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晚舟觉得脑子很乱。
她翻来覆去,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她张嘴:“你不会半夜又躺上来吧?”
说完,她有点想抽自己嘴巴子。
这么胆子就这么大不怕死呢?啥话都敢往外说。
地上人沉默。
沉默了一会,他道:“没感情,不是说我没脑子。”
他声音低沉,听起来有种莫名无奈的意味。何晚舟抿唇,翻身转向墙壁:“我要睡了。”
“嗯。”
何晚舟又翻身:“你......伤得重么?”
他笑。
“你踹得并不重。”
何晚舟语塞。她分明问的不是这个。
“那群废物伤不了我。”姜尽寒骄傲。
闻言,何晚舟合上眼皮,也不知道他骄傲个什么劲,被人围攻很光彩吗?她就不该多问这一句。
姜尽寒躺在褥子上,手交叠放在胸口。
他盯着床沿,听何晚舟呼吸逐渐平稳,听她翻覆,听衣料摩挲,看见她伸出床沿的半截细白手腕。
接着,她翻身,掉下了床。
姜尽寒张开手,稳稳接住了她。
“你自己掉下来,与我无关。”他说。
何晚舟迷迷糊糊掀开眼皮,趴着拱了拱,低头伏在他胸口继续睡。
姜尽寒抱着她坐起身。
何晚舟体内有点点魔气溢出,叫她睡得愈发沉,哪怕姜尽寒扬起她的脸,她也毫无知觉。
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过她指尖,掌心,手腕,姜尽寒抱紧她:“想我放手,想都别想。”
挑开她额边碎发,露出半张侧脸,他倾身,却在即将触及何晚舟唇瓣时停住。
指腹擦过她眼角,亮晶晶的是还未干透的眼泪。
他将它擦在自己唇边抿干,对自己说,没关系,他会得到的。
他会让何晚舟给的心甘情愿。
何晚舟醒来还是很疲惫。
她撑着要爬起来,身下闷哼一声。
揉了揉眼,对上姜尽寒漆黑的眸子,她差点吓飞出去。
“你、你、你不是说不上来?”
姜尽寒提醒她:“是你在下面。”
何晚舟仰头,果然见床沿。
她脸绷紧:“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推开。”
姜尽寒:“你不让我动你。”
何晚舟语塞。
她睡相不好,她一直知道,以前也每次都得在床底下找自己,全家最干净的地方就是她的床底。
确实怪不了他。
早饭给姜尽寒准备的是奶黄流沙包搭配清茶。何晚舟端来的时候,他正站在窗口,拿着前一天的饼干碎屑喂鸟。
“热腾腾的流沙包,咸甜交织,尊上趁热吃哦。”何晚舟将蒸屉放在桌上,三两步接过姜尽寒手中碟子,要替他喂鸟。
姜尽寒看她一眼,拍掉指尖碎屑,走到桌前捏起一只奶黄包,咬了一口。
何晚舟已经吃过,索性搬个凳子坐在床边看鸟。
她......不太想和姜尽寒坐一桌。
‘噔噔噔’
有人敲门。
拉开门是元一善的笑脸:“晚舟,早。”
何晚舟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元一善往她怀里塞了一只木盒:“这是给你的,去试试。”
木盒里是件粉色大袖衫。何晚舟将它抖开,与她从前看过的汉服不同,这件衣服改过,不长,方便行动。
套在身上,轻如薄雾,袖口流光泛泛,还织了一圈黑色卷云纹。
何晚舟从屏风后钻出来,展开衣袖转了一圈。
“居然臂长袖口领口都非常合身。”何晚舟惊讶,“尺寸合适得像是量过。”
“这件衣服还能抵御一次攻击。”元一善笑,“也省得你总是被抓......”
“好了不要嘲笑我了。”何晚舟笑道,“谢啦,桌上有流沙包,你没吃早饭的话也坐下一起吃吧?”
姜尽寒:“凭什么给他?”
何晚舟道:“作为送我衣服的答谢。我蒸了很多,反正你也吃不完。”
元一善忙道:“其实这件......”
他话未说完,嘴里塞了一枚包子,姜尽寒眼露凶光,捏起第二个要往他嘴里塞。
元一善忙接过,吞掉嘴里那个,眼看姜尽寒要塞他第三个,忙发声:“我不爱吃。”
何晚舟坐在窗口,看飞在窗台上啄食饼干的鸟:“那明天给你蒸萝卜粉丝馅的,辣口。”
面对姜尽寒越来越浓的杀意,元一善再摸一个包子踹怀里,大声:“我最近太忙了有事不来了,不用麻烦,再会!”
说完,他立刻传送走。
“我也要先去趟膳房。”
何晚舟淡淡道,背对着姜尽寒,拢在袖子里的手不停地发抖。
窗外,鸟雀叽叽喳喳分食她搁在窗台碟子里的碎饼。它们的头上,浮现一枚红色蜘蛛印记,与前些时候何晚舟在姜尽寒那本书上看到的记号一模一样。
傀儡牵丝术。
他,炼成了。
鸟雀看似自由,生死喜怒却全在身后那人掌控之中。
它们围在这里吃饼干,也是他的控制么?
