能否成功,初夏时分她都要离开锦州去往京城。亏欠宋慈的,以后若有机会可以慢慢还,但是故人查了一半的线索,悬在那里等着她,不能再拖。
喧闹的宴席间,宋夫人带着刘妈妈以及一个丫鬟走了过来,语气十分和蔼:“大家平日里辛苦了,今日便稍歇一歇,这杯酒,我来敬大家!”
医馆众人连忙起身,纷纷举起酒杯,温昭阳起身时,小腿不知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道,下意识躲了一下,手里的酒全撒了出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温昭阳急忙去拿远处的酒壶,准备重新满上,刘妈妈手中捧着托盘,上面有几杯斟满杯的酒水,她拉着脸,用往常一贯不耐烦的神情,拿起最边上的一杯酒,嫌弃道:“温大夫用这杯吧!”
酒杯递到手边,温昭阳只得道谢接过。宋夫人笑了笑,扬起头,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众人见主母夫人都如此爽快豪迈,纷纷也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辛辣入喉,热气腾地烧上脸颊。众人都吃了几口菜,将酒气压下。温昭阳却觉得胸腹间一团火烧般,压不下去。这时一旁来了个丫鬟低声道:“温大夫,外面有人找你。”
温昭阳正好也想出去透透气,便寻了个醒醒酒的借口离桌。
见到温昭阳离席,客厅正中的饭桌上,宋夫人与刘妈妈对视一眼。一旁的钱夫人突然道:“这位温大夫想来是医术高明,才能在宋家这些年,宋夫人应是非常喜欢她的吧。”
前阵子她曾暗示钱夫人,婚事若成,必须将温昭阳远远打发走,没想到今日宋家寿宴,这姑娘居然还出现在这里,钱夫人心中生出些许不悦。
宋母忙道:“夫人不知,那丫头早有心上人了,不出几日便要嫁出去。我还预备了些许嫁妆,在我们府这些年,我也不能亏待了她呀!”
“哦?不知温大夫的心上人是谁啊?”钱夫人追问,一片的钱芳茂也竖起了耳朵。
宋夫人拉着站在身后的刘妈妈,引到钱夫人面前:“刚好是我奶妈妈的侄儿,那年轻人健壮能干,家庭也齐全,二人互相倾心已久,很是相配。”
刘妈妈也附和道:“都是两个好孩子,也都是缘分,缘分!”
钱夫人点了点头:“他们能互相倾心,那便是极好的!”
后面一桌上,偷听许久的莲姨娘此时恍然大悟,原来那春药不是用来对付自己,而是要下在温昭阳的身上!
莲姨娘神色复杂。温昭阳刚才已然喝下了酒水,且被人叫了出去,留给她思索的时间不多了。
救还是不救?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盘桓。
辗转片刻,茶水饮尽,莲姨娘放下茶杯,最终还是选择冷眼旁观。
她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女人,早已看出了,宋慈对温昭阳用情颇深。宋母若用这招坑害了温昭阳,宋慈痛失心爱之人,势必导致母子关系僵硬。没有了温昭阳的羁绊,钱宋联姻应该会顺风顺水的继续下去,她的念儿有了这么一位家世深厚的嫂嫂,以后婚嫁也会更加有利。
怎么想,都是不救对她们母子有利些。只是想起那个腌臜的刘光义,莲姨娘目露怜悯,温大夫,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钱芳茂听到了温昭阳的八卦,便探头探脑地寻她,却见到医馆那桌空了个位置,一问之下才知道,温大夫醉了酒,出去醒酒去了。她不耐烦在这里听夫人之间的八卦,想去见见宋慈,或者见见温昭阳也好,便带着两个丫鬟寻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温昭阳来到那丫鬟所说的偏廊,远远便看见沈沉钟笔直的身影,一瞬间精神起来,跑过去道:“沈沉钟!”
沈沉钟抬头,看着女子欢快如鸟雀般翩然而至,心里涌出一丝甜意。
“你这么快便吃好了?可吃饱了吗?”这次寿宴,宋夫人特意请了城里最好的酒楼师父前来烧制,味道确实非常不错。
“本打算道贺后便告辞的,只是宋老爷盛情难却,便入席用了些饭菜,你呢,可吃好了?”
温昭阳摸了摸肚子:“我喝了一杯酒,有些难受,听到你派人来寻我,正好出来透透气。”
沈沉钟拉着她坐在走廊边的木椅上,关切道:“那你在此稍歇,我找人弄碗醒酒汤来。”
温昭阳赶紧摇摇头道:“千万别,大伙现在都忙得很,我过一会就好了!”
话刚说完,温昭阳便觉得一股燥热慢慢上袭,她脸颊红彤彤地,睁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看向沈沉钟,咬了咬嘴唇道:“沈沉钟,你身上熏香了吗?怎么你今日如此好闻?”
沈沉钟看着她,微微窒息。女子虽穿着一席宽大的棉袍,却仍能看出身形纤细,如花似月般的脸庞散着甜美的气息。彷佛一颗青梅逐渐成熟,透出娇媚的神色。
“我今日没有熏香。”沈沉钟尚能自持,手抚向她的额头道:“你可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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