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他们问完话便一直称病,今日却趁着天气好,带着柳若嫣在园子里透气,逗着宋今禾前年送的玄凤鹦鹉。
这只玄凤鹦鹉十分惹人喜爱。它的头部圆润,脸颊两侧镶嵌着两块明亮的橙红色斑块,恰似害羞时泛起的红晕,灵动又可爱。
头顶那簇细长柔软的羽冠,会随着它的情绪轻轻颤动,时而张扬竖起,时而温顺伏贴。它那弯钩状的小嘴,总是一张一合。
不过太通人性也不好,这鸟嘴瓢得很,时不时逗逗还好,一直养着就心烦了。
皇后说:“人回来了?”
柳若嫣拿着鸟食双手抵上,说:“回来了,才从金銮殿里出来。”
皇后拿齐小勺,给鸟添食,:“说了些什么?”
柳若嫣拿不好皇后的想法,简短地说了林福的见闻后便息了声。
皇后问:“闹事的人抓到了?”
柳若嫣说:“还没有,不过兹事体大,应该快定案了。”
“本宫的铭儿长大了!”皇后放了饵料,逗着鸟冷笑,“都知道要为本宫分忧了。”
“这话说得好,贤母出孝子,这事冲着娘娘来的,好在殿下聪明。”柳若嫣边答着便注意皇后的脸色,“只要晚霞没活着,就挨不到娘娘。”
皇后脸上无喜无怒,平静地吓人,她说:“她如今八成已是泉下好鬼了,”
皇后说:“这事发得蹊跷,皇上派他跟着去,还打着历练的幌子任命他领事,就是不想祸害到太子身上。可太子还是出事了,信王有遭了殃,偏偏就他不在。
可他聪明,不知溜哪去了,还带着一身伤,又搞了那么一出,皇帝为了面子只得轻拿轻放。说到底,谁也没捞着好,可太子那么为社稷,为民声,还不知怎么赏。说他自导自演,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太子竟会救沈灵文那妮子。”
“这也算是福祸相依了,娘娘想让她入东宫。”柳若嫣说:“之前编书就是个好由头,如今太子愿意救她,娘娘只需推波助澜便可,与林家的婚事还有几月数,事能不能成需得看沈灵文。”
“皇后...厉害...万岁...万岁...”
皇后听着鸟叫,心情大好,笑出了声,“这鸟也不知道今禾哪找的,虽是吵了些,还算有点眼见。”
皇后笑着说:“若缺长远筹谋,便生眼前烦忧。让太医院的人去传,就说本宫急火攻心,身子更差了,劳心不得需静养。至于沈灵文那,你去安排吧。”
柳若嫣离开矮身行礼,说:“是,臣先退了。”
.......
暮秋细雨带着丝丝凉意,将院外的砖瓦洗得发亮,沈灵文跪坐在青玉案前,玄色官服袖口沾着几点朱砂。
顾秋铭的紫毫笔悬在半空已有半盏茶时间,墨汁滴落时,正巧晕开他正在誊抄的"清"字。
皇后那因着此事,看着倒是安分了,顾秋忻琢磨着也该把人送来了,果然隔天就听说沈灵文跟着苏景轩来一起编书,顾秋忻以男女有别,把人单独安置才一处稍远的厢房了,不过离自己近就是了,一开始还有所顾忌,偶尔来看看她,没过几天索性厚着脸皮,把东西搬去沈灵文那。
两人见过不少次,除了上次寺庙那,顾秋忻却没有细细瞧过她几次,现在再瞧着,游思妄想着,‘人还是那个人,样子也没怎么变,仪态也挑不出毛病,以前好歹还笑一笑,如今板着个脸,苦大仇深的,活像有人欠了她三辈子债没还。
沈灵文落笔沉静,字如孤竹立雪。
顾秋忻目光扫过庭院的雨,忍不住说:“方才在园中赏景,恰逢这阵秋雨洒落,庭中桂子香气被秋雨一润,愈发清幽,实在妙极。”
沈灵文不为所动。
顾秋忻想她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从前的顾秋忻也不是这样的,少年心性最好面子了,尤其是在异性面前,还是有好感的异性,拽得跟个二五八似的,就差把‘老子天下第一’刻脸上了。
顾秋忻说:“沈卿。”
沈灵文纹丝不动。
他又喊:“沈灵文。”
静......
她恍若未闻。
顾秋铭将笔放下,坐姿端正,眉毛上挑,瞳里浸满温柔,说:“原以为桃花树下并肩,都是落花满衣襟,风起才知,这只是我袖底的一场春,桃之夭夭,匪我荣华。”
沈灵文眸光微敛,笔搁青玉山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殿下。"
二字如雪落寒潭,偏生尾音沾了墨,洇开三分难察的无奈。
顾秋忻指尖还抵着桌沿,闻言忽地卸了力道,朱砂笔滚过宣纸,拖出一道绯痕。他眨眨眼,倏然凑近半尺:"再叫一声?"