他这是在警告自己?
她以为,她将昨夜那件事轻描淡写揭过,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果然不行么?
何晚舟失魂落魄去了膳房,将红红绿绿的蘑菇排开。
昨天百花楼的动静闹得太大,几乎她一来膳房,膳房就悄无声息地空给了她。一个人也不敢靠近。
除了闻讯而来的樊情。
樊情:“你找我。”
何晚舟呆滞转身,慢慢回神,冲他伸手:“对姜尽寒有效的毒药,你有吧,给我。”
樊情扬眉,展开一柄折扇,轻轻扇动:“我给你的毒药一直都有效。”
何晚舟注意到他折扇扇面的花纹很奇怪,像是什么褪色后泛起的淡黄。不过她不在乎这些:“别装傻。我知道你一定有。怎么,你的复仇计划原来只是儿戏?”
樊情重新打量她:“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少废话。”何晚舟不耐烦道,“你要清楚,如果你自己给他下毒,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你现在只有一条路,把你真正要下的毒给我,我去完成你的复仇。”
樊情:“你不想知道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想。”何晚舟道,“我对你,对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如果你不敢,我自己去找其他的办法。”
樊情目光却有些游离。
顺着他的目光,何晚舟感觉被盯着的地方有些热。她抬手一摸,是昨天被姜尽寒咬出的伤口。
“原来是这样。”樊情脸上笑容稍凉,反手递给何晚舟一只巴掌大的镂花银瓶,“以酒化开有效,你想最有效,就得在酒刚酿好的时候加进去。”
“这样他就会死?”
“不会。”樊情面无表情,“这世上没有什么毒药能毒死他。这种毒粉溶解于酒,溶于血,只要是魔,拥有魔源,就会生效。”
“即使是姜尽寒,也会在一个时辰内失去全部魔力,任人宰割。”
“那时候,哪怕是三岁孩童,都有杀死他的能力。”
何晚舟接过银瓶,收紧了手。
“我怎么信你。现在他也完全用不了魔气,可他照样杀了徐凡那些精英弟子。”
“没人知道他能做到什么地步。”樊情道,“我们只能赌。这药下去,他会有虚弱期。恨他的人很多,你药下去,我会放出消息,别说其他界,光是魔界那些疯子,就够他受。”
“他会怎样。”
樊情笑:“谁知道呢?大约会被他手下魔族军队反噬,踏成烂泥吧。”
何晚舟捏着银瓶的手更紧。
“我只有这一瓶毒药。”樊情收起扇子,“如果你犹豫就还给我,不要浪费我的东西。”
“不。”何晚舟将瓶子收入储物袋,“你等我消息,这段时间都不必来找我了。”
“祝你好运。”樊情身形扭曲,消失前一刻道,“来妖界吧。如果你还能活着,没有容身之所,我就去接你。”
何晚舟垂眸,并未回应。她低着头,开始收拾那些五彩斑斓的蘑菇。
将蘑菇裹粉,丢进油锅,看着滚油沸腾,何晚舟面无表情将炸到金黄的蘑菇捞了起来。
“点心。炸蘑菇。”何晚舟笑着对姜尽寒说,“偶尔也换换口味,你先吃,我出去坐一会。”
她转身,脸上没了笑容。
“你要我吃完。”
身后,姜尽寒忽然问。
何晚舟侧头,扬起笑脸:“对下厨的人来说,光盘是褒奖哦姜尽寒。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全部吃掉。”
她转头,唇角下弯。
“最好全部吃掉哦。”何晚舟补充,“姜尽寒。”
姜尽寒目送她背影消失。
太阳下山,投下大片阴影。
他拿起一枚,盯着脆壳,在太阳完全下山,黑暗降临之前,放进嘴里。
淀粉炸酥的脆壳咬起来咔滋有声,在空房间里听得清晰。
他形容平静,低头,吐出一口血。
再捏起一片蘑菇,姜尽寒默默伏在桌上,眼神空洞,执着于看向何晚舟离开的方向。
将蘑菇塞入口中咽下,他吞掉喉中腥气。
“我是魔,这些毒药杀不了我。”他说,“可是吃毒药我也是会痛的,小蛋糕。”
房间里再无旁的声响,只剩下规律的咀嚼。
何晚舟坐在月光下,慢慢封起酒坛。
这个天气,甜酒只需要三天就能发酵成酒,那时候加入毒药再封坛,找个理由哄他喝掉就行。
她抬眸,望向天空中惨淡的圆月。
“今天是十六。”她说,“再忍一忍,时间很快就会到。”
“晚舟,再忍耐几天,很快就会结束了。”
非人的姜尽寒
狠心的何晚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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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虽为魔仍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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