沈灵文说:“殿下似乎很清闲,东宫那么多文书不需要过目么?”
顾秋忻见她回自己了,心底窃喜,面上却做起伤心的神色,说:“我可是伤者,能时不时看看就很已经负责了,要是伤上加累把身体搞垮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对吧。”
沈灵文垂下眼瞳,说:“是这个理,那殿下怎么还在这忙?”
“......,”佳人生嗔,如握流风,欲挽难留。通俗一点就是,生气的沈卿,那可是比滑溜溜的泥鳅还难捉摸。
顾秋忻似是叹息,说:“看你呀!”
沈灵文重新拿起笔,不看他,“殿下这话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回都不合适。”
顾秋忻唏嘘地笑着,说:“看不出来,你还在意这个,那后山那回我还抱你还救你,怎么不见你以身相许。”
沈灵文缓缓道:“殿下病更重了。”
顾秋忻拿起纸张,装模作样地吹了吹早干了的墨迹,无所谓地说:“行了,这事都念叨几回了,没病用不着反省,更用不着治。”
顿了顿,说:“你不喜欢冷冽孤高的,也讨厌满腔热忱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灵文在册子上的笔似乎滞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蘸了墨继续写。
顾秋忻看着她,面上不分喜怒:“你不会从没喜欢过谁吧?”
沈灵文搁了笔,顾秋忻还以为她生气了,就听她淡淡嗯了声。
顾秋忻闻言有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不死心般追问,“有好感的都没有。”
沈灵文眼也不抬,说:“左右也不是殿下,殿下那么在意作甚。”
顾秋忻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说:“怎么没关系,我可是苦卿久矣。”
沈灵文说:“殿下认错人了。”
顾秋忻说:“......,你先那么说的,来日找我出气,那你就是狡猾的兔子。”
沈灵文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抽了抽,说:“愚蠢的狐狸。”
顾秋忻闻言挑眉,忽地凑近一步,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狐狸再蠢,不也把兔子堵在洞口了?”
沈灵文后退半步,袖口却被对方一把攥住,只得偏过头道:“……松手。”
顾秋忻非但没放,反而借力将人往跟前一带,嗓音压得低低的:“不松又如何?兔子急了还咬人,你咬一个我瞧瞧?”
沈灵文耳根发烫,抬脚便踩他靴尖:“殿下当真以为我不敢?”
顾秋忻吃痛吸气,手上却纹丝不动,反而笑出声来:“哎,这才对——你恼起来可比冷着脸鲜活多了,整天垮着脸,活像死了丈夫样,以前说话不是一套一套的?怎么人熟络了,感情还更生分了。”
沈灵文忽然抬眸,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薄怒,指尖轻轻点在顾秋忻的胸口,声音轻缓却带着挑衅:“殿下这么想被咬……莫非是皮痒?”
顾秋忻一愣,随即低笑:“是啊,痒得很,不如沈大人行行好,给治治?”
沈灵文指尖微微用力,将他推远一寸,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可惜,我只治心病,不治痴病。”
顾秋忻不退反进,顺势扣住他的手腕,嗓音低哑:“那更巧了,沈卿医还是不医?”
沈灵文眸光微动,忽而倾身向前,在他耳边轻轻呵了口气:“医可以……先付诊金。”
顾秋忻呼吸一滞:“……什么诊金?”
沈灵文抽回手,离远了些,只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尾音:“自己想。”
就在顾秋忻怔愣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殿下。”
是江均。
两人同时松手,沈灵文神色一敛,迅速退开半步,恢复往日清冷模样:“殿下该走了。”
顾秋忻却仍盯着沈灵文微红的耳尖,懒洋洋地笑道:“知道了,沈卿可别忘给我‘治病’。”
沈灵文指尖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再不走,臣就要加收诊金了。"
顾秋忻大笑,转身大步离去,却在门口又回头补了一句:"先记账上,来日一并付。"
江均在前引路,出了院有一会了,才迟疑地开口:"殿下,您和沈大人....."
“是不是本宫平日对你太和善了,如今也敢质疑本宫了”顾秋忻声音骤然转冷。
江均身形一僵,立刻跪地:“殿下恕罪。”
“够了,不该猜的乱猜,没有利齿或者长有二心的狗,只会有一个下场。”
未尽之言让江均脸色发白。
顾秋忻轻拍了下他的肩,说:"备马,本宫也该去枢密院了。"
江均欲言又止,最终只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